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4章 人事更迭
皇帝陛下在十年後，以及在戰爭爆發之後，終於第一次在全體樞密院會議上現了身。這讓因爲戰局遲遲得不到推進而心浮氣躁的一衆帝國重臣大將們，終於覺得有了主心骨了。
當然，畢竟是在戰爭中的，於是，像是伊肯羅迦元帥這樣並非樞密院成員的前線統帥，也以遠程源質波通訊的方式，加入了這場12月17日舉辦的樞密院會議。
塞得前線的將領們都覺得，神祇一樣的皇帝陛下親自駕臨樞密院會議，說不定就是準備對之前的那場一地雞毛的“深淵異蛻計劃”而問責的，紛紛惶恐不安。
就算是神經質視死如歸的將領，在想象皇帝陛下可能爆發的雷霆之怒時，也都難免瑟瑟發抖，就像是在等待神罰似的。
好在，伊肯羅迦元帥安慰他們，皇帝陛下是寬宏的聖君，絕不會懲罰恪盡職守的前線將領。更何況，就算是真的要問責，也只會先問他的責的。
大家感動不已，但看老元帥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在爲大家負重前行的殉道者。
當然了，這場皇帝陛下參與的樞密院會議的時間還是挺長的，大約是因爲議題討論得很多，便足足開了有六個多小時。在這個期間，伊肯羅伽元帥甚至離開了會議室，和將軍們共進了一頓午餐，隨便開了一個短會。
“你們啊，不用一直盯着我戰戰兢兢地看。上午還沒有談到我們這邊的話題呢。”伊肯羅迦元帥道。
當然了，老元帥也沒有告訴他們，上午一直在討論的是什麼關稅啊，寰宇擴建啊，樞密院的人事變動啊之類的。自己這個堂堂的帝國元帥，帝國遠岸方面集羣的司令官，端坐在樞密院中，卻還是坐得像個螻蟻。
皇帝陛下也就偶爾問了一下遠岸方面的問題，卻也沒有深入討論，似乎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的軍情秘書來用了。
即便是如此，伊肯羅伽元帥也覺得很光榮。
在統治了帝國二百年，堪比真神的皇帝陛下面前，元帥也好，公爵也好，樞密院大臣也罷，誰又不是螻蟻呢？
“要是因爲一次會議，你們便憂慮到連飯吃不下去了。那最好還是從前線滾蛋了吧。對面的地球人隨時都有可能打過來，能吃能睡的時候就一定要吃飽喝足睡踏實。這種事情就不需要我來解釋了吧？”老元帥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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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元帥卻有自嘲一笑：“呵呵，明明我們已經具有絕對優勢兵力了，卻不敢對地球人發動攻擊。說不定樞密院就有人蔘我一個畏餘如虎了。”
大家趕忙紛紛安慰元帥，表示說異蛻計劃作戰失敗纔過去不到一個星期。先鋒艦隊幾乎被打殘。大家損兵折將人心惶惶，再次進軍很容易陷入混亂被敵人抓到空子。元帥閣下老成持重，方纔是帝國的擎天白玉柱啊云云……
“不敢當，老夫也只是上了年紀希望謹慎而已。希望陛下和別的大人們也能理解我們吧。”伊肯羅伽元帥道，接着又點了某個一直縮在人羣角落裡的人的名：“耶格爾·索拜克少將，準備一下吧。一會樞密院會議，需要你的發言。”
索拜克只覺得心裡“咯噔”了一下，手中的勺子差點落到餐盤裡。
“哈哈哈，當然還是和諸君無關，而是關於異蛻計劃的得失。這個作戰最重要的幾位當事人，蕾妮絲·坦利安中將和蓋蕊貝安·薩勒蘭公爵，已經在返回帝都的路上。她們也會通過線上參樞密院會議的。剩下的，便是耶格爾·索拜克少將了。你當然不可以缺席。”
索拜克趕忙擠出一個笑臉，用誠懇的口吻請教道：“可是，閣下，我應該怎麼回答呢？”
“這還用問？當然是實話實說了，把您所看到的，聽到的，用言簡意賅的方式向陛下報告。”老元帥說的話很像是一句正確的廢話，但其實也並不該用太膚淺的方式來解讀。所謂的言簡意賅，到底應該在哪裡“簡”哪裡“賅”，其實還是很考驗當事人的辦公室政治水平的。
可實際上，塞爾璐子爵小姐和佩格納艦長已經提醒過自己了，作爲先鋒艦隊中僅存的幾個活下來的高級將領，高層遲早是會來問自己的話的。到了那個時候，選擇說什麼，需要說什麼，便非常重要了，甚至一定程度上關係到帝國高層的一些權力博弈。
“那我應該怎麼辦？”索拜克表示自己的最大夢想就是能在大元帥府系統下當一個管後勤的副局長，怎麼就要開始琢磨高層的權力博弈了呢？
“就看您是準備站在哪裡的立場上了。”塞爾璐子爵道：“索雷恩王位現在懸空，蓋蕊貝安公爵是爲了增加自己繼位的機會，才推動這個異蛻計劃的。這樣一來，坦利安中將確實有理由提出質疑，甚至對公爵進行彈劾也是她應有的權力。”
佩格塞艦長卻道：“可是，這個計劃雖然失敗，但也是大元帥府批准了且準備了近半年之久的計劃，總不能都把帽子扣在蓋蕊貝安公爵的頭上。這並不公平。”
“可是，都到了樞密院了，最不需要的就是公平了。蓋蕊貝安公爵和衛倫特王殿下相交莫逆，而衛王又和蘇琉卡王殿下存在一些微妙的矛盾。坦利安公爵家，雖然是開國公爵家庭之一，但也有幾代人沒有在樞密院和大元帥府中任職了，或許是需要中央的盟友。”塞爾璐小姐則拿出了自己身爲大貴族子弟所知道的所有八卦，努力分析。
“你的意思是，讓我幫助蓋蕊貝安公爵和坦利安中將和解？”索拜克覺得這樣也是極好的。這兩位其實都對自己不錯。前者甚至還送了自己一套可以當傳家寶用的精品餐具呢。
作爲一個三觀端正的正經日子人，索拜克真的誰都不想得罪，只想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塞爾璐小姐卻搖頭道：“屬下的意思是……您應該成爲坦利安中將和蘇琉卡王殿下之間的聯繫人。”
大家分析都很好。可是，索拜克卻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但他也沒法繼續問下去。
就這樣，所有的將領們卻依舊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這一頓午飯，頗有一種高考知道自己考砸了，卻也只能戰戰兢兢的等待宣判的躊躇感。
就算同樣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如羅薩奈歐上將也難免表現出了一絲明顯的不安了。
沒辦法，伊萊瑟爾皇帝畢竟有十年沒參加過包括樞密院會議在內的，所有正式的軍政決策場合了。他老人家到底是什麼路數，七十多歲的老將也並不比青壯年們知道得更多。
當然了，這些人或許是在等高考成績了，索拜克就像是在等ICU的搶救結果。他現在頭腦一片空白，只覺得就算是衝過去和地球大戰三百回合，也比這種煎熬要好。
就這樣，下午的樞密院會議也如期召開了。
幸運的是，對面的地球人居然很講武德，並沒有乘着各路帝國將領們戰戰兢兢的時候過來惹事。
倒是有偵查的地球戰機靠近正在修建要塞的工地，己方起飛戰機攔截。經過了一陣亂鬥之後，雙方在各損失了兩架戰機的情況下，互相比劃着中指退出了戰場。
這種烈度的戰鬥，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要來上三五次，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事。
到了下午3點的時候，伊肯羅伽元帥要求索拜克上線開會。他強忍着發抖起身，然後便受到了一衆同僚的注目禮，老朋友畢菲克中將和老長官米薩羅上將各自給他一個鼓舞的擁抱，甚至就連爲人嚴肅的羅薩奈歐上將，也都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在那一刻，索拜克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帶着死兵衝鋒的敢死隊員了。可是，在進入通訊室之前，他還是回頭擠出了一個僵硬卻又不失體統的微笑，還向諸位同僚比出了大拇指。
帝國將軍們頓時鼓起了掌來。
“瞧瞧這年輕人，簡直就像是一隻昂首挺胸的邁恩爾鬥龍。”畢菲克中將道。
“哈哈哈，只要別在皇帝陛下面前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就可以了。”米薩羅上將道。
“我只希望不要在樞密院會議上火上澆油。現在軍心渙散，遠岸方面軍需要保證穩定。”老成持重的羅薩奈歐上將道。
於是，到了這個時候，將軍們的心態便從等高考成績變成了送孩子進考場了。
樞密院會議是在5點之前結束的，居然一點都沒有拖延。這大約是以爲，凡是有老闆參與的工作，都一定是會準時下班的。而皇帝陛下，就是全宇宙最大的老闆了。
開了一整天會的伊肯羅迦元帥，倒還依舊精神奕奕。他當然知道大家最關心的問題是什麼，便直接道：“異蛻作戰的失敗，並不是大家的責任。陛下讓我轉告大家，他對諸位的恪盡職守表示感激。所有的犧牲者和傷者，都將要得到應有的榮譽。”
於是，雷神號上的氣氛頓時便從凝重壓抑轉爲輕鬆了。
至於誰要爲異蛻計劃的失敗負責，這其實並不關大家的事。伊肯羅迦元帥也只是簡單地告訴大家，大元帥府作戰部和星見閣都有幾位老將主動退役了。
相對的，在戰鬥中身負重傷的蕾妮絲·坦利安中將，雖然在戰鬥中失去了自己半數的艦隊，但還是會正常晉升爲上將，並且將要傷愈之後直接進入大元帥府擔任作戰廳長。
將軍們都覺得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蕾妮絲大姐頭損兵折將都升官了，說明陛下他老人家是真的不準備追求前線的失利問題了。
大家都很感動。
異蛻計劃的主持人兼執行者的蓋蕊貝安公爵，將正式接任星界騎士團的大團長一職。畢竟騎士團的高層已經空缺許久，確實也到了應該歸位的時候了。
可是，同樣空缺已久的索雷恩王的王位，卻由一位還不滿二十歲年輕人繼承。他是在團結要塞戰死的故索雷恩王彼列殿下的侄兒，論血緣關係當然是要更近一些，但只是一個才覺醒靈能的菜鳥，各方面都還顯得稚嫩得很。可這樣的小菜鳥，卻還是勝過了自己那七環圓滿的族姐，成爲了大選帝王。
於是，布倫希爾特便不再是最年輕的選帝王了。她對此表示歡迎極了。
可是，這很難理解成是皇帝對作戰失敗的懲罰。要知道，作爲異蛻計劃的另外一個始作俑者，衛倫特王卻正式成爲了大元帥府戰略幕僚總監，並且也晉升爲了元帥軍銜，統一管理帝國在戰爭時期所有的軍備生產和配給。
總之，以上的這一些人事安排，或許代表了皇帝的一些態度，也或許只是偶然的結果，這就需要靠各自的政治鬥爭水平，來好生領悟了吧。
反正，大家在聽完了元帥對帝都人事變動的講解之後，大部分人還當做是瓜來吃，卻總有些人開始思考了。
隨後，伊肯羅伽元帥又拍了拍索拜克的肩膀，這貨其實是和自己一起下線的，但現在還是一副木然狀態，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很重要的課題似的。
“還要感謝這孩子。這是個誠實的孩子。因爲誠實，所以公正，所以無私，所以才足夠客觀，纔不至於讓樞密院會議成爲雙方互相指責攻擊的戰場。”伊肯羅伽元帥拍了拍索拜克的肩膀：“大元帥府已經下令了，坦利安中將留下的艦隊，將編入耶格爾·索拜克將軍的麾下，由他統一指揮。”
大家再次向這位投去了注目禮，便只是引來了後者矜（僵）持（硬）卻又不失禮（表）貌（情）體（管）面（理）的微笑。
“年輕人，挺起胸膛，這是你應得的。這代表了坦利安中將對你的信任。”米薩羅上將鼓勵道。
羅薩奈歐上將也安慰地點了點頭。他對這位青年成名的將軍瞭解不多，但對方至少沒有什麼年少成名的驕橫和狂妄，甚至謙虛得有點過頭了。
作爲一個老將，他最喜歡的就是謙虛的年輕人了。
“那麼，艦隊整編完成，就讓索拜克少將來負責全軍的左翼掩護。”羅薩奈歐上將盤算道。
那我不就是距離塞得要塞主炮最近了嗎？地球要打過來我就得剛第一線了！你這老東西，看着一本正經的樣子卻爲何要害我？耶格爾·索拜克目瞪口呆。
好在，伊肯羅伽元帥隨後便解釋道，根據蘇琉卡王的建議，索拜克的艦隊在合併之後會先調回國內進行整編，補充新的人員和艦船。這個過程至少會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了。
“明白了。等到整編完成，你就會再多上一顆將星了吧？”畢菲克中將笑容明朗，聲音洪亮。他是真的在爲小老弟的成功而欣慰的。
可是，耶格爾·索拜克卻完全喜悅不起來。
他總覺得，如果自己真的成了中將，就有統帶主力艦隊的職權了，要麼就得自成一軍獨立行動了。當然，如果是在大艦隊決戰的時候，執行的恐怕就是在中軸填線吸引炮彈的任務了。這可比以前帶領遊擊艦隊的時候還要危險。
不過，好在他這次畢竟是可以暫時調回國內，也至少可以稍微喘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