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主意已定,此事也由不得趙周行任性,流茉去問具體位置:“二位已經去過,可否告知具體位置?”

“你們從前沒有去過,還是由我帶你們過去爲好。”一羽說完扭頭看向折竹,“折竹就不必去了。”

折竹對此並無異議,流茉卻有些不太自信,“就憑我們三個……”、

“不對。”一羽打斷她,“不是三個,是你一個。”

流茉皺起眉頭,“姑娘此話何解?”

“折竹不會跟着去了,我只是帶路,這位——”一羽瞥了眼流珠,“去了只是累贅,所以到時只有你一人。”

流珠被這一瞥炸毛:“誒!你看不起人嗎?!”

流茉搖頭示意流珠閉嘴,“爲何?你明明可以……”

“不可以。”一羽再度打斷流茉,“這件事我和折竹都不會再插手半分,全靠你們自己。你的武功,應是師出崑崙,旁人是看不出什麼深淺。我有幸拜訪過崑崙掌門,其中路數略知一二,你的實力我很清楚。”

流茉道:“我並沒有萬分把握。”

一羽偏頭看着流茉,“可曾與人切磋?”

流茉不解,照實答了:“與同門切磋是每日功課。”

“下山後可與人交手過?”一羽說。

“若說真的交手……”流茉頓了頓,“這倒沒有。”

“空有一身功夫,不會打架有什麼用。”一羽笑中帶了幾分諷刺。

“我只是……”

“只是沒遇到交手的機會?”一羽一臉促狹,“看在那老頭的面子上,我也該爲他徒弟製造點機會。”

一羽轉身往樓梯走去,流茉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會兒看見人走了,纔想起原本在商量的事情,“姑娘留步,方纔所說……”

一羽聲音從樓梯傳來:“還不走。”

流茉扯了扯嘴角,顧不上交待什麼,忙快步追了上去。

等人走遠了,折竹也退回房間,旁邊流珠臉上還氣呼呼像個包子,折竹只當不知道,“閣下請回罷。”

流珠非但沒回去,反而一步跨進房間,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坐:“我在你這裡等。”

折竹表情未動分毫,錯身讓開,自去關好門,回身去流珠對面坐了,取過桌上茶盞,各斟一杯,也就跟着在這裡枯等起來。

折竹不好言談,可是某位不速之客卻不太喜歡太過安靜的氛圍。只是幾次想要開口,看到折竹那張冷淡的臉,立刻就沒了訴說的慾望。

她已知道這個人是不會對自己的事情做出什麼反應,那樣說起來就未免無趣尷尬。

流珠猶豫幾番,坐在凳子上已經換了數個姿勢,終於找到了一個話題,“喂,你怎麼不說話?不無聊嗎?”

折竹只是看着流珠。

流珠感覺那個眼神就好像在說“我覺得你狠無聊”,她自覺有些尷尬,端起茶杯掩飾了一下,繼續沒話找話,“你一直這麼坐着不累嗎?”

她對面這個人,從她進來就一直正襟危坐,別說姿勢,頭髮絲恐怕都沒動過位置,她看着都嫌累。

這個問題依舊沒有得到答案,對方似乎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當然,她的行爲已經給出了答案:應該是……不累。

“她叫什麼?就是那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流珠問道。

折竹微微動了動脣:“一羽。”

“哦?哪個“YI”,哪個“YU”?”

折竹用左手食指沾了點茶水,在兩人之間空白的桌面上寫了兩個字:一羽。

流珠湊過去看,“這兩個字啊……啊……你竟然可以倒着寫字?”

折竹沒有回答,流珠還想仔細看看那兩個字,外面的風吹進來,輕易帶走了桌上的水漬。

流珠突然發現了有趣的事,“可以再寫一遍嗎?寫你的名字。”

折竹依言重寫。

這兩個字筆畫稍稍多了些,流珠看着折竹寫字,先是一橫,然後豎鉤,從她這裡看來,就像是自己旁邊有一個人在正常寫字一樣。

看着看着,流珠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那隻寫字的手走了。

這隻手很漂亮,絲毫不像是拿劍的手。或者說,那把劍寬而重,不應該是這樣的手拿的起來的。

流珠忽想起那劍,她四處看了看,才發現折竹並未帶劍,不由出言詢問:“你的劍呢?”

沒有得到回答。

“壞了?收起來了?丟了?”流珠每問一句都仔細觀察着折竹的表情,後者沒有任何的反常,只是流珠感覺似乎從中看出了一點點笑意。

流珠第一反應這就是在笑她,正有些不舒服,再仔細看,折竹還是冷淡的明明白白,精緻的臉,和簡單的令人髮指的表情。

可就是這樣的冷淡裡,流珠捕捉到了一點笑意。不知道藏在何處,似乎哪裡都在,似乎哪裡都不在。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人是在笑話她沒錯了。流珠皺眉看着折竹,“你笑什麼?”

正常人聽到這個問題,也就是說一句“沒什麼”敷衍了事,折竹卻一如她自己的風格,沒有給出任何的回答或者解釋。

“僵持”許久,流珠挫敗,無奈望天,“她們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對於“折竹開口”這件事,流珠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就當在對着一個偶爾正常的啞巴說話好了。

“那個什麼一羽,你的朋友?真是不討人喜歡,你也不討人喜歡,不過比她還要可愛一點。……流茉真是的,要不是那天她把人跟丟了,用得着這麼麻煩嗎……什麼‘不會打架有什麼用’,誰說習武就是爲了打架,不過好像不打架的也沒有……好慢啊,怎麼還不回來……”

流珠嘮嘮叨叨,也不知道折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一句兩句,反正那茶杯裡的水,見底的時候總會被倒滿。一壺茶几乎都進了流珠的肚子,她也終於坐不住,略匆忙的出去找地方解決了。

等她回來時,房間裡已經多了兩個人,流茉和一羽。流珠找了一圈沒見到主要人物,“公主呢?你們不是去救她了?”

“什麼救不救,又不會沒命。”一羽道。

“我們去了,沒有找到人。”流茉說。

流珠當下急了,“我看分明是她們在騙我們,什麼找不到人,公主根本就沒在那裡纔對。”

“真是不知好歹。”一羽出言諷刺,“你以爲你是街上的惡|狗嗎,看見誰都咬?”

“你!”

“就算是條狗,我扔塊骨頭,它還知道搖搖尾巴。”

“……”流珠臉上紅白交錯,氣的說不出話來,站在原地用力吐了口氣,突然搶過流茉佩劍,作勢向一羽刺去。

一羽滿臉嘲諷站在原地不閃不避,就等流珠過來。劍峰將至,旁側流茉一手抓住流珠手腕,“冷靜點。”

流珠擡眼瞪向流茉,眼裡的憤怒絲毫不加以掩飾。

流茉皺眉避開,正要拿回自己的佩劍,流珠忽然用力推開她,轉身跑了出去。佩劍跟着落在地上,“嗆哴”一聲。

一羽看得直搖頭,“趙帝身邊竟然會留用這種人。”

“關心則亂。”折竹道。

流茉無奈嘆氣,俯身拾起佩劍,重新收回鞘中,“只怕接下來還要麻煩二位。”

“這些話就不必說了,這裡的事情與我們並沒有什麼關係。”一羽道,“說起來,折竹還是被趙帝拖累的。”

“這是什麼意思?”

一羽看了看折竹,沒有正面回答流茉,“趙帝不在那裡,想來是被轉移地方重新關押了。和我們離開時相比,大約少了十人。現在距離那時還不到一天時間,出城恐怕也走不了多遠,更有可能沒有出城。具體怎麼去找,還是看你。”

流茉猶疑,“這……我並不知道如何去找。”

“嘖!”

流茉:“……?”

“真是在山上呆久了,都傻了。”一羽拿過茶壺,正要給自己倒點水喝,搖了搖發現是空的。她擡頭看向折竹,後者接過茶壺,對準那盞空杯,倒滿了一杯。一羽喝完,清了清喉嚨繼續道,

“什麼唱歌的跳舞的戲班子都能放很多人,懂嗎?十個大活人,加上看押的人,少說也有二十來個,這麼多人走在街上怎麼可能沒有一個人看到,你去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

“現在這麼晚了,去哪裡打聽?”流茉道。

“你可以等明天。”一羽說。

“明天?那豈不是……”

“他們人那麼多,怎麼能走得遠。虧我之前還覺得你有點用,結果還是個腦子不靈光的。”

“……”流茉略尷尬了片刻,“那便依姑娘所說。我先告辭了。”

流茉說罷出門,臨關門時,忽聽裡頭折竹說了一句話。

“獨行勝過與衆。”

流茉猛然一怔。

一羽扭頭望了她一眼,“想什麼呢,還不走?”

流茉卻道:“不知有什麼是勝過獨行的?”

折竹道:“與友。”

一羽搖頭,“你說了她未必聽得懂。友,有益有損,有真心有假意,又哪能那麼容易辨清的?又豈是那麼容易能找到可以同行,值得交託的?再說,這裡不是有句話叫做:死道友不死道士?”

折竹並未對一羽的話表示出贊同:“我所言並非此意。”

“那是什麼意思?”流茉搶在一羽前面問出。

折竹似在斟酌,片刻後道:“如有必要,選擇獨行。”

流茉遲疑,“閣下是要我有必要時放棄殿下嗎?”

折竹搖頭不語。

“能否請閣下一次將話說清楚?”流茉說。

折竹沒有解釋。

流茉還不死心,一羽卻已經起身去直接將人關在了門外,對摺竹道:“我也覺得你這話太令人誤會,怎麼,若有必要,你也會選擇自己一個人嗎?我怎麼記得,你好像不是這樣的人。”

“或許。”

一羽看着折竹的臉,忽然狡黠地笑了笑,“我也覺得你會選擇一個人,只不過,這‘一個人’恐怕不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