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連感受到了四周吃瓜羣衆的各種目光,吃驚者有之,審視者有之,不忿者有之,羨慕嫉妒者更是不可計數,一時間讓他確實有了點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感覺了。
當然,以某人的麪皮,甚至連起碼的動搖都沒有,反倒是一臉傲然地昂起了頭:“這並不和規矩。上尉。我是共同體的軍官,現在正在公務中,我的崗位也在這裡嘛。”
大概是覺得這麼說有點太生硬了,傲然完畢之後,餘連又露出了一個營業用微笑:“或者說,蘇王殿下有什麼公務要和在下商談?”
“確實如此。”這位貌似有點眼熟的上尉繼續維持着無懈可擊的外務用笑容,一本正經道:“殿下的所思所想,在下實在不敢忘言。只不過,既然是殿下向邀,除了公務,也不做他想了吧。”
好傢伙,居然反將起我的軍來了?還有啊!我一個上校就受到了大選帝王的專門邀約,那在場將軍們的立場又當如何呢?帝國大佬們的行事作風還真是“榮譽感”爆棚啊!就連離間計都還是這麼單刀直入簡單明瞭的嗎?
餘連冷笑了一聲,心想嘴炮還特麼還沒怕過誰呢。就算是皇帝本人來了我也敢當場懟,剛想說一句:“你說我一個小小的上校,怎麼就和堂堂的蘇琉卡王殿下有什麼公務了呢?”,便聽到那邊的麥克瑟爾上將回過頭來,笑道:“罷了,餘連上校,不要讓佩格塞上尉難做,便隨他走一趟吧。”
瓦特·拉爾少將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辛苦你,小老弟”的同情,嘴上卻道:“既然是殿下的邀約,這也是外交事件,請盡力而爲吧。”
接着老學長席爾瓦上校又向餘連介紹到,對方這位是佩格塞上尉是大元帥府辦公室外務接待科的一個室主任。共同體觀察團在鹿原星的這段時間,都是由他來幫負責接待的,大家談笑風生相處甚歡,自然算得上是地球人民的好朋友啦!
言外之意就是,一個通情達理的有責任感的地球軍官,是不能讓好朋友爲難的。
餘連總算是知道這位是誰了。大名應該是叫巴爾·佩格塞的未來帝國名將,號稱“深淵星雲之盾”的智將和機動防禦大師。在以元帥軍銜退役之後,又被布倫希爾特女皇任命爲了樞密院大臣掌管了鴻臚院。雖然是軍人出生,但是在外交戰線上也光彩依舊。
總而言之,又是個軍政全才未來名人。
不過,這位老兄既不是靈能者也不是貴族甚至連公民都不是,只是普通國民家庭,而且別看他長得一副人模狗樣的樣子,但據說祖上有那麼一點點埃羅人的血統。
是的,就是那個第三次銀河大戰的大魔頭種族,一切災厄和戰爭的策源地。現在銀河本土都要被趕盡殺絕,幾乎都被趕到了銀心中的埃羅族。
仔細看看,這傢伙的皮膚好像真的有點泛紅是吧?
當然,餘連個人感覺這應該是謠言。埃羅人雖然也是亞人,但和共同體的熊人啊高地人啊,聯盟的精靈啊這些真不一樣,和純人類是生不出後代的。就算是有也一定是某些喪病的基因改良的結果。
……這麼一想,好像比祖上有個埃羅人更慘呢。
大概是因爲這些說不出來的原因,佩格塞上尉雖然是從帝國皇家海軍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而且在成爲軍官的那一天就自動獲得了公民權,但升職的節奏也是很按部就班的。等到他成名的時候,已經是個精神矍鑠的腹黑老頭了。
餘連上輩子還真沒見過他年輕時候的樣子,這纔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總之,既然領導們都發了話,餘連便只能隨着這位佩格塞上尉離開了三樓的展會大廳,穿過了一條長廊,經過了兩道例行公事的安檢之後,便進入長廊盡頭的電梯。
電梯裡現在便只有他們兩人了。餘連看了看佩格塞上尉那張年紀輕輕便怎麼看怎麼奸詐的外交用笑容,還真的動了一些不太和諧的念頭。不過,考慮到這裡不是可以“合法殺人”的戰神祭現場,當然便馬上放棄了。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再次爲帝國的底蘊感慨不已。
對這種支配了半個銀河幾十個世紀,國勢還依舊安若泰山的超級利維坦來說,妄想通過砍人來使其人才斷檔是幾乎不存在的。當你砍死一隻的時候,往往意味着附近就藏着十隻以上。
所以,還是應該考慮換一些方法的。
佩格塞上尉感受到了餘連毫不掩飾的打量,終於忍不住問道:“請問,上校,我們以前是否見過?”
“嗯,大約是見您器宇軒昂儒雅倜儻,看着就應該是人中龍鳳,像您這樣的人物,說不定再過十年便會是我的生死大敵了,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餘連笑道。
對帝國的傳統軍官,直接說奉承話是沒用的,但換一個方向捧效果就不一樣了。這不,對方的笑容中頓時多了幾番真誠、
“您真是說笑了。現在的銀河局勢固然還小有摩擦,但和平發展纔是世界潮流。我們怎麼可能會是敵人呢?”雖然是沒啥營養的外交辭令,但便連這語氣都洋溢出了幾分昂揚的氣質,倒也稱得上是正常的。
好吧,就算這傢伙已經有了點未來老狐狸的潛質了,但畢竟還是個年輕人,再加上餘連神選冠軍的身份,說的話分量自然也不一樣。
“……看您的禮劍有龍環飾紋,應該皇家海軍大學的前五名高材生吧?”餘連又問道:“居然沒有去實戰部隊任職嗎?”
這就和餘連的“虎符組”一個概念,帝國也有類似的“龍紋黨”,或者說,虎符組本來就是抄襲的前者。
對方微微一怔,笑容終於多了一絲僵硬。他是所謂的“龍紋黨”,於是二十五歲便已經是上尉了。然而,卻又因爲一些說不出道不明原因,當年那些成績不如自己的同學們,說不定一個個都當上小型戰艦的艦長或大中型戰艦上的副職了,可他現在卻還在做這種迎來送往跑腿應酬的接待工作。
如果只是想混個衣食無憂個人前途,大概會認爲這是個積累人脈和領導好感度的肥缺,但若是有些理想和遠見的人卻會覺得,這種幫領導跑腿的雜活,也能算是正經工作嗎?
餘連不確定對方會是哪一種,但也不耽誤隨便拱拱火。
“貴國自有國情在此,我也不好妄言。”餘連笑道:“不過,我倒是覺得,本土的坑要是都被高貴的金蘿蔔們填滿了,那不如就換個新的天地嘛。正在星界騎士團服役的索拜克上校是好朋友,他的經歷,您知道吧?
“非常清楚。耶格爾·索拜克男爵現在已經是我們這些人的榜樣了。”上尉笑道,隨即又補充道:“他雖然是靈能者,卻也並不以蠻力見長……”
餘連心想這哪是什麼“不見長”,分明就是個棒槌。他現在只是個二環,上輩子一把年紀混到上將的時候還是個二環,而且胖了一隻一圈,估計連槍都開不了了。
“然而,卻憑着自己的清晰的思維,以及超卓的戰略洞察力屢立戰功。我覺得,這纔是我這樣的凡人,應該努力的方向。”他又道。
戰略洞察力啊!餘連心想我就知道那傢伙站隊的本事很強,其他的還真沒看出來。莫不也是上輩子的偏見?
“您可能覺得,戰略洞察力也是天賦,無法學習。”佩格塞上尉笑道:“這也確實如此。可是,下官卻以爲,細心的情況收集、彙總和歸納,足夠充分作戰計劃,還有充足的戰備和訓練,也能讓凡人的軍隊擁有這些特質的。”
確定了!確實是那個人。
餘連笑道:“我和索拜克是好友。若您有意,倒是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佩格塞上尉帶着感激的笑容頷首致意,似乎真的聽進去了。當然,這有可能也是演技,但餘連卻也懶得去分辨。
還是那句話,煽煽風拱拱火,又沒什麼損失。她貝家大小姐拱得,她蘇琉卡王拱得,我餘連便拱不得嗎?
“那麼,布倫希爾特殿下到底有何公務呢?可有什麼能教我的?”餘連又問道。
佩格塞上尉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在下聽說,蘇琉卡王殿下在戰神祭的時候重金押了您的勝利,應該是收益頗豐,大約是想要再當面感激您一下吧。”
“哦,原來這也算是公事?”餘連心想我特麼信你纔怪了。
佩格塞上尉的臉上依舊掛着明朗的外交用表情,一本正經地道:“自然是的。跟大選帝王殿下相關的所有事,當然都是公事,就算表面上不是,但也一定是的。這便是屬於吾輩基層軍官的責任感了吧。”
“這是你身爲帝國軍官的忠誠嗎?”餘連笑道。
“不,這是屬於每個帝國公民應有的覺悟。”他義正言辭。
餘連和對方那雙幾乎可以譜寫一曲忠誠讚歌的深褐色的瞳孔對視了一眼,頓時感到了某種默契,不由得理解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了。
就算是未來的風雲人物,在成名之前,也都是打工人啊!
這時候,電梯已經停在了7樓,門開之後便又是一條“露天”的長廊。仔細一看,這其實一座架設在太空城兩座大型上層建築之間的通道。透過包裹着周邊穹頂,很容易便能看到遠處蒼穹之中,那已經完全組裝完成的巨型構裝體。
那是一尊長度完全堪比泰坦艦的人工造物,但主體結構卻顯得極爲頎長,垂於其主結構尾端的部件已經張開,就像是張開了四片金屬構成的樹葉,葉面上光滑剔透,就像是用白銀熔鍊而成的平原。每片葉子的平面上,都足可以容納一個千萬人的城市。
咋看,這確實很像是一柄懸掛於天際的神劍。只看其外形,也確實怪不得菲菲會把這看做大號的星系要塞炮了。
餘連估計,列國觀察團的其餘一干人等,也應該是這麼想的。
某種意義上,他們的判斷其實已經是正確的。
佩格塞上尉對這一幕早已經是見怪不怪的,帶着餘連繼續向前。很酷這處平臺幾乎籠罩着一面幾乎完全透明的穹頂,穹頂內的空間並不大,大約就是一座普通的鄉間別墅的花園面積罷了。要說是視野,倒也不比3樓岸邊觀察臺那裡好多少,但身處這帝國宮廷式的花團錦簇的太空花園之中,階級層次頓時就油然而生了。
穿着一身帝國海軍上將制服的布倫希爾特女王,從花圃之後圓桌後站起了身,滿臉明媚的笑容,向餘連招了招手。
“餘連卿,過來這裡坐吧。”
說起來,(這輩子)餘連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穿制服的樣子。
帝國軍官制服並沒有裙裝和褲裝的區別,所有性別和種族都是一視同仁的。好在,所有的軍官制服都是量身定做的,設計得華美威嚴卻不浮華,版型也非常周正,相當能體現軍官們的精氣神。如果軍官是個魁梧高大的硬漢,自然看着就充滿了雕塑般的立體美和力量感。
而如果是個身材修長高挑的大美人,自然就,emmm……
說實在話,真論身高,布倫希爾特女王還真比不上她的首席好姬友擁有超模身高的吉婭菲爾,但若說起其他因素嘛,emmm……
……好吧,怪不得婭妮會管人家叫橘貓呢。
說起來,在場除了兩個守在門外的士兵,在場居然只有布倫希爾特女王一個人在。她還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心大,同時也是字面意義上的浮誇啊!
餘連決定目不斜視,邁着穩健的步伐走了上去,先是一個立正的軍禮,這才一本正經地道:“殿下此舉不太妥當。在下只是共同體的一介普通軍官。並沒有參加這種邀約的理由……”
“說得好像你沒上我的船,吃過我的飯似的。”布倫希爾特頓時露出了鄙視的表情:“餘連卿,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這才過了一個月,就跟貝倫凱斯特家的那隻狐狸學壞了?”
餘連繼續目不斜視:“立場所在啊!雖然下官對殿下的厚愛受寵若驚,但畢竟還在公務中,所以……”
沒等到餘連把這樣的套話說完,布倫希爾特便直接打斷了對方,冷笑道:“賽利奧拉伯爵死了。餘連卿,你和白毛狐狸當時就在薩爾納吧?不會是你們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