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住到這處小洋樓裡,杜辰淵鄙夷的嘲笑我,說我一看就是不懂生活不懂下廚的人,特地不知道從哪裡把宋姐給請了來。
也不知道他從哪裡知道我喜歡喝魚湯,面試關就讓宋姐煮魚湯,那股味道和我媽煮的一模一樣,當時一口氣喝了兩大碗。
那時候的我和杜辰淵,不像後來那樣冷漠如冰,儘管時時打擊我,鄙夷嘲笑我,在當時看來惡意頗多,可現在回想起來,頂多是一個天生嬌貴的公子哥罷了。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兩年前的初夏。彼時我和希檬剛剛分手。自秦扇的嘴裡聽說希檬是爲了給母親籌集醫藥費偷/渡出國了。
之前他跟我提分手,什麼都不曾說,只是我這個人有點驕傲,有點自負,很多的時候,別人不說,我不會問。他說分手,必然有他的理由。所以我一個人去壓馬路,在外面走了一天一夜。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正在策劃一場婚禮。兩年前我二十三,在一家小型策劃公司工作,這家公司談不上專業,各個領域的策劃活動都接,比如那場婚禮策劃。
我一直都認爲,能夠爲別人策劃婚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爲我們是爲了讓別人更幸福而忙碌的,雖然很多時候會累得像狗一樣。
杜辰淵就是在那天出現的。當時我和另兩個策劃佳佳、詩吟在婚禮開始前,把一切都處理妥當,效果也試過了完全沒問題之後,我在晚飯時間,一個人躲到了消防門後,對着手機屏幕上希檬的笑,怔忡許久。
我咬着自己的拳頭,很努力的不讓自己落淚,儘管二十三歲的年紀,感情是我的天。
有沉穩的皮鞋聲傳來,幾乎快要忍不住落淚的時候,就看見了杜辰淵。
一米八幾的個頭,稍顯瘦削的身影如鬆般挺拔,他雙手插在口袋,眼眸微眯,帶了絲探究。
沒禮貌!
“看什麼看?沒看過人腳痛在這裡休息?”我的語氣是兇狠的,左右我只穿着t衫加牛仔,因爲在外工作,沒有戴工牌。
他微微皺眉,掃了一眼我紅了的眼眶,緩慢的問:“男友結婚了,新娘不是你?”
他的語氣是篤定的,我擡起乾澀的眼眸看他,很嚴肅的搖頭。
“那爲什麼哭?”他走的更近了,就站在我的面前,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我不想回答,往後退了一步,又朝他點了點頭,拉開門把手邁了出去。
剛要走到宴會廳,就見宋橋正向我走來。他是當晚婚宴的主要負責人,代表新郎新娘向我們提要求。
我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卻只淡淡的朝我點了點頭,往我身後去了,一面道:“學長,好久不見。”
杜辰淵扯了扯嘴角:“嗨,宋橋。”
宋橋說:“學長還記得我真是太開心了。每次我去j城博物館,都會想到您。您的設計,讓我們這些後輩很欽佩。”
我邁動的腳步頓住了,j城博物館的設計稿,在七年前徵集。我沒想到,在那天的婚宴上遇見的杜辰淵,並不是我們的第一次相遇。
j城博物館的設計圖,在七年前徵集。當時陸希蒙也找了很多的書籍試圖找尋設計靈感,但結果卻被一個古怪的設計給拔了頭籌。當然,於十六歲的我而言是古怪到不行的設計圖,在評委的眼裡卻是新穎創意度最佳的。
記得當時的我暗戀陸希蒙到走火入魔,以至於爲了替他打抱不平,特意開了個貼子黑那位選手,後來被人找上,在q上跟人爭論了起來,對方倒算理智,問了我的意見和建議,此事便即罷休。
我沒想到,在那天的婚宴上遇見的杜辰淵,並不是我們的第一次相遇。
後來j城博物館落成,我和希蒙去過。只是驚訝的發現,我給過的那些建議竟然被採納,使得博物館越發的別緻,成爲了j城的地標性建築,以及國際友人的旅遊景點。
設計者是杜辰淵?我下意識的回頭,正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他知道些什麼?知道我是那個發貼黑他的人嗎?所以剛剛是在故意整我?
“言小姐快進去吧,你的同事正在找你。”宋橋順着杜辰淵的視線看過來,就見我正愣愣的看着呆。
婚禮進行得還算順利,這裡的順利不是相較於搶親之類而言,而是相較於我們的策劃而言。當時宋橋跟我們商議,說是這場婚禮,新郎新娘想要辦得別緻一些,所以會設定在會所,讓我們多拿幾個方案出來。
宋橋本身也是學設計的,對策劃有一定的理解,起初我們出的幾個方案都被pass掉了,幸好到最後還是定了我們提的方案。
看着新郎新娘幸福的模樣,想到陸希蒙和我,不禁又紅了眼眶。我想我不能再接婚禮的策劃了,回去就和薛老大說說。
撤完場就到了晚上的十一點,把東西分類整理了,佳佳和詩吟約着去吃宵夜,我想着儘快將東西運回公司,然後給希蒙打打電話試看看能不能聯繫上他。
今天是五一,公司司機休年假,因着我去年拿到了駕照,薛老大很放心的把車交給了我。來的時候有點戰戰兢兢,回的時候倒是淡定了許多。
五月份的天,入夜開始反潮起霧,這樣的天氣,對我這個近視又不喜歡戴眼鏡的人來說,是種折磨。只能放慢的速度,小心翼翼的將車倒出停車位。
儘管我很小心,但畢竟不常開車,聽得一聲沉悶的聲響,下意識的以爲自己撞到了人,驚慌失措的立即下車去查看。
地上躺着一個人影,我嚇得手足無措。試探的靠近,地上沒血,我心裡稍微寬鬆了些,再靠近,便見地上躺着的人赫然就是杜辰淵。
簡言之,我和杜辰淵的起因,就是我“不小心”黑了他,再不小心“撞”了他。
“魚湯不好喝?”一隻修長的手臂越過桌面,端了我面前盛滿的魚湯,用湯匙喝了一口。
我的回憶被中斷,不敢想像,我剛剛竟然在回憶我們之間的過往。對於一個對我施過暴的男人而言,我似乎不該如此念念不忘。
宋姐又給我舀了一碗,杜辰淵擱了筷子,陰晴不定的看着我。
我心情還相當不好,他憑什麼陰晴不定?
我想把湯推開,最好拂到桌子底下去,弄得越響越好。但手碰到碗沿的灼燙,腦子又清醒了幾分。我是一隻提線木偶!
頭低下去,湯匙舀了一勺送到嘴裡,明明感覺不到任何的味道,卻要擡起頭衝一臉期待的宋姐露個笑臉。
宋姐笑道:“那先生夫人請慢用。”
宋姐離開之後,我恢復到原來的模樣,機械的把湯喝完,把碗裡的飯吃完。
席間異常安靜,杜辰淵很有教養,吃飯喝湯都不會發出一絲聲響,而我,本就味同嚼蠟,也不曾發出半點聲響。
月色慢慢的侵入黑夜,我把桌面上的碗筷收拾了,端進廚房。
碗上有油,忘了戴塑膠手套,碗啪的一聲碎在地上。
杜辰淵正要上樓,站在樓梯上,雙眸一緊,喊了聲宋姐,宋姐聞聲出來,看見碎了一地的碗筷,忙着查看我的手有沒有弄傷。杜辰淵卻道:“不會做家務就碰都不要碰,帝一不差錢,你要喜歡,明天買一車瓷碗讓你摔!”
往常的這個時候,我必定要跳起來和他理論,然而現在,沒有必要!
客房裡一切如舊,兩年前剛住進來的那夜,杜辰淵還十分鄙夷的說:“言寸心,你個鄉土妹,睡對面間去!”
還當我想要和他睡一間麼?如果不是爲了陸希蒙,我會和他結婚?
希蒙出國,不知歸期,但我爸年齡大了,我媽走的時候,還一直拉着他的手說,一定要找一個人給我幸福。我不想自己的幸福被無端端的交給一個陌生人,而杜辰淵正巧因爲外婆催婚,所以,我們湊在了一起。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他還有另一重目的。
一夜輾轉反側,天亮邊才睡過去,隱約有人走進房間替我關了空調,將我露在外面的手放到被子裡。彼時正在做夢,夢見希蒙在國外被人追殺,情不自禁的就叫出了聲。
手腕上傳來疼意,我仍陷在夢境裡,希蒙跑得很快,穿過菜場,把冰鮮魚翻倒在地,後面的人滑了一片。希蒙利落的拍手,朝我帥氣的一笑。奔過來,牽起我的手腕朝明亮的地方奔跑!
風從我們的頰旁吹過,很舒服,很愜意,儘管後有追兵,但希蒙緊牽住了我的手,不再像兩年前一樣輕易的鬆開,這就足夠了。
我側首看他,嘴角揚着笑。這樣的自己,不再是那個愛說粗話的女子,而是溫婉恬靜的模樣,如果有人拍照,一定可以看見我臉上傳遞出來的柔和與溫馨。
手被陡然鬆開,剛剛那股狠勁也消散了,希蒙鬆開我,面朝大海,雙手打開,呼吸着海風。我很想問問他這些年在國外過得好不好,卻又似乎能感知到這是夢境,不敢輕易開口。
這一場夢讓我睡得很沉,直到時針逼向九點才悠然醒轉。我向來沒有調鬧鐘的習慣,是以此刻手忙腳亂的跳下牀,邊走向浴室邊把順溜的長髮一把挽起。
自小洋樓到公司,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我跳着接過宋姐遞過來的早餐,朝大馬路衝去。對,昨天各位看官看到的那個軟弱的淋了雨的只能任人宰割的女人不是我,今天這個活蹦亂跳的女人才是我!
性格的轉變,來自於那場夢吧,關於希蒙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