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每個定居點都有值得交談的老人
“我方戰死者142人，12人失蹤，傷者599人。敵人的傷亡數字還在統計，但初步應該在5000人以上。”西蒙·瓦亞利又報告道：“敵人指揮官是一個長鬚妖靈能者，還想要帶着死忠負隅頑抗，但被蒙蛟和陸戰隊員突擊斬首了。”
餘連表示自己非常滿意。
旁人或許只看到一位實力強悍的高地人靈能者，對實力弱於自己的敵人來了一次豬突衝鋒，但餘連卻能看到蒙蛟的果決和高效。
那個高地人孩子確實是一位勇將，但已經很有一點名將之勇的味道了。
至於西蒙·瓦亞利同學，他現在只是少校，進入坑道的那三個陸戰隊師當然不是他指揮的，但在協調組織各部隊和部門之間的協同作戰上起到了相當多的作用。此外，大軍進入星域腹地之後，這已經是第四次據點奪取作戰了。陸戰隊員們的軍紀雖然算不上是秋毫無犯吧，但姑且也能算得上紀律嚴明的了。
這其實也大多要歸功於瓦亞利同學正在統一管代的軍紀部門了。
大家都成長得很快啊！餘連一時間莫名有了點養成成功的成就感。要知道，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這兩人真不是什麼名人。
餘連繼續聽取着西蒙有條不紊的彙報：“另外，理查德·溫特中校直接指揮的地獄傘兵師1一團1營已經突入了地下區劃的最底層。”
“哦，可是發現了什麼啓明者的黑科技或聖遺物嗎？”
西蒙露出了苦惱的表情，搖頭道：“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房間，半球的弧面形，穹頂大約有五十米的高度，地面半徑爲一百米。可是，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確實，這麼規則的大型地下空間，怎麼看都不可能是自然成型的，但偏偏什麼都沒有，那纔是真正可疑。”餘連命令道：“讓一營E連在那個空間先設立一個哨所，佈置無人機。”
西蒙點頭領命，又道：“溫特中校的部隊還在底層空間的邊緣發現了一條火曜石和氪石的礦脈，他已經派人封鎖了。”
理查德老哥是開了幾個盲盒啊？餘連嘖嘖稱奇。
“另外，他們還救下了一批老人，有四百多人。”
“？？？”
“E連但凡是晚到10分鐘，他們就要被掠奪者的守軍槍殺了。”西蒙補充道。
“！！！”
“領頭的是一位隆巴將軍，曾經是馬紮維共和國的警備艦隊提督，您要見一下嗎？”
見自然是應該見一下的。要想要搞清楚這個地下城據點的狀況和整個星球，乃至於掠奪者的佈置，是有必要好生詢問一下當地人的。
而在等待的期間，他還陸續得到了其餘的統計數據。譬如說，這個據點包括地上和地下地部分，已經確定的人口有三十七萬八千人，其中屬於掠奪者“國族”的巨魔和長鬚妖各有五千人，其餘的自然都是掠奪者擄掠過來的各種族奴工，以及他們的後裔。
只不過，這三十多萬人中，現在卻依然還保留着奴隸的身份。
而奴隸們的代表，隆巴將軍卻如此對餘連解釋道：“這是自然的。雖然可汗說是要建立一個種族平等的國度，但我們這些原本就被標記了牲畜身份的奴工，豈能隨便忘記過往的仇恨呢？埃羅人戰士，又豈會樂意和我們這些下等牲畜平起平坐？或許要等到我們這些人都死光了，她的理想纔會實現吧。”
這位隆巴將軍出生馬紮維共和國，是銀河的二線強國之一，也是自由星河聯盟的鐵桿盟（xiao）友（di），和共同體沒有接壤，兩國的交往也不算太大。
其主體種族馬紮然人，是一個體型矮小，但卻頗爲健碩敦實的種族。因爲他們是從巖洞生物進化出來的，天生就有的極強攀爬能力、環境適應力和方位感。因爲從文明覺醒之前，就在母星的山巒中各路猛獸作戰，身上還長出了能抵禦銳器的甲殼。另外，相對矮小的身軀結實又靈活，便能讓他們自如地穿梭於艦船上那些逼仄的通道。
他們大概算得上是天生的航海民族。如果種族整體的思維能力更嚴密一些，或許也是有成爲霸主種族的潛質的。
總之，這也是一個樸實剛健的文明種族，個頭雖然和拉扎凱人差不多，但混得可比後者強多了。在餘連的映像中，他們就像是一羣矮小卻頓時剛毅的戰士，宛若山嶺上毫不起眼，卻能抵禦風暴和海嘯的岩石似的。
可是隆巴將軍，卻是餘連見過的最佝僂的馬紮然人了。他鞠着矮小的身軀，弓着已經有點變形的背部，身高只到了餘連的腰部。一身甲殼的色彩顯得尤爲暗淡，甚至帶着一種病態的灰白色。
馬紮然人有一雙有點像是變色龍的凸眼，據說是在山嶺中生活進化出來的，可以捕捉更多的信息素，但隆巴將軍的一隻眼眶那裡只剩下相當不規則的醜陋傷疤，一看就是被不是太鋒利的刀子硬生生腕下來的。
“我背上的甲殼和骨頭，是被這個據點的管理人，格魯·金牙督軍打碎的，他在之前擔任的是4號工作艦的負責人呢。”老馬紮然人擠出了一個笑臉：“要感謝您的部下幹掉了他，算是爲我出了一口惡氣吧。”
“那您的眼睛呢？”餘連用很低情商的口吻問道。
旁邊在做記錄的菲菲都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然後又把漂亮的臉蛋埋在了終端的記事本後面了。
隆巴將軍愣了一下，緊接着卻不怒反笑，坦然道：“是那位老宮相閣下。因爲我在二十年前試圖帶領工作艦上的奴隸們造反，奪了船回家卻被鎮壓了。當時的起義領袖一共有六個，前面五個都被活着掛在船舷上風乾了，而我因爲姑且算是個礦業專家，才勉強撿回來了一條命。”
“呃，我的部下告訴我，您不是馬紮維警備艦隊的提督嗎？”
“您的部下有沒有告訴您，我這個警備艦隊的主要防區，是鄙國的黑石星雲嗎？”老將軍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餘連“哦”了一聲。那地方他自然是聽說過的，一片靠近銀心的星雲，恆星狀況不太穩定，但礦產資源卻很豐富，算是銀河星系中比較著名的礦業盛地了。
老人又道：“在銀心的掠奪者社會中，有的是來自各族的不法之徒。不管是山窮水盡的海盜和黑幫通緝犯，亦或是在政治鬥爭中失敗而走投無路政客，甚至還有破產的商人和做了禁忌試驗的學者呢。掠奪者的軍閥們願意吸納這些亡命徒充實自己的實力。可是，更多的卻是我們這樣被擄走的普通奴隸。”
“您可真不是普通奴隸，一個當過艦隊提督的礦業專家，放哪裡都是人才了。如果您真的願意介入掠奪者，任何一個軍閥都會奉爲上賓的。在考慮到現在這位可汗的作風，搞不好您已經成爲一個掠奪者將軍了。”餘連道。
“我不算什麼寧死不屈的勇士，並沒有完全拒絕合作，不然也活不到今天。”老人搖頭道：“就算是所謂的星河遊牧民族以戰養戰，但還是需要起碼的勞動力。”
餘連點頭。那些宛若太空城塞一般巨大的工作船，便是因爲這個原因而存在的。
當然了，在掠奪者的社會中，戰士的孩子依舊是戰士，但戰士的孩子也是需要服侍的。人口擄掠雖然是掠奪者的系統工程，卻並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所以，在資源允許的情況下，奴工們是允許生育的。
只不過，在奴工的子女們長到有起碼自立能力的時候，他們的父母便會逼迫自己孩子瘋狂地學習一切工作技能。
沒辦法，銀心的資源畢竟是有限的。孩子們如果無法證明自己對老爺們有用，是會被定期帶走的。至於去了哪裡，隆巴老人沒有說，餘連也沒有問。
“某種意義上，我們還真的要感謝大可汗！大遠征之後，我們總算是不缺能養活足夠人的土地、水和空氣啦。”老人對餘連擠出了一個相當難看的笑容：“就這三個月的時間，我們這個城裡已經有一萬多個嬰兒誕生了。我還聽說，這些孩子到了開蒙的階段，就會被接走統一教育。以後他們就不會知道自己是奴隸的孩子，只會是大可汗的戰士。只要我們這一代人死完了，可汗的理想說不定就能實現了。”
餘連在心裡嘆了口氣，又問道：“這裡的巨魔督軍，把您這樣的老人聚集起來準備處決，是因爲缺乏給養？還是擔心你們的威望？”
“都有。”隆巴將軍道：“若一切風平浪靜，我們這樣的老人大概也會在時代中慢慢風化的。可是，你們偏偏率領大軍兵臨城下了，那還活着的我們，就有點尷尬了。”
“所以，這個定居點裡，都是當初您在同一艘船上的……嗯，同事嗎？”餘連好奇地問道。
“是的。我們都是4號工作艦，拉爾貝卡號上的奴工，主要工作就是太空採礦和初期加工了。”隆巴將軍道。
餘連頓時瞭然了。
說白了，這個定居點怎麼看都像是個巨大的礦井，連出入的坑道都是現成的。只要把礦工們聚集在一起，最多再有幾個月就能恢復生產了。
這個星域內應該也有不少大型定居點，應該都是類似的性質。
“無論如何，你們大家都安全了。就請您辛苦一下，組織所有勞工們都回家休息吧。我會撥一些補給給伱們，至少是可以堅持到那邊農田的莊稼成長起來的。”
老人不由得大喜過望。他這次頂着一把殘破的老骨頭來把拜訪餘連，求的也就是這個了。
“都是苦命人，能不被貴國當掠奪者押入戰俘營，老夫便已經非常滿足了。”他感佩道：“強大而仁慈的將軍，宇宙之靈會保佑您的。”
“您太客氣了。拿着武器的那些是掠奪者，現在也是戰俘，但你們卻只是受害者。當然，現在條件有限，只能由你們自己管理治安了。”
“這是應有之義。另外，貴軍有什麼需要配合的工作，我們也絕無怨言。”
餘連轉了轉眼睛，笑道：“那也不用都閒着。就按照以前的生產計劃，該生活生活，該工作工作，一切就緒。生產出來的精礦石可以向歸攏起來，我來幫你們找個銷路。”
老人啞然失笑。他和他的“鄉親們”已經習慣當奴工了，可真不指望挖出來的礦石能賣得出錢，無非是換一個主人在徵收罷了。可是，對方能這麼說話，已經顯得很溫情脈脈了。
“那麼，之後有什麼打算呢？”餘連又問道。
隆巴將軍這次是真的表現出了非常明顯的猶豫，然後帶着些許期盼和試探性的口氣道：“這裡的三十多萬人，都是奴工。這麼多年，都是在一起抱團取暖才勉強活到今天的……有些孩子甚至就是在工作船上出生的。大家雖然來自各族，但其實只有大家都在一起，纔有點鄉里鄉親的味道了。”
餘連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又道：“在確認了各自的身份之後，聯繫你們的母國，應該可以恢復你們的身份的。”
老人搖頭道：“有些人不敢有身份，有些人沒有身份，有些人若是恢復了身份，反倒是會讓國內的人困擾吧？”
看樣子，這老爺子以前也發生過一些故事的嘛。
餘連想，然後道：“那麼，就來去自便吧。所有想要回家的人可以找我的部下登記和國內聯繫，沒有這個想法的，便留下吧。”
“留下？”
“對，我說過了，繼續按照你們之前的生產計劃，該吃吃該睡睡該挖挖，暫時由你們自治，我會提供安全。過一段時間，還會派來更專業的市政管理團隊。到時候，大家便可以順便入個共同體的國籍了。”餘連哈哈一笑，向老人比了一個大拇指：“放心，地球人也是人類，但和聯盟帝國的妖豔賤貨不一樣，我們真的沒有種族歧視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