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在心裡嘆了口氣。她給自己和餘連訂的第一條規矩就是,兩個人的通訊終端必須是要設定成自動連接的。雖然這其實是自己在十一二歲中二病和控制慾最強的時候訂下的規矩,但十年下來,兩人好像已經很自然地接受這個設定了。
再仔細想一想,兩人好像也都相當享受這個自然啊!
所有,不能破壞這種自然啊!
菲菲如此地想着,一邊繼續保持着拔劍準備斬殺的動作,一邊繼續擴散着自己的靈能領域,同時還以自然的態度回答道:“魚兒,不是說了,如果不在一顆星球上,就發郵件嗎?源質波通訊頻道有多貴啊!”
確實,如果不在一顆星球上,光束的電波信號自然就會存在延時了。還真不如用郵件或短信來聯繫。
不過,如果是土豪就無所謂了。直接用你的信號終端接通源質波中樞,申請一個私人通訊頻道就可以了。一分鐘10塊,對土豪來說連毛毛雨都算不上,不是嗎?
餘連很想說因爲我現在也是土豪了,但嘴上卻道:“呃,因爲……這也是重要的事啊!菲菲不是也想寫一篇很震撼的報道出來嗎?來紅楓廠一行,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是嗎?”菲菲笑着不置可否。可這個時候,對面的怪物終於沉不住氣了。它的存在彷彿就直接違背了質能守恆定律,身軀背後展開了十二條蟲肢,每一條蟲肢都在不斷伸展着,跨過了近乎於有百米長的距離。
它發出了無聲的怒吼,所有的蟲肢在同一時刻發動了攻擊。
酸液和毒素聚集成了幽綠色的射線,攔截住了菲菲所有可以迴避的空間。
“正常的生物能做到這一步嗎?”菲菲低聲道。
“啊?菲菲,你在說什麼?”
“哦,我在採訪星港裡療養的受傷老兵呢。”
“老兵?”
“是啊,說是在某個偏遠星球上探索的時候遇到了當地土著,被對方噴了一臉中了毒。回來以後就發現身上長出了甲殼,整個都快要變成龍蝦了。現在正泡在培養皿裡接受治療呢。說是光把那些病變組織細胞清除掉就得花上一兩個月呢。”
菲菲一邊說着,左手卻優雅地一舞,已經擴散出去的靈能羅網便將所有噴塗過來的腐蝕射線帶入了早已經展開的領域之中。
然後,卻沒見到什麼有什麼動靜,鋪天蓋地的幽綠色射線就此隱匿不見,便連兩人所踩着的船隻外殼都沒有傷到。
“空間類的靈能領域?可會是哪一種呢?”
怪物稍微後退了一步,又收回了自己的蟲肢。它赫然發現,這個自己低手,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危險的得多。
可是,它卻絕沒有任何野生動物或虛境魔物那趨利避害的本性,卻反而露出了殘虐而貪婪的笑容。
今日一戰,它體內損失的原蟲可不是一兩個月就能補回來的。可正因爲如此,它才需要儘量挽回損失。
而對面這個靈能者,只要能吞噬她,獲得她的基因信息,獲得她的記憶和經驗,便算得上是血賺了。
怪物再次發動了猛烈的攻擊。這一次,它再沒有整出什麼虛頭巴腦的試探性攻擊,蟲肢拉開了立場刃,從四面八方斬向了面前的強敵。它自己也發動了衝鋒。它對自己有着相當的信心,確定自己的身軀纔是最強力的武器。
菲菲呵呵一笑,將手舉過了頭頂,準備迎擊。
她幾乎已經捕捉到了對方的攻擊軌跡,甚至能判定出對方所有可能的變招和閃躲。這便是在神秘學體系之下,最殘酷,也最無禮的能級壓制。
……不過,這怪物確實神神秘秘的,還是要小心!她想。
……可以的話,打殘留條命,問問話!她又想,嘴上卻道:“話說回來,魚兒,你真的覺得,那個紅楓廠,纔是解決一切的根源所在嗎?”
“紅楓廠不是根源,卻應該可以成爲楔子。任何智慧宗族,只要接受了文明,就不可能回到田園牧歌的時代了。給了他們生存的必須條件,給了他們迫切的尊嚴,給了他們希望,宗教和種族矛盾就不值一提了。更重要的是,至少還能輻射整個魯米納星球。”
“……好吧,到了這一塊,我就不太懂了。”
“……呵呵,能遇到菲菲不懂的事情可真不容易。我真是驕傲啊!”
“總之,魚兒決定了,就加油去做吧!我搞定了這邊的事情,馬上就過來和你會和!”
怪物身上的靈能立場忽然綻放開來,包裹在它的周身,居然形成了瘋狂的龍捲形態。然後就這麼肆無忌憚地突入了菲菲佈置好的靈能領域中。
靈能形成的漩渦迴盪在絲線之上,引發了激烈地震盪。那龍捲不斷地搖曳着,也不斷地出現了詭異的斷裂和縫隙,就像是被直接從空間層面抹去了似的。
縫隙之後,終究露出了那個怪物的軀體,緊接着,便像是被無形的利刃所傷,直接出現了密集的傷口。
然而,那些傷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合攏。怪物的身上不斷有新的傷口出現,卻也總是會瞬間癒合。
如果是別的敵人,哪怕是靈能者,這時候恐怕都直接切割成肉塊了。可對方就是這麼蠻不講理地豬突猛進着。它直接用靈能形成的漩渦,看上去倒是鑼鼓喧天聲勢浩大,但顯得太粗暴了,沒什麼效率也沒什麼技巧。如果是個有名師傳承的超凡者,真這樣使用靈能一定會被長輩一耳光扇到後腦勺上吧。
然而,這怪物的靈能卻真的更洶涌,也夠豐沛的。如此沒效率的打法,卻真的很適合它。
菲菲微微收了收眼眶,暗道一聲果然。
……是用生命力轉化成的靈能嗎?這種怪物總感覺像是由一億隻蟑螂集成的。
可是,仍舊是個野獸罷了!
菲菲壓下了透明的光刃,橫劍掐了一個姿態優美的劍決。
她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動作,就這樣立在原地,等待着對方向自己衝了過來。
怪物的靈能漩渦驟然爆裂,彷彿化作了無數密集的立場箭矢,但卻直接沒入了擴大開來的無形領域之中,再次沒了蹤跡。而這個時候,對方已經衝到了離自己不過四尺方寸的距離。
無形的光刃不帶絲毫煙火氣地揮灑了出去,星光交錯在視覺錯位的軌跡中,卻彷彿凝成了皓白的月光。
怪物的身體出現了不自然的扭曲,就像是打了個急轉彎的失控車輛一樣,歪歪斜斜地從菲菲的身側滑了過去。
它一直不受控制地奔出去了將近五六米遠,才踉蹌地回頭。那張已經徹底怪獸化的猙獰人形上,終於出現了驚駭的神情。
它的軀幹從腰腹間被平滑地斬斷,上半身已經脫離了軀體被拋到了空中,下半身包括雙腿還條件反射般的走了幾步,緊接着便抽搐了幾下,隨即便像是被無盡虛空吸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僵硬,石化,崩裂,隨即化作了一片飛灰。
怪物滿臉駭然地望着自己的下半截身軀徹底化成了宇宙中的塵埃。它當然不是因爲被腰斬而恐懼,對其他生物來說足以致命,並且在死之前還會吃盡苦頭的傷害,可對它來說卻和掉了點頭髮沒什麼區別。
可是,真正讓它恐懼的是,它居然完全感受不到斷裂肢體內那些細胞和“子嗣”的存在,只能眼睜睜地看它們組成的半截軀體灰飛煙滅。
數千萬條原蟲就這樣失去了和自己精神的聯繫。
……是那件兵器?它望着那透明的光刃,就算是以自己的視覺,也只能偶爾捕捉到一絲光學錯位形成的模糊漣漪。更可怕的是,以自己可以和上億原蟲溝通的靈覺,竟然完全感受不到那那件兵刃的存在。
它有多長,多寬,是什麼樣的能量性質,是否有神秘學屬性,它都一無所知。
唯一能知道的是,這件無形的光之刃,有抹殺生機的效果。
自己被斬下的下半截身軀已經化作了灰飛,而某種森寒陰冷的力量更直接侵入上半身,在自己的體內肆無忌憚地破壞者。
怪物咬緊了牙關,調動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催化着細胞的活性,這才勉強抵擋住了這股力量的侵蝕。
它背後伸出的蜘蛛臂勉強支撐着身體,一點點向遠處縮着,就彷彿是一隻遇到了天敵的蟲子。
我們到底誰纔是怪物啊?它想。
“你應該知道,你沒有絲毫勝機!放下武器……呃,收起你的觸手,放開靈魂,舉手投降!我會根據你的態度,判斷要不要留你一命的。”菲菲用靈能將自己的情緒傳達出去,已經帶上一點言靈鎮魂的效果!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她的敷面之後,餘連的聲音還繼續在耳麥中響着:“喂,菲菲,爲什麼不說話啊?喂?”
“呃,抱歉,剛纔看到了一隻蜘蛛,我就順手拿了根洗衣杆一捅!”菲菲一邊應付着餘連,一邊繼續用靈能向對面的怪物勸降着。
“蜘蛛?這星港的生態系統做得不錯嘛,我還以爲遠岸艦隊的烏合之衆能把被子疊整齊就不錯了。”
“魚兒,你現在說話是真的越來越像個月球人啦!”菲菲笑道。
“是啊!昨天莉莉婭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這種人,自得意滿就很喜歡把尾巴翹起來當旗杆使,就需要你們來提醒呢。”
“莉莉婭?昨天?”菲菲察覺到了盲點,便連靈能勸降都停止了。
“呃,那個,昨天就是和她吃了頓飯。”
“就你們兩個?”
“……是在民兵司令部的食堂裡啊!”當然了,我們兩個弄了個小包間,可這是爲了談話的時候安靜嘛。不過,這種事情就不用給菲菲說了。
“是嗎……這樣啊!”菲菲拉長了聲音,笑意似乎更加明媚了。
“呃,源質波通訊好貴的……我就在紅楓廠等你,回見!”餘連用無懈可擊的淡定聲音傳達了以上的意思,接着便以更快的動作掐掉了通訊。
而在這個時候,怪物的肢體忽然展出了光翼,扭頭便滑向了遠處的虛空。
很顯然的,它真的不願意投降。
“嘖,調皮的小騷狐狸……”菲菲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收起了自己的無形光劍,雙手一翻,卻不知道是從哪裡摸出來一門相位波動炮。
是的,就是那種用在重型主戰坦克、戰鬥機乃至移動要塞上的重炮,光是炮管就超過三米長。然而,(變身之後)也不過一米七五的菲菲,卻一隻手把它提了起來,衝着已經躥了老遠的小身影就是一陣狂轟。
她足足炮擊了三分鐘,打光了這門炮的蓄電池,這才拍了拍手,將其隨手丟在了船殼上。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了幾個工程機械人,小心翼翼地駛了過來,戰戰兢兢地揮舞了一下機械臂,扛起了光炮,扭頭以近乎於落荒而逃的速度爬開了。
菲菲眺望了一下遠處,確定再也感受不到那怪物的波動了,這才稍微放下了心,便直接接通了船內的通訊,找到了漢福特船長。
“打完啦?”老船長問道。
“打完了!船裡有什麼異狀嗎?”
“目前沒發現,我已經讓喬醫生開始檢查了。還有,剛纔那一下,船上可就損失了一半的補給啊!”
“你可以到新塞維利亞或者魯米納停靠。我們當然會有免費的補給,會有新鮮的肉魚果蔬以及好酒哦!我來安排便是了。”
菲菲不知道的是,被轟得只剩下了半拉腦袋的那個“怪物”的屍骸碎片,早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沉默狀態,這堆殘骸碎片上已經不存在任何生命的活力。
至少,現存最精密的儀器,以及最超卓的靈能者,都是感覺不出來的。
它正在慢慢悠悠地飄向那彷彿懸掛在天際盡頭的綠色星球。
而此時此刻,就在那顆遙遠綠色星球上,在那顆星球上唯一的現代城市中,年輕的工人領袖,名爲巴巴魯的魯米納人青年,剛剛從睡夢中醒來。
巴巴魯在狹小的房間中閉目養了幾分鐘,然後小心翼翼地起牀。他足有兩米五,在魯米納人中都算是大個子了,不小心一點的話,腦袋很容易會撞倒天花板的。
房間中,只有一張只有縮着身體才能睡下的單人牀,一套鐵製的座椅,以及一個櫃子,總面積也不過三四平米。這,便是這座城市中,最有影響力的青年領袖的全部生活空間了。
他走出了房間,站在堅實的金屬走廊地板上,呼吸了一口夾雜着金屬鏽、汗味乃至於熱浪的空氣。走廊的兩側,分佈着和他一模一樣的房門,一直衍生到了盡頭,便連通着通向軌道交通站和商店街更的走廊通道。
身處這裡,便彷彿身處一座彷彿用鋼鐵修建起來的巨大城塞。
這其實是紅楓廠的工人宿舍,足足住了三千人。而這樣規模的宿舍,在這座城市中還有八座。
當然了,都是爲了單身工人準備的。
巴巴魯一邊和遇到的所有人熱情地打着招呼,一邊大踏步地走向了遠處的交通站。
大家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笑容其實有些僵硬。
他今天有不少工作要處理。東部大平原上的部落聯合派來了使者,準備用糧食換工業製品;南部大湖的梅爾城則送來了他們的海絨布,請己方幫着售賣;剿總司令部也有軍代表,希望能提供前線需要的成品金屬。
自從遭受了大變之後,巴巴魯和他地小夥伴們,也就是靠這些雞零狗碎的小生意,維持着廠子,和這個城市基本的運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