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我對她說:“林妙聲,不過是履行契約而已,你別玩得太真。”她似乎沉默了片刻,擡起頭,一臉的明媚,說:“愛不愛你,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所以,你也不用緊張什麼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只是突然在那一刻真心的有些想擁抱住她。
—《紀暮旅行記》
不管林妙聲如何小心翼翼,如何認真謹慎,如何矜矜業業,有人存心鑽她的空子,有人一心想揪她的辮子,她終還是無法倖免於難。
林妙聲很確定那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她和往常一樣起牀、刷牙、洗臉、換衣服、吃早餐、和莫慶玲拌幾句,威攝一下顧珊珊,然後一起擠地鐵,到達天虹公司大樓,進電梯,進辦公室,開電腦,上班……
一切都是尋常。
然而噩耗什麼的卻總是在這種平常平靜平淡的時刻裡英姿颯爽地登場。
“什麼?包裝有問題?”
林妙聲變調的嗓音在顧珊珊和莫慶玲聽起來,詭異至極。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好好的怎麼會問題呢?
如果不是神經高度緊張到極致,你不會懂得什麼叫做如履薄冰。如果不是那繃緊的神經一碰就斷,你不會懂得什麼叫做絕望。而此刻,林妙聲癱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就是那種絕望到一片空白的感覺。
顧珊珊說:“不可能的,完稿我仔細看過的。”
莫慶玲也說:“難倒是製作部的問題?”
林妙聲這次沒有和她們拌嘴,蒼白着一張臉,從辦公室裡走了出去,她要去製作部,她要去弄清楚問題的關鍵,無論如何,不能耽誤新品發佈會。
她的腦袋裡這個時候應該是高度緊張的,不知爲何還回蕩着紀暮的話。
他說:“你知道爲什麼拉菲可以賣那麼貴嗎?”
他說:“中國的酒水現在普遍比洋酒要廉價,但是事實上我們的酒水一點也不比他們洋酒差。”
他說:“葡萄酒是用年份來做標識的,比如84年的拉菲,就比04年的拉菲值錢。”
他說:“所以,我要突破常規,以年份來標識中國的酒,做出我們的品牌……”
紀
暮,對不起,好像我把這個事情弄砸了。林妙聲好像擔心緊張的並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因爲此事件帶給紀暮的負面影響。
最重要的不是出現差錯,是令他失望吧?
原來,那麼賣力的工作,拼勁一切的架勢,不是爲了證明自己有多強,有多能幹,是爲了在紀暮的眼裡綻放出那麼一絲絲微光。
讓他的視線捕捉到她的一點點微光。
“哪裡有問題?”林妙聲揉着太陽穴問天虹這邊製作部的人。
“結構上有問題。”製作部的人也很底氣不足。到這種時候了,已經不是誰抱怨誰,誰來指責誰……說到底,除了紀暮,其他人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誰也別想推脫責任!誰也別想逃脫紀暮那寒氣逼人的目光,那冥王一般的氣場……
策劃是林妙聲和田部長做出來的,設計稿是莫慶玲這邊出的,完稿是製作部的人做的,印刷製作也是製作部這邊的人完成的。
做完稿的設計師,臉色有些發暗。紙張都是進口的藝術紙,連襯在裡面的板子也是很考究的,就是瓶型……瓶型當初是上面大一些,下面小一些的,怎麼瓶子好像被換掉了?
確切的說是包裝上的瓶子形狀和實際上的酒瓶有差別。
“唐小姐說……”
原來是唐惠曼摻和了一腳啊,她始終還是在關鍵時刻絆了她一腳呢。
林妙聲看見包裝上的酒瓶的第一眼就想尖叫了。
明明成千上萬次的在莫慶玲的耳邊叮囑過,一定是上面大,下面小的,因爲黃酒的酒水裡面有雜質,需要沉澱。
但是,眼前的瓶子,頸口像天鵝一般優雅,好看是好看了,中看不中用啊!
“要不,先就用這樣的吧?”製作部的人小聲地問。
“不行!”林妙聲壓抑着身體裡升騰起來的惡寒,低聲地咆哮。
既然這個新品的定位是靈品,甚至是神品,是天地之造化,萬物之神靈,將原來酒水傳統的快消品概念轉換成了奢侈品的概念。那麼,包裝一旦定了,就不會朝夕另改。世界級的大品牌,哪一個不是有自己的品牌定位,有誰在那修改或者天天微調的?
重新來過?
但是,紙張都是進口的高檔紙張,如果重新進貨,有貨源和檔期的問題,時間上已經很緊迫了……
算來算去,重來一遍,是不可能了。這不是經費上的問題,而是時間上的問題。
新品發佈,在十天後。只有十天時間,製作部完成不了。
“抱歉……如果那個時候……”
林妙聲打斷了製作部那位負責人的話。人說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如果唐惠曼果真連紀暮都不買賬,又怎麼會輕易放過製作部?歸根到底,不過是跟她林妙聲過不去。
林妙聲想坐電梯直接去總裁辦公室找紀暮,到了紀暮辦公的樓層,她忽然覺得這樣的事情應該由她來想辦法解決,於是又冷靜了一番的折返回去。
唐惠曼調查過他們的御用印刷場,並且以製作工期及製作的偏執審美讓完稿擅自篡改了一部分瓶子的形狀……
林妙聲只覺得電梯好像出故障了一般,天旋地轉。
她本來一直沒有忘記唐惠曼說不放過她的話。
她更清楚在她和唐惠曼之間根本沒有競爭的關係,她只是被紀暮拉過來擋在前面的一道盾牌而已。盾牌的定義是道具,即:工具。
作爲工具,是不該有意識的,也就談不上感情。
“這是怎麼回事?”林妙聲勉強睜開眼之後,竟然看見的是紀暮那張因爲接近而放大的臉,差一點她又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了。
“你過度疲勞,暈倒在電梯裡。”紀暮的語氣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而且你確實在監控執行的環節裡有失誤的責任。”
林妙聲的淚又開始打轉轉,然後又被憋回去從鼻腔裡流出來。
紀暮從臺子上抽了一張面巾紙,親手過來給她擦那水一般的鼻涕,林妙聲臉上緋紅,心如擂鼓。
“我自己會……”她小聲地說。
“但你也多少讓你的夥伴甚至說我這個緋聞男友來爲你分擔一些?”紀暮挑起的眉眼在林妙聲看來別有一番風情。她窘迫地別過臉去。
“我說,你一個人承擔,難倒就叫做有責任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