將要到山腳下,柴素錦的速度慢了下來。
“瑄哥兒什麼時候能醒?”樑悅又問道。
“多謝樑公子關心,快則今晚,慢則明早,他就會醒了。”柴素錦說道。
樑悅哦了一聲,“真是了不起,我原以爲他失血那般多,又受了內傷,便是不死,也要昏迷上好幾日呢。”
柴素錦勒停下馬,眯眼看着他,“你怎麼知道他受了內傷?”
“我看見了。”樑悅說道,“我看見有人一掌打在他胸前,他吐出血來。”
柴素錦點了點頭,“幸而那一掌並未傷及心脈。”
“你確定那一掌沒有傷及心脈?”樑悅反問道。
柴素錦坐在馬上,擡眼看他,“樑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一掌,掌力着實不小,出掌之人,內力不淺。瑄哥兒習武應當比較晚,且習的乃是外家功法,雖抗擊能力不弱,可那一掌,必要震得他五臟俱損。”樑悅臉上有冷凝諷刺之色,“不過是出掌之人還留有力道,好維繫着不叫他當場斃命罷了。你卻說,他並無大礙?”
柴素錦臉色也沉冷下來,目光冰冷的落在樑悅的臉上,“你爲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爲,”樑悅輕哼一聲,“那一掌是我打的。”
柴素錦臉上沒有驚異之色,只更添黑沉。
“你猜到了?還是嚇傻了?”樑悅逼近她問道。
柴素錦搖了搖頭,“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快說出來。”
樑悅冷哼,“你說他會醒過來的時候,就是逼我對你下手之時。他若醒過來,我便會暴露。所以怪不得我,只是你的醫術叫我好奇,聖上說,你師承於他,可在叛軍之中,似乎將你傳的更爲神奇,竟被捧爲神仙?”
“因爲好奇,所以你跟我至此,想要殺我,卻遲遲沒有動手麼?”柴素錦看着他道,“豈不知有句話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樑悅輕哼一聲,“既如此,就更不能留着你了!留着你,勢必叫你成爲聖上心頭大患!”
“殺了我,你能活着走出軍營麼?”柴素錦反問道。
“原本我就沒有打算活着回去。殺了你,再伺機殺了柴賢,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樑悅說完,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臨死還能這麼鎮定,你倒也算是個人物了!只是命不好!”
說完,他忽而抽出腰間軟劍,那劍游龍一般,直撲向柴素錦咽喉。
柴素錦雖臉上鎮靜,但心中還是有驚懼。
那股子寒氣,撲面而來,直擊心底。
天邊餘暉映在銀色長劍之上,逼得人眼中都是清寒。
“納命來——”樑悅輕喝一聲。
柴素錦閉目向後仰去。
擋的一聲。
游龍般的長劍被硬物擊中,歪向一旁。
一個身影飛快的自空中劃過,攔腰抱起馬背上的柴素錦,翻身一躍,避開那長劍一丈遠。
另一個身影,與此同時翻身上前,與樑悅纏鬥起來。
樑悅眉頭立時蹙起,“紀博採?”
“樑兄怎的要傷害我軍軍醫呢?豈不知她乃是我軍神醫,是我軍能成爲神助之軍的靈魂人物?”紀博採冷笑道。
“你怎麼會在這兒?”樑悅反問道,“她故意引我來?”
紀博採沒有說話,劍招卻越來越快。
“你沒事吧?”趙元甄將柴素錦放在地上站穩,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問道。
柴素錦搖頭,“幸好你們來得快。”
“你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冒失的。”趙元甄定定看她,“什麼時候多了這樣的毛病?”
“前世活的謹慎持重,卻免不了被人害死的命。尚年紀輕輕,尚還有大好年華沒有經歷,就一命嗚呼。重活一世,我就要率性而爲,想到就去做。免得死了,仍懷有遺憾。”柴素錦勾着嘴角說道。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當兒戲。你叫軍需官傳話給我們,倘若他傳不到呢?倘若我們來的晚了一步呢?你知道你在拿什麼開玩笑麼?”趙元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面無表情的臉,此刻看起來卻冷沉沉的,彷彿結出冰來。
“你們不是及時趕到了麼?”柴素錦笑了笑。
“萬一呢?”趙元甄語氣有些怒了。
柴素錦搖搖頭,“沒有萬一。”
“你……”趙元甄恨不得將她壓在地上,好好修理一頓。
前世高高在上的公主,從來都都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從來不會叫人爲難,不會叫人生氣。
也鮮少叫旁人爲她擔心。
怎麼重活一世,倒還不如以前了呢?
片刻的功夫,他被她驚,被她嚇出一身冷汗,恨不得從軍營之中飛過來。
來了以後,又被她氣得幾欲吐血,臉上卻連個憤怒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僅此一次,倘若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會怎樣?”柴素錦挑眉問道。
趙元甄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再有下次,我就將你綁在身邊,看管起來。什麼你都別想做了。匡扶正統,收復江山,本來就是男人們的事情。讓你跟着攙和,你倒越發不知輕重,再不管教,豈不是夫綱不振?”
柴素錦嗤笑,“你是誰的夫?”
趙元甄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原來你在計較名分?原本是打算待得勝之後,求聖上賜婚,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纔不委屈了你。不過你若是等不及……我們都是沒有親長父母之人,就天地爲證,私定終身也不錯。”
說着他就伸手攬住她的脖子,低頭去吻她。
一旁錚錚然,越發激烈的打鬥聲,好似對他們兩個毫無影響似得。
柴素錦掙扎,“你放開我,沒羞沒臊!”
“誰等不及?誰沒羞沒臊?”趙元甄哼道,“我疼愛自己的夫人,有何沒羞沒躁之說?”
“誰是你夫人?你走開!”柴素錦擡腳想踹他,手中更捏了一根金針,直接刺入他手臂之上。
趙元甄手臂忽覺酸沉,用不上力氣。
她順勢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外患未除,你們倒是內訌起來?合適麼?”紀博採在一旁嚷道。
柴素錦又上前,飛快拔出趙元甄肘上金針,“回去再同你清算!”
趙元甄柔聲應道:“好,等你。”語氣頗爲曖昧。
在柴素錦發怒以前,他旋身而起,前去助紀博採一臂之力。
樑悅功夫不俗,卻不敵兩人聯手。
很快便落了下乘。
他欲逃走之時,卻有更多江湖高手趕來將他困住。
雙拳難敵,樑悅被擒了下來。
樑悅掙扎怒罵。
柴素錦在一旁尷尬不已,“表哥叫了這麼多人來,怎麼一開始不說……”
她和趙元甄爭執的情形豈不都叫旁人看了去?她身爲軍醫的一世英名啊!
紀博採連連搖頭,“並非一早就安排好的,不過是我同趙將軍匆匆離開,這些朋友們發覺情況不對,後來才追上來的吧?”
“正是正是!”五華幫年輕的大弟子嘻嘻一笑,“咱們什麼都沒瞧見,只瞧見紀大哥功夫不行啊,還吃了那奸賊一腳。”
“哪裡是一腳,分明是兩腳。”他身邊人笑得更歡。
“是,咱們只瞧見紀大哥同那賊人過招,旁人過招,咱們可沒看……唔,是沒看見!”
……
一片笑聲中,柴素錦的臉已然紅透。
趙元甄伸手悄悄握住她的手,她擡腳在趙元甄的腳上狠踩了一下。
趙元甄輕嘶了一聲。
她又有些後悔,是不是下腳太重了?
“斷了……”趙元甄在她耳邊說道。
“活該!”柴素錦輕喝,卻見趙元甄踉蹌了一下,想要撲倒。
她連忙伸手攔住他的後腰。
他順勢在她臉側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柴素錦的臉色,比天邊最後一抹雲霞還要奪目。
衆人帶着被綁的樑悅回到營中。
立時有人並報說,瑄哥兒醒了。
一直板着臉,不開口也未曾求饒的樑悅猛的擡起頭來,驚愕的看了一眼那報信兒的兵吏。
“他幾時醒的?”柴素錦問道。
兵吏連忙回道:“才醒,約莫有一柱香的功夫。”
柴素錦點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去看他。”
她臉上雖有高興之色,語氣卻並不意外,好似瑄哥兒能這麼快醒來,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便是聖上在此,也不能有這般把握吧?
樑悅驚異。
她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果真不是誇誇其談?她的醫術已經超越聖上這麼許多?
自己那一掌,打的有多重,旁人不清楚,他自己難道不清楚麼?
他以爲,瑄哥兒能不能活過今晚,尚且是兩說呢。
而如今,那小子卻已經醒了?
“看什麼看,走,你不是想要面聖麼?這就帶你去面聖!”有人推搡着樑悅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