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素錦微微皺眉,“舅舅身邊有這樣圖謀不軌的人,他卻絲毫沒有防備之心,我……”
“那是他的兒子,兒子圖謀老子,是父子之間的事情。在他們父子之間一切都好說,你卻是個外人,他待你再怎麼親厚,和他自己的兒子比起來,你還是疏遠的那個。”馬文昭勸她道。
柴素錦垂眸。沒有說話,月光籠罩在她身上,讓她此時看起來頗有些單薄脆弱。
馬文昭不由有些心疼的擡手落在她肩頭,想要將她攏進自己的懷中。
柴素錦卻猛的抖肩,躲開他的手,“你說的沒錯,他自己的兒子,再怎麼錯,也是他兒子,也比我親厚。我不揭開他兒子揹着他都圖謀了些什麼。卻要叫他知道另一件事情。”
“什麼事?”馬文昭眯眼,“你還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
柴素錦笑了笑,“這是自然。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就絕不會姑息。我已有打算,你只要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你會盯好白姨娘就好。”
馬文昭應了一聲,“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不會回去麼?”柴素錦擡腳往前走。
“大半夜你怎麼會在這兒?”馬文昭拽住她,眼含笑意的問道。
柴素錦皺了皺眉,“我遛彎兒。”
“遛彎兒也遛不到這兒來,這是夜裡鮮少有人來的祠堂外頭。”馬文昭頓了頓,才緩緩道,“你是迷路了吧?”
柴素錦被馬文昭送回客房院中,他並未多呆,便悄悄離去。
大半夜裡。他還能從白姨娘那裡注意到離開的紀博昊,並且跟着紀博昊,發現這偷情之事,可見他是將她的託付放在了心上的。
柴素錦對他的印象不知不覺,似乎好了一些。
而且他說的都對,如果她直接將紀博昊的事情告訴紀二老爺,紀二老爺不會相信,反倒會覺得是她在挑撥,弄得自己一身髒。即便相信了,紀家和她之間也會生出嫌隙。沒有人會喜歡知道自己丑事的人。
她自己是不在紀家如何待她,可是想來母親是不願意看到如此結果的吧?
既然不能從紀博昊身上下手,那麼另一個帶着證據窩在紀家的人,卻是揭開醜事的最佳對象。
柴素錦是帶着淡淡笑容睡着的。
可她的笑容掛在這張美好的面孔之上,卻有些肅殺冰冷的意味。
秦氏正在翻看着家中賬目,僕婦稟報說,表小姐求見。
秦氏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妧妧怎麼來了?昨日她生氣離去,我以爲她不回再來了。”
“怎麼會呢,夫人!您是她的舅母啊!表小姐是個聰明人,她在紀家住着。不討好您,還能討好誰呢?昨日鬧翻了,今日自然急着挽回了。您要見她麼?”僕婦笑着問道。
秦氏放下手中賬目,點了點頭,“叫她進來吧,我要聽聽她怎麼說。”
柴素錦神色淡然,嘴角微微上翹,臉上並沒有笑意,卻平添幾分美色。
秦氏仍舊笑着,只是笑容不似昨日那麼熱情。吩咐僕婦端茶奉茶點的態度,也不似昨日殷切。
“妧妧是有什麼事想要跟舅母說?”
柴素錦點頭,“是,且這話是想單獨同舅母說的。”
秦氏哦了一聲,眼中有欣喜的光芒。她最喜歡識時務會低頭的孩子。在紀家後院可是她說了算的,便是紀家本家人也得聽她的,一個外來的表小姐,反倒壓過她去,那豈能行?
秦氏衝僕婦點點頭,僕婦將屋裡伺候的人都遣出去,自己又守在門口處。
柴素錦卻垂眸搖了搖頭,又重複了一遍,“我想單獨說給舅母聽。”
“張媽媽,門外守着,別叫人靠太近。”秦氏吩咐道。
那僕婦應了一聲,連忙打起簾子,站在門外。
“妧妧可以說了吧?你是尋到了什麼藥方?還是打算如何?”秦氏笑着問道,臉上盡是滿意篤定的神色。
“此事我們待會兒再說,我倒是有個更緊急的事情想要請教舅母。”柴素錦開口。
秦氏臉上的笑意略收斂了些許,“不是說這事兒啊?那是什麼事?”
“最近舅母可曾安排白氏伺候舅舅?”柴素錦直截了當的問道。
她問的坦然,秦氏卻聽得不甚自在,有些圓潤的臉,立時就難看了幾分,上揚的嘴角都垂了下來,捏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收緊。
忍了幾忍。她沒忍住,語氣略有些嚴厲道:“妧妧,不是舅母提醒你,你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就算你是大夫,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過問的!你舅舅的房中事……嗨,我同你說這些都不好意思,老臉發燙!你是個晚輩,你怎好過問呢?”
柴素錦歪了歪腦袋,一臉無辜懵懂,“可是白氏生病了,若是安排了她伺候,她將病傳染給舅舅這種事,我看出來了,也不能說麼?”
秦氏聞言一驚,咣噹一聲,險些碰翻了手邊的茶盞,“你,你說什麼?”
“白氏身染不潔之症。”柴素錦垂眸說道。
秦氏嘴巴微張,瞪眼看着她。半晌下巴好似掉了一般,未能合上。
“但我近來爲舅舅診治,並未在舅舅身上發現這病症,如此看來,白氏患病時間算不得太長。也未能傳染給舅舅。”柴素錦說道。
秦氏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擡手拍着心口,“感謝神仙保佑,感謝……是了!也幸而是老爺這段時日,身子不好,白氏那狐狸精,倒是沒少在老爺面前晃,我豈能叫她得逞?爲了老爺的身體,自然是將她趕的遠遠的!你也瞧見了,你來的那日,我不過稍有疏忽,她就又湊到老爺的面前,我呸……”
柴素錦垂眸聽着,並未開口提點,只覺這秦氏實在是有些遲鈍。她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秦氏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重點麼?
秦氏仍舊在絮絮叨叨數落着白氏的不是,更笑着慶幸她一直都打壓白氏。
誇口道,若不是自己打壓白氏,白氏這髒病定要害了老爺。
柴素錦等不下去,緩緩開口。“舅母,我是大夫,所以即便是長輩房中事,有些話,我卻也不得不說。”
秦氏連連點頭。“好孩子,你說,你說!”
這態度大變,宛如見到了同盟軍。
“舅舅身上並無這病症,白氏既然是舅舅妾室,應當只伺候舅舅一人,那她這病,又是從哪裡得來的呢?”柴素錦垂眸,聲音很輕,可在這寂靜的房間裡,卻忽而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
秦氏頓時就懵了,半晌都沒再開口。
只是太過安靜的房間,叫她心中愈發焦躁難耐。
“也許……這病……會自己得來……”她遲疑的看着柴素錦,“妧妧,你說……”
“是花瘻候。”柴素錦面無表情的陳述。
秦氏臉上一白。晃了一晃,按着手邊矮几才坐穩,“花瘻候……這,這……她……這小賤人!”
秦氏忽的霍然站起,面上盡是惱怒羞憤之色。
“我要扒了這小賤人的皮!老爺幾時薄待過她?自打她進了家門,老爺多麼恩寵與她!她竟然……竟然敢背叛老爺!還染了這種髒病!這賤人!這賤人!千刀萬剮!”
秦氏咬牙切齒的咒罵着,踢上鞋子就要往外衝。
“舅母想去做什麼?”柴素錦坐着沒動。
秦氏喘着粗氣道:“做什麼?我這就去將那小賤人給綁起來,浸豬籠!”
“舅母,您先別生氣,您坐下。”柴素錦起身,將她扶回到坐榻上。
“你別勸我了,妧妧,我不千刀萬剮了那小賤人我還做什麼主母!”秦氏臉面漲紅,氣喘不已。
柴素錦連連點頭應和,“我知道,可舅母就不想知道和她私通的男人是誰麼?舅舅乃是刺史,白氏更爲舅舅誕下嗣子,她沒有理由背叛舅舅的呀?更何況她的兒子頗得舅舅重視,她日後的日子定然舒坦。在這種情況之下,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秦氏聞言,這才眯着眼睛冷靜下來。
半晌,她扭臉看着柴素錦,“你是說……她還有更大的圖謀?”
柴素錦勾了勾嘴角,“舅母說的是。”
“她不過是內宅的一個妾,說白了就是個玩意兒,不過是賞她臉,讓她生了一個兒子出來,她……她還能圖謀什麼?”秦氏皺緊眉頭,滿面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