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幾人猶如伺機而動的獵豹,弓着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略微的風吹草動都躲不過他們的視聽。
“朋友們,何必再躲躲藏藏的,遊戲要是繼續這樣下去,那便索然無味了。”夜無仇不堪忍受這樣的,揚聲道,“從最開始的露水鎮,再到斷天山脈龍蟠大森林,白虎鏢局的一舉一動何嘗不是在諸位的眼皮底下進行的,這樣說起來我們也是故人,故人相見,又何必藏着掖着?”
清冷的聲音在瑟瑟的林間迴盪,那杳然的黝黑中滿是深秋夜晚的寂靜,若不是格雷米以及小不點的精神感知不會出錯,夜無仇還當真以爲是自己多心了。
數息之後,仍然沒有反應,夜無仇索性施施然地站起身,在林間的空地上展開雙臂示意自己人畜無害,月色朦朧形成一束光柱斜斜打在他的臉上,那有恃無恐的氣度以及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正氣,是任何人都能過輕易看得到的。
格雷米與其他三位將領相視一眼,相互會意,便於悄然間身形驀然虛幻,最後憑空消失在灌木叢的陰影之下,不單單是身形,對於這等境界的高手來說,用精神力掩飾自己的氣息也是一門必修的功課,畢竟躋身鬥皇不再只依靠眼睛,有時候精神探測所得來得更加真實。
此時的場面就像是戲臺,一束光準確地照射在戲臺中央,而作爲主角的夜無仇自己扮演着甕中之鱉的角色。而心懷叵測的觀衆們則是隱藏於黑暗中,各懷鬼胎。
無人應和,夜無仇自己暗中對小不點說道:“剛剛格雷米等人疏忽大意沒有提高警惕,以至於現在被人圍困當場,他們是否知道格雷米三人的存在呢?”
小不點語氣有些嚴肅,他顯然能夠意識到這中間的利害關係,儘管他自古戰場遺蹟中隨夜無仇出來之後沒有經歷多少風波便進入沉睡狀態,但管中窺豹可見一般,他明顯感受到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爸爸,事實當真如此,只怕他們會有所準備。”
夜無仇嘴角戲謔地露出冷笑道:“那你知道他們爲何還遲遲不肯出手嗎?”
小不點亦笑道:“智者多慮,必有一失,這些人想必都是各大勢力的頭腦,他們的審時度勢的能力是不言而喻的。也正因爲缺乏莽夫的果敢,才無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夜無仇笑意盎然道:“此言貼切至極,但這也得益於我們三位鬥皇將領的叱吒風雲的修爲,若是隻有我們倆在此,怕是直接被他們生吞活剝先到先得了。人的私慾連神都渡不了,他們也正是不可避免的相互競爭,所以沒有人願意率先啃咱們這塊硬骨頭。”
“爸爸,那你猜測,應該以什麼樣的結局收場呢?”
夜無仇沒有應答,只是眼中的光芒愈發明亮,他也不顧及什麼,而是從納戒中將一個包裹取出來。夜無仇施施然地在中央空地將包裹的結打開,隨着他的動作的進行,灌木叢中發出輕微的聲響。
夜無仇嘴角勾抹上冷笑道:“那邊的朋友何不出來會晤呢?我這裡有你想要的東西。”
這樣說着,其手中的包裹也終於解開,只見光華四濺,流光溢彩,如匹練般的辰輝向天空中飄散,在這戲臺之上上演出華麗的刺激視覺的虛迷。
搖光玉璽!
一聲驚呼再度從那個方向傳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既然選擇這樣的方式暴露自己,那麼他們便已然沒有必要再隱藏自己的行蹤。
“敢過來取,那麼玉璽便拱手想送。”夜無仇淡笑着說道。
對面那站起來的年輕人顯然屬於年少輕狂的那一類,他並不掩飾自己對玉璽的垂涎,而是癡癡地盯着玉璽道:“既然如此,那便將你拿下,事非得已,你也不要怪我無情!”
說罷,他剛想動手,只聽聞其身後有人暴呵道:“稍安勿躁!你難道想把我們大家都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嗎?”
說話的人乃是蒼髯如戟的大漢,他目色凌厲,顯然被氣得不輕,隨着大漢的出現,他們身後稀稀拉拉地出來不少人。
夜無仇大略覷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些人盡皆吐納有度身手不凡,顯然都是經受過特別訓練的勇武之士。
年輕人不甘道:“父親,玉璽就在那裡,我們離功成名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夜無仇略微詫異地看着這個年輕人,他是真的傻呢還是被保護得太好而沒有頭腦,亦或者被巨大的利益衝昏頭腦。無論因爲什麼原因,他們這樣明目張膽地表達出對玉璽的覬覦之心,必定會遭受其他所有勢力的注意,所謂槍打出頭鳥,此時就算他們拿去了玉璽,可等待他們的將是無休止的追殺!
財不外露,就是這個道理。
而這句話對於夜無仇來說並非那麼靈驗的原因也就在於,他一開始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行鏢的,諸多勢力形成誰也不敢率先出手的尷尬局面,這才容其囂張到今天。
啪的一聲脆響,只見大漢一巴掌摑在年輕人的臉上,頓時,年輕人嘴角頓時鮮血如注,踉蹌兩步,差點跌倒。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大漢,捂着臉道:“父親,這到底是爲什麼!”
大漢氣急敗壞,他並不搭理處在懵逼狀態的年輕人,而是拱手對周圍密林的道:“各位英雄好漢見笑了,我們驚羽宗無意爭奪玉璽,大家請自便。”
這樣說着,他生拉硬拽着年輕人,迅速帶領部下轉身而去。
夜無仇不禁在心中感嘆大漢的明智,當下也是緩了緩思緒,眼神中充滿了幸災樂禍,當然這種表情只是迫不得已的表演而已,他還沒有將自己的歡樂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習慣。
他揚聲道:“各位英雄好漢,既然沒有足夠的把握挺身而出,就痛快的別徒勞無功的守在原地,永遠不要指望對手會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因爲沒有人是傻瓜。與其事情這樣僵持着,倒不如各自退去彼此暗中聯絡,商議出個結果,適時再做定奪也不遲!”
夜無仇這話於情於理都十分的中肯,他倒也沒有站在自己的立場考慮,而是完全出於對局勢的無奈而發聲。對於在場的所有勢力中,沒有任何人不想得到玉璽,而與此同時這麼多勢力不比關係簡單的兩三方那般易於聯絡,人心叵測是他們少年時初入江湖的第一課,這也就造成了壓根無法達成有效協議的結果。
四周寂靜無聲,再沒有勢力如同驚羽宗那般不明事理,他們默不作聲地盯着夜無仇肆無忌憚的叫囂,誰都沒有跨出那天塹的第一步。
原本,就在洋洋得意的夜無仇自以爲玩弄衆人於鼓掌之間的時候,突然有人站出來道:“我願意率先拿下這玉璽,隨後衆人誰能得到,那便各安天命了。”
這個聲音頗爲耳熟,夜無仇頓時如被針扎地扭過頭,只見熟悉的場景再次上演,一個俊朗的男人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血翎皇!
夜無仇心中掀起來驚濤駭浪,沒想到血翎皇最後還是找到天龍山來,而且還準時的抵達這羣英薈萃的盛會。
血翎皇所代表的是何方勢力?夜無仇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問題,但他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答案。
血翎皇冷峻的面容緊緊盯着夜無仇,就像在盯着唾手可得的獵物道:“今日你們定然是有來無回!玉璽無論落在誰手,都不再屬於你們了。”
夜無仇亦渾身繃緊地看着血翎皇的面容,自己的今天全拜血翎皇所賜,血翎皇步步緊逼將自己逼得山窮水復,而後又泄露自己的行蹤以至於又被圍困在這天龍山,若是沒有血翎皇從中作梗,那麼自己的路途勢必會順暢得多。
“小子,你倒是機靈,能在這錯綜複雜的局勢中斡旋,算得上機智,不過今日你卻算錯了,你以爲不會有出頭鳥,可我便甘願當衆矢之的。”血翎皇嘴角露出陰險的壞笑,他渾身上下涌動着強盛的鬥氣,那鋒銳的氣勢直指夜無仇,夜無仇瞬間有些慌張,畢竟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防不勝防。
格雷米從半空之中乍然浮現,他的出現伴隨着強盛的弧光,一刀劈出,直接斬斷了血翎皇與夜無仇之間的聯繫。
“就讓今夜,徹底瘋狂起來吧!”血翎皇厲聲暴呵,只見數名黑衣人應聲而起,他們手中握着利刃,將德魯與愛德拉攔截在半路。
大戰,眼見着便轟轟烈烈的上演,夜無仇心念電轉,暗中計較着,對於外界最大的壓力便是格雷米等人的武力壓制,誰都不願意與三名鬥皇爲敵,如今鬥皇被血翎皇攔住,那麼自己最大的籌碼便消散於悄然之中。
若是所料不錯,那麼接下來,諸多勢力在蠢蠢欲動的相互試探之後,便會如疾風驟雨般撲向自己。
若是這樣,那還不如直接將玉璽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