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十一月,霍昕按照董事會的指示帶着助理去了安特衛普。當地3℃到8℃的日均溫度,比寒冷的A市和B市舒服太多。
業務之餘他換上單薄的夾克衫駕車去了當地的大教堂參觀,竣工於十六世紀宏偉壯觀的哥特式建築,只是佇立在一旁就夠心緒翻涌好幾個來回。
人生的低谷期,他曾有過受洗的打算。
其實霍昕還是個旅行愛好者,其中格外熱愛爬山,《論語》有言: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也許他更該喜歡水。
若不是家道中落,或許現在他棘手的問題應該是如何擺脫繼承家業的命運,專心爬山。
可是,就算現在無家業繼承,他仍舊過不上征服遠山的生活。畢竟還得生活。
聽牧師講道之後又去了當地的鑽石街閒逛,答應過要送給她兩顆鑽石的。
輾轉了好幾個鑽石作坊和交易所,總算挑到了心儀的東西。
因爲前東家明世和現東家S&H都是做珠寶生意,所以,在這方面他比一部分只懂得看大小的女人眼光更專業。
選的雖然都是一兩克拉的東西,但4c指標都是無可挑剔。剔透無色的鑽石,淨度都爲FL級,完美無瑕的切工讓其火彩四溢。
交易時,店裡上了年紀的大鬍子店主,笑着向他提議:“小夥子,這樣好的東西,一顆就夠了。”
他說:“都送一個人。”
十二月二十日,盛汶和同考該專業的同學提早在考點附近的賓館落腳,晚上居然接到了霍昕的電話。
經久不聞他的聲音,正在翻書的手指一滯,磚頭一樣的書嘩啦嘩啦從三百二十八頁倒回封面的位置。
“在幹什麼?”
“在……在,在複習。”盛汶想到如今他人正在另一個遙遠的國度,“你那裡幾點?”
“我不知道,”電話裡霍昕的聲音趨於渙散,尾音拖的很長,“今天有點累。”
盛汶十分擔心:“是工作太忙嗎?你要不先休息一下?”
“嗯,”他輕輕答應着,“考試什麼時候結束?”
她趕緊回答,生怕佔用他的休息時間:“二十二號下午五點結束。”
“在什麼地方考試?”
怎麼他那邊有水聲?
“就當地一箇中學。”
“具體一點!”
“十三中。”
“好。”霍昕放下心來,“還記得十月份我怎麼跟你說的嗎?考不上不要來見我,若考得好了,我送你兩顆鑽石。”
他居然還記得這話。
盛汶偷着笑:“知道了,會好好考的。”
霍昕輕“嗯”一聲,慢慢解釋:“對不起,這段時間我工作太忙一直沒顧得上給你打電話。也怕太打擾你,你會分心。”
他是個喜歡全神貫注的人,自從決定進入企業做管理人員,就幾乎沒有過私人時間。說實話他不完全是天賦型選手,再加上是半路出家,所以外人眼裡他那些斐然的成就都是無數個通宵達旦換來的。
最近棘手的問題是,與S&H合作的那家比利時公司要求S&H的財務狀況完全透明化,沈玉章十分抗拒。長達數月的利益拉鋸戰讓霍昕頭痛不已。
盛汶說:“我知道,知道,你工作要緊。”
“好,那掛了。”
“嗯。”
她低聲回答,在心裡說着,晚安。不過粗略計算下,他那裡應該正是中午十二點。
掛掉了盛汶的電話,霍昕躺在浴缸裡昏昏欲睡,泡沫豐富,水溫適宜,他差點睡過去。因爲想起一個浴缸裡猝死的新聞,所以又忍着疲倦趕緊爬了出來。
他忍不住在心裡哀嚎,什麼時候不用再過這樣辛苦的日子!
這邊,意料之外接到了霍昕的電話,盛汶跟打了雞血似的,將錯過真題又重新看了一遍。
考試的時間總過的很快,就連時常爲六個小時的快題考試也是一晃而過。
十二月二十二號,下午五點。
盛汶揹着書包快活的邁着步子從考場出來,太好了,可算是解放了。
有種要扔書的衝動,不過那本《城市規劃原理》要是扔出去,準能砸昏一個成年人。
“笑那麼開心,看來考的不錯。”身後傳來男人溫柔的聲音。
“啊?”
回頭一看,竟然是霍昕!
北國的冬天,他穿黑色的長款大衣,白金淺駝色的中領毛衣,上面隱約可見菱形的復古花紋,依舊是黑色的長褲。
頭一次注意他的腿,很直,很長。
他永遠那麼簡單大方,可太好看了!只不過今天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疲憊。
霍昕快步走過來:“怎麼,每次見我都是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他人不應該在比利時的安特衛普?難道他有任意門?或者說發生了空間摺疊?
不過看他滿臉倦容就知道,不是以上任何一種情況。
霍昕見盛汶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忍俊不禁:“你看什麼?眼睛都直了。”
“啊?”她恍然回神,“你,你的腿……很直。”
真笨,這是說的什麼。
霍昕抿着嘴脣笑說:“哦,你剛剛發現。”
盛汶還沉浸在不可思議之中,有太多問題想問:“你怎麼來了?不是還在出差嗎?”
“哦,你不是拿我當父親看嗎,”霍昕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又扯下她的書包,扛在肩上,“我可要稱職。”
盛汶紅着臉躲避他親暱的動作:“誰把你當……父親。”
“那你把我當什麼?”他是故意的。
她低着頭未答。
“好了,準備去哪?”霍昕拎着她的書包,帶她往停車的地方去,“回學校嗎?一塊來的同學呢?”
“嗯,回學校,我同學不用等她,她已經和男朋友一起回去了。”
“你怎麼還專門來接我呢,多麻煩啊,其實,我今天我沒時間陪你逛的。”盛汶擡頭看霍昕,“其實,我們宿舍準備今晚狂歡,我不能我再放室友鴿子了,她們一定會殺了我的。”
霍昕十分善解人意,頷首說:“不用放室友鴿子,剛好,我請你們吃飯,記得上次答應過。”
是狂歡,狂歡,不是溫馨的請客吃飯。
“那個,其實我們是想,去酒吧了……”
哦,原來是這個狂歡。
霍昕想起當年自己剛出國,沒人管着,放飛自我的時候,就是在酒吧浪費青春。那段日子的確是狂歡。
也不知是否是因爲懷念之前狂歡的生活,所以回國之後乾脆自己開了一家酒吧,還取了個頗爲寒冷的名字,叫極度深寒。
他點頭答應:“好,去吧,是該好好玩玩,預備通宵嗎?”
哪有這麼開明的父親?
盛汶搖頭:“不通宵,我們可熬不了那麼久,十二點就散了,在酒吧附近訂了房間,周潤和張子馨一間,我和竇米一間,剛剛好。”
看着霍昕的臉,滿臉倦容,若是直接從比利時趕回來,肯定還在倒時差,怎麼能讓他再爲自己的“狂歡”操心。
她勸道:“你別擔心,我們很安全,不會喝醉,而且只喝瓶裝飲料,也不會和陌生人回家。”
霍昕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過非要堅持:“你放心,我不累,我陪你們一起去。女孩子,太不安全。”
想當年,他本人就是名副其實的不安全因素,酒吧那些套路,而且其中的利害他可太知道了。
“啊?可是你不累嗎,我感覺你很累的樣子。”
盛汶不忍他再操勞,可是話又說回來,真去了酒吧,誰是那個不安全的還不一定呢。
“我不累。”他說,“今天晚上,我爲你們的安全負責任。”
“好吧。”她也知道他倔犟。
不用猜,還是黑色的SUV,寬敞大氣。
盛汶抱着書包坐在後排:“你很喜歡這類車。”
他答:“是。”
這是租車公司裡隨便租來的車,霍昕只考慮到空間寬敞。
他在B市的車是沃爾沃的XC90,當時他選擇這車的時候曾想參考李俊寧的意見,於是告訴他原因有三,一是比較低調,二是心中還有自駕遊的夢想,三是空間寬敞到可以隨便蹺起二郎腿。
他實在不喜束縛。
李俊寧沒有關注前兩點只當即反駁他的第三個原因:你當初怎麼不考慮去做列車長。不論火車還是高鐵,空間寬敞到可以供你走來走去。
其實李俊寧的言外之意是,你又沒有家庭和朋友,這不實用。
最終兩人話不投機,選擇結束通話。
其實每個男人於選車和選老婆上都天差地別。
比如李俊寧的紅色騷氣小跑,比如他的老婆,如花,都讓霍昕嗤之以鼻。
所以說,有關這些“人生大事”,還得自己拿主意。
霍昕悄悄回頭看她: “還沒吃飯吧。”
“沒有,”盛汶輕按下自己的肚子,“我帶了士力架還剩了好幾塊,因爲我們快題考試有六個小時,所以我……”
“哦。”
霍昕的手從前排伸過來:“便利店買的,還熱。”
盛汶笑着接過他手裡的袋子,打開來看是個小巧的三明治。黃色的麪包裡夾着翠綠的黃瓜,金黃的雞蛋還有紅色的火腿。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三明治。
他笑說:“吃吧,你不挑嘴,好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