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陳夢這邊與好友敘過一回話,大抵是感到滿足了。
而那太子齊舜,遊玩時就有些心不在焉,早早回了府,這會兒又在自個兒府上發起了呆。
直至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心裡還是沒有放下虞夢。每當看到梅陳夢,他總很輕易就透過她,想到他歷劫時的那位髮妻。
因爲很多時候,兩個人實在是太像了,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虞夢真的已經不在了。
梅陳夢表現出來的那些不同,是不是僅僅因爲他們之間懸殊的關係?
如果虞夢是梅陳夢……
就是說,假如她也是一個凡仙,二人沒有什麼青梅竹馬的關係,那虞夢在他面前,會不會也是這樣的表現?
如果,我去追求梅陳夢……
這個想法很大膽,但是自從它從齊舜的腦海裡生出來,就從一粒微塵似的種子,迅速地生根、發芽,並迅疾地枝繁葉茂起來。
齊舜逐漸感到興奮,之前的遲疑已經被擠壓到角落裡。
“是啊,我何必遵守那不知是誰定下的天規。這禁忌的存在,不過是讓我做事多了一分遲疑!這是我不該、不能做的問題嗎?不,應該是我想、或者不想做的問題!”
齊舜近期失去的果決彷彿一下回到了他的身上,這大約是他第一次完全出於個人私慾做的一個決定。
從前的他,因爲一個太子的身份,考慮事情總是往大局着想,總是在爲他人謀劃未來,爲天界繁榮穩定費了許多心思。
可是事業與妻子,爲什麼不能兼得呢?
拋去遲疑的齊舜,整個人心思都活絡起來,開始考慮如何追求梅陳夢的事情了。
真是天意捉弄,今天白天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到了夜晚竟然開始感激起水千游來。
感激他,開了個好頭,攪了純凡禁戀的混水。
從目前來看,民衆並非完全不能接受純凡之戀,現在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或許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
只是,都涉及同一個凡仙,恐怕事情會有點棘手。
恐怕最麻煩的是,我是太子。
可那又如何呢?太子想做的事,也要受到阻攔嗎?
說幹就幹,遲疑可不是太子齊舜的一貫作風。
次日,太子府。
認識多年,水千遊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齊舜。
一大早急吼吼將自己叫來,來了又自個兒坐着不說話。
水千遊看他不急,自己也不着急,坐下翹個二郎腿,品品茶,優哉遊哉。
“我今日找千遊兄來,是想請教千遊兄,該如何追求一個女孩子。”
“噗!”
齊舜不說話則已,一說話那是一鳴驚人,愣是讓水千遊一口茶噴了出來。他胡亂擦了擦嘴,不可置信地道:“你不是吧?認真的?”
“認真的。”
“對方是誰?”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一個吧?
“你認識的,梅陳夢。”齊舜顯得非常淡定。
水千遊向他豎起大拇指:“兄弟果然沒有看錯你!”
齊舜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水千遊道:“先前我與她扮情侶時,天界有多雞飛狗跳,你記得吧?”他看着齊舜,以爲能看到齊舜退縮的樣子。
但是齊舜面無表情。
不再管他反應,水千遊繼續道:“兄弟我是瑤光島的人,而不是天界大陸的人。瑤光島沒有純凡之別的禁忌,民風開放得很,所以島上那段時間,不過起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八卦。
“好像不到一天,這個八卦就下去了,實在是兄弟桃花太多,這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天界大陸這邊什麼情況,你也清楚。有些風言風語尤其難聽,我都怕梅仙子承受不了。
“連我一個外島人找凡仙都能引起軒然大波,你貴爲天界太子,我是真沒想到你敢有這樣的想法。”
水千遊一通苦口婆心,沒想到齊舜根本不領情,他冷冰冰地道:“這些不用你操心,只管教我怎麼追求她。”
“你不怕你太子之位不保?”
齊舜面無表情地看着水千遊,根本懶得回答。
水千遊見狀,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道:“好好好!讓哥哥手把手教你,如果何做這離經叛道之事……
“不對,你都在歷劫時與她結婚生子走過一世了,怎會不知如何追她呢?”
水千遊狐疑地看着齊舜。
齊舜無奈一笑,道:“那時我與她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沒有誰特意追過誰。可回到這天界,梅仙子卻從未正眼瞧過我,我心裡沒底。”
“談過一次,就認準她了?”
“嗯,就她了。”
要說這太子齊舜,可真是一個十足的行動派。
自與水千遊一番密談之後,當日就往予光府下拜帖,次日就直奔予光府而去。
而那戀愛大師水千遊,當軍師當得十分積極,自告奮勇要陪同,被齊舜當場拒絕。
齊舜入予光府之後,先是前去拜會了自家兄長,東西扯幾句,很快就走了。
此時此刻,拜別了自家兄長的他,正緩慢踱步往西樓方向而去。
他打聽好了,梅陳夢現在除偶爾受予光召見,大多時候還是在西樓這邊飼花弄草。
“追女孩兒的第一要義,就是誇,給我使勁兒地誇她!”
“最高級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不要上來就說愛你喜歡你這些話,過於唐突,要多多展現你自己的魅力,吸引她,讓她愛上你。”
“多找機會進行自然的身體接觸,拉近你們之間的距離。不然就是隔牆看花,永遠是感情裡的局外人。但是女孩兒往往比較矜持,不能冒進,要水到渠成,別把人嚇跑了。”
一路上,他腦內不斷循環水千遊的叮囑。
前兩點好說,這第三點,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既然女孩兒都矜持,那怎麼還能動手動腳呢?他決定先忽略這個建議。
遠遠地瞧見梅陳夢蹲伏在花叢旁的身影,齊舜停下腳步,理了理身上華服,再摸摸頭冠,確認衣着得體後,才繼續往前走。
原本他打算叫人名字後再道一聲巧,誰知近前一看,倒叫他把設計好的開場白給忘了。
“你這是做什麼?爲何給花冠罩了一層‘捉影’?”
予光本人有時候會到西樓休息,見了梅陳夢在忙活,從來不會打擾,直接進樓去。
所以先前梅陳夢是聽到人來的動靜,不過她以爲是予光,故沒有在意。
這會兒別人出了聲,聽起來,怎麼有些像太子殿下呢?
梅陳夢循聲扭頭,不期然齊舜的眉眼盡在眼前。
高挺而筆直的鼻樑如一座小山,光照下於山根處投出一片陰影。
鼻子往上是一雙黑如點墨的鳳眼,往常這雙眼睛犀利得令人不敢直視,如今好似士兵卸下了刀戈鎧甲,變得可親可敬起來。
他的睫毛原來那麼長,眨眼時跟蝴蝶扇動翅膀沒什麼兩樣,濃眉大眼的,瞧着怪好看的。
太子的美貌另梅陳夢感到意外,更令她意外的是,太子爲何離她這麼近?
齊舜說這句話時,是彎腰俯身,湊近梅陳夢耳邊說的。
所以方纔她一扭頭,差點給她親到了太子殿下!
被嚇到的梅陳夢迅速往外起身拉開二人距離,十分得體地給齊舜行了個禮:“太子殿下。”
齊舜對方纔的一切毫無察覺,他直起身子,對梅陳夢笑了笑。
“梅仙子,你還沒告訴我,爲何要給花冠罩一層‘捉影’呢?一朵花需要防備什麼?”
齊舜的笑容十分友善。
或者說,今日在梅陳夢面前的他,與以往十分不一樣。
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梅陳夢想。
就好像一個本來很彆扭的人,在解除誤會之後,內心開朗起來,迴歸了他自在的本來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