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眼神

夏星湖被情緒吞沒, 自家覺得輕喃得極小聲,卻仍然驚動了在小套間休息的Ann。她輕手輕腳起來,就着窗外投進來的微弱月光看了眼新僱主, 直覺她不對勁, 立着不動, 就給黎影去了條信息。

大半夜的, 黎影竟然也沒睡, 很快就回了個“?”。

卻知道Ann固然膽大心細,也不是什麼都懂,能及時發現密友的不對勁並馬上報過來, 已經很不錯。

黎影想了想,讓她按兵不動, 保持警惕, 有什麼異常隨時上報, 她那裡則加緊調查陸泊言養在外面的兩個孩子生母是誰。

提起這個事她就生氣。爲了好友的隱密不在第一時間外泄,她親自在緣瀾小區附近埋伏了近半個月, 結果除了季安瀾和來帶孩子的兩個保姆,加上做飯阿姨,還有一週兩次的家政,就沒看到別的可疑女人。

要是真是代孕,陸泊言這過錯方的位子坐得可就不那麼穩了。

可要說陸泊言完全沒有問題, 她也並不相信。

正思索着, 眼前車燈一晃, 陸泊言的車開進了別墅。

黎影抄起照相機, 連拍了幾張他下車進屋的照片。

確認他進門後,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還有十二分鐘就到零點, 她不由興奮起來。

蹲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陸泊言在這個時間點過來,結合剛纔Ann傳給她的實時信息,陸泊言來這肯定要做點什麼。

直到黎影瞪得兩個眼睛都要乾透了,裡頭由於男主人夜來而次第亮起的燈竟然又一盞盞熄滅,只餘下最後亮起的,位於二樓偏東方向的那間,黎影猜那間是陸泊言的。

這是要住在這裡?

黎影好似打了雞血一樣亢奮。

她盯了這麼久,今天終於要有突破了!

她很確定在此之前,沒有陌生女性進入眼前這棟房子,那麼之後呢?

黎影打定主意今晚不睡了,結果她睜眼到天亮,仍然沒有可疑人員出入,並且在下半夜的時候,唯一亮着的那盞夜燈也熄滅了。

天漸漸亮起來,藍灰色的,雲層很厚。看樣子今天會下雨。黎影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着監視對象正一家人老老少少圍坐在餐桌前吃着熱騰騰的早餐,揉了揉□□糧弄皺的胃,三兩口啃掉一個乾巴巴的麪包當早餐,最後一口剛咬進嘴裡,一樓,做了整面透明落地窗的餐廳裡,陸泊言和季安瀾似乎爭吵了起來。

她忙抄起設備,嘴裡大力吞嚥,差點把自己當場噎死。

她不知道陸泊言他們說了些什麼,爭執了一會兒,季安瀾似乎敗下陣來,指揮着一個保姆去收拾些東西,自己則和另一個保姆分別抱着兩個孩子出來。

而陸泊言則先把自己昨晚開回來的邁巴赫先開出來停在一邊,又返身進去把常帶孩子出門的那輛車從裡面倒出來,幫着保姆和母親把兩個孩子哄到車上安頓好,跟季安瀾一人開着一輛車出了小區。

臥槽!這是要幹什麼?

黎影隱約覺得有大事要發生,她迅速收好裝備,單手一挎,另一隻手抽空按了按跳個不停的眼皮,順勢給Ann撥了通電話說了情況。她監視小別墅的地方在另一個樓裡,跟他們隔着一條街,銀色凱美瑞開得飛快,在下個路口一拐出去,正好看見陸泊言母子二人的汽車尾巴,她眼也不錯地就跟了上去。

爲了等兩個娃娃睡足,陸泊言他們出發的時候已是早高峰,車輛川流不息,黎影猜不出陸泊言要去哪,生怕跟丟,咬得很緊,等再開出去兩條街,她反應過來眼前的路線通往哪裡,突然反應過來陸泊言竟然要帶着孩子去找夏星湖,驚得目瞪口呆。

“我去,他這是要上天啊!”

本來就是逆高峰,越往外開,車越少,黎影現在後悔自己剛纔咬得那麼緊,只能硬着頭皮跟在後面。

陸泊言心中存着事,如若不然,也不會在快到海景別墅時才發現有輛車跟着他。

他目光如鷹,銳利至極,只一眼就認出來車是黎影名下。

想到這位妻子的閨中蜜友曾經對自己的各種打探行爲,他一哂,也不理她,逕自跟季安瀾把兩個孩子帶到自家門前。

黎影知道自己暴露了,見他沒趕自己的意思,乾脆直接跟上去。

一邊小跑一邊跟Ann再一次確認夏星湖的情況。

夏星湖昨晚上幾乎一夜沒睡,囫圇了幾小時,夢境一個接一個,又短又促,畫面紛至沓來,醒來後覺得睡的這覺,好比直接熬了三個通宵,睜開眼好一會兒纔對焦,額角跳個不停。

她精神不振,早餐就只喝了半杯牛奶,陳紅眼見她面色憔悴,食慾不振,有心想勸她去醫院看看,她卻乾脆連藥都不吃了。

陳紅焦慮,落入Ann的眼中,自然是要向黎影彙報。

她動作雖小,卻頻繁,夏星湖撐着額頭斜了眼兒看她:“跟阿影說話?”

Ann遲疑片刻,點點頭。

夏星湖沒再問,只覺得心口突突的跳得飛快,像要從喉嚨口蹦出來,明明身體極疲憊,精神卻很亢奮,總覺得自己渾身有使不完的勁,想要找個東西打一打,砸一砸。

她猛地站起身來,一陣眩暈襲來,身體晃了晃,扶住椅背站穩。

Ann和陳紅都憂心地看着她,陳紅還拿着幾隻白色素身的小藥瓶,勸她把藥吃了。

Ann盯了盯藥瓶,看夏星湖不想理,上前擋了擋,陳紅的神色更焦急了。

夏星湖背對了二人,慢慢往健身房走,覺得自己需要發泄了下,並沒有理會身後二人的交鋒。陳紅的表情讓Ann滿腹狐疑,她回頭看了看揉着額角但走得很穩當的夏星湖,說:“藥給我吧,我一會兒勸她吃。”

陳紅遲疑了一下。

就是這一遲疑,讓Ann心中警鈴大作。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藥瓶,非常有把握能在一招之內直接搶過來。但搶過來之後呢?她不能擅自離開她的崗位,不能第一時間送出去化驗藥品的成份,搶藥只會讓矛盾進一步升級和複雜化。更何況她的新僱主已經拒絕吃藥,弄清楚藥品的成分,並不是當務之急。

她比大多數東方人的淺的,如同冷血動物般的淡色眼珠子微微動了動,面色如常地說:“那好吧。”並沒有再多作嘗試,轉身跟上夏星湖,並走近她身邊,把陸泊言正往這裡來的事告訴了她。

夏星湖放下揉額頭的手:“知道了。”

入戶密碼換了,再怎麼樣他們也進不來。夏星湖換上速乾衣,先進健身房裡運動了一下。

才做完運動前的拉伸,夏星湖就有點氣喘吁吁,Ann忙上前勸阻她:“停下來吧,你身體吃不消的。”

夏星湖雙手撐在膝蓋上,偏頭直勾勾看她一眼:“我很好。”

走遍江湖的Ann都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

這種眼神她在從前的工作中不止遇到過一次。

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不敢確定。

她口裡說着好的,慢慢退後兩步,手背在背後把手機聲音調小,撥通黎影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