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古船上層空間的某處,一路狂奔的黑月伯爵重新穿過了剛纔的水族館,繞過了船內的生物實驗室和活性倉庫,又通過他從未去過的後艙生活區,繞了一條曲折蜿蜒的大遠路。
如果換成是別人,這時候怕已經要徹底蒙圈了。可是, 黑月伯爵畢竟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樑上君子,記現場的路線已經是刻在dna裡的基本操縱了。古船負責的內部結構,早已經在他的頭腦中形成了明瞭的空間立體結構。
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正身處這艘古船的最上層結構中,這裡承載着這艘古船的主要交通職能和生活休閒功能。他目前所在的通道相當寬敞,足可以在天域最繁華,人流最密集的太空城中當主幹道。通道一路通向了最頂端的艦橋,另外一頭則分成了岔路,一邊連通着船下層的工作期和輪機艙, 一邊則像是蜘蛛網一樣和船隻最外側的走廊和穹頂生態園相連。
他現在就這樣奔跑在這條寬闊的幹道上,時不時還要做些很是利索華美的閃躲動作,以避開身後仿生人們發出來的能量炮。
當然,以這位成名數百年的靈能俠盜的戰鬥力,倒是沒有發生什麼殘局。她就像是一片堅韌而靈動的柳葉,在狂風中翩翩起舞,看着險象環生,但實際上即便是再暴虐的狂風,也都不可能奈何得了他分毫。
可是,他也始終沒能把身後那些一邊舞着片刀一邊發着各種屬性能量波的仿生人給甩掉。
畢竟是一羣能cos十八銅人的仿生人,也畢竟是古代啓明者們穿着的仿生人。它們的速度很快,對這艘船的環境當然也熟悉無比,甚至還會玩掉穿牆轉動之類獵奇的手段來繞近路,有幾次都把黑月伯爵整了一個措手不及。
好在, 在關鍵時刻,伯爵赫然發現,那個幾乎覆蓋了整艘船的均衡領域已經失效了,自己又能自如地使用靈能技法了。
這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意味着餘連和“灰仙子”那邊的攻略有了很好的進展。現在,自己只需要把這些仿生人拖住,就能靜待勝利到來了。
……當然,躺贏畢竟不符合他黑大俠的作風,若是可能的話,她當然希望能給餘連或者船外的蘭真人再支支招了。
就在黑月伯爵以爲自己或許要和這些古代人偶躲上一兩個小時貓貓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對面出現的腳步聲。
這可不是仿生人那無限接近於無聲的腳步,而分明便是人形機甲自帶的反重力衝擊墊的聲音,雖然總體還算輕柔,但多少有了一點笨重的不自然。
居然還有意外之喜?
黑月伯爵沒有絲毫猶豫,徑直便向着那個方向加快了步伐。也不過半分鐘不到,她便看到二十多個三米高的鐵甲巨人華美在過道的岔口露出了神隱。。
那些鐵甲的造型威武,線條優雅,不像是武器更像是藝術品,流淌在鎧甲表面上的廣域也不僅僅只是燈光的反射,而分明是神秘的靈子光暈。
那是帝國裝備給一線星界騎士的深紅型紋章機。黑月伯爵必須要承認,自己對這款騎士用機甲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頓時親切感大生。
大約是因爲面前多了不少敵友難分的目標, 追擊的仿生人便直接停下了腳步, 站在原地開始暗中觀察。黑月伯爵便也停了下來, 一邊休息,一邊向着騎士們大聲喊道:“快要幫忙啊!”
當然,他用的是平平無奇的滄桑中年人的聲音,屬於不錄音聽過就會忘掉的類型。
星界騎士們面面相覷,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再隨後,有幾人便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了站在人羣倒數第二排的一個騎士。
這應該就是領頭的吧?黑月伯爵想。他感覺得到,此人的實力應該纔剛剛突破三環,也不算年長。星界騎士不擅長,或者不屑於隱藏自己的實力,也沒這方面的修行需求,所以這應該便是此人的真實實力了。
實力平平,年輕,卻能在一羣星界騎士中擔任話事人。排除資歷和家室的原因,真相便只有一個了。
“耶格爾·索拜克上校,至少在這個環境中,我們應當是盟友。薩督蘭公爵和蘭真人已經放下了一切爭執,齊心禦敵。我想,您也應該做出同樣的選擇。”黑月伯爵道。
“請問,您是……”索巴克上下打量着對方。中等的體格,中等的身高,一聲平平無奇的動力服,戴着毫無設計感的面具遮住了頭臉,存在感無限接近於零。
他很懷疑,如果不是先開口說話了,自己說不定就會把對方忽略掉。
耶格爾·索拜克真的不認識這位毫無特色的蒙面人先生,更重要的是,紋章機ai此時已經連通了船上的軍用數據庫,但也沒能告訴自己答案。
這就有點細思恐極了。
沒等到索拜克恐起來,蒙面人便答道:“老夫黑月。”
騎士們似乎有了一絲騷動,不過因爲他們都是全甲在身,倒是沒聽到有人吸冷氣的聲音。
他們依然在沉默着,並沒有馬上做出決斷。不過,那我領頭的揮了揮手,便聽見一聲平滑的摩擦聲,三臺足有兩米多高,靠着立體滾輪活動的機器從人羣后滾了出來。
這些機器人們紛紛翻開了兩側的裝甲板,頓時便各露出了兩門爆能機槍,和四臺蜂巢導彈艙。彈倉打開露出了尖尖的彈頭,漆成了藍色,上面還分明篆上了離子鹽的標誌。
這是dx-883毀滅者型武裝機器平臺,乃是專門給星界騎士們提供火力支援的自動機器人。其內部的能量核心和紋章機非常接近,靠的是鍊金術而非科學生產,於是便也能憑着現在的小身軀,維持能量武器的供給。
三臺機器人們將爆能機關槍對準了前方過道,並沒有特意瞄準,將已經封鎖住了每一寸空間。同一時刻,它們身上攜帶的192枚離子鹽蜂巢導彈,也已經鎖定了黑月伯爵和後面那些看着就不像友好單位的仿生人。
“薩督蘭公爵和蘭九峰先生陷入苦戰,我們需要儘快控制這艘古船。沒有比我更清楚這艘船的中樞室在哪裡了。”黑月伯爵伸出了兩根指頭一劃拉。
“這位騎士唷,你也不希望你們的大團長正在被機器人逼到苦戰的事傳出去吧?”
應當是耶格爾·索拜克上校的領頭騎士又遲疑了一秒鐘,然後做了個揮拳的動作。
三臺機器人霎時間便將超過五十枚鉛筆般大的蜂巢飛彈轟了出來。只不過,這些體型微小但威力巨大的導彈,卻都紛紛從黑月伯爵的肩頭掠了過去,全部砸向了那四臺手腳並用飛撲過來的仿生人。
同一時刻,船外的太空戰場上……
“喂,老傢伙,我們好像是被一羣機器人逼到絕境了啊!”蘭九峰用精神向對面的薩督蘭公發去了通訊。
此時的蘭九峰,依然踩着這大號滑板一樣“飛劍”,讓自己的身軀坦蕩得暴露在太空輻射和真空環境之中。可他不但沒有受到影響,卻在飛劍上沉低了身體,用腰腿和臀部控制着飛劍,就像是在槍林彈雨中衝浪似的。
這場面確實很裝x,但同時也非常拉仇恨。此時,數十架三角形的古代機器人已經將他當成了最具威脅的目標,正在窮追不捨。蘭九峰穿梭在密集的能量彈幕之中,確實有點險象環生的味道。
相比起來,正在圍攻金甲巨像的機器人也不過只有七八架,已經非常客氣了。
於是,薩督蘭公爵一邊和機器人纏鬥着,一邊還有餘地嘲笑:“老傢伙,是你絕境,而不是我的!若你就這麼去了,我會給你送上最好的花圈,順便還會給你主持葬禮的。”
“你這老小子莫不只是嘴上的功夫見長?”蘭九峰哈哈大笑了起來:“老夫的狀況自然不妙,但你的部下又如何呢?小薩子,你也不希望信任你的部下們白白送死吧?”
這個時候,除了正在圍攻兩位大佬的兵力,其餘的無人機已經脫離了戰場,一看就是準備去攻擊那邊弱小無辜又可憐的帝國艦隊去的。
薩督蘭公爵冷哼了一聲。
他當然早就發現這一幕,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剛纔之所以那麼說,自然也就是討點口頭便宜便是了。
於是,站在春雨號艦橋上的大團長閣下也向前邁了一部,他的身體也化作了沒有實體的幽靈似的,輕描淡寫地穿過了艦橋的束縛,融化在了包裹着戰艦的神人虛影中。
霎時間,那神人的虛影再次膨脹,徹底地從精神能量凝成了可以觸及的實體。這龐然的黃金之軀邁着霸氣外露的步伐,擺脫了戰艦的束縛,一步踏在了虛空之中。
祂還在成長着,很快便化作萬丈之高的威嚴巨像。
遠遠望去,祂便宛若創造了這個宇宙的神祇一般,奮力地舞動着持劍擎矛的臂膀,每一次揮舞着手中的神兵,便彷彿揚起了一次氦閃。
在那宛若恆星裂變的強光籠罩之中,那些正準備攻擊遠處戰艦的三角形古代戰鬥機器人們,便連閃躲的機會都沒有,便被當場吞噬。
突如其來的強光甚至影響到了附近的戰艦們。艦船上的官兵分明聽到了艦船上密集不斷的警報音,這是因爲艦船的護盾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不僅僅如此,那強光甚至已經灑在了艦橋之上,晃得官兵們幾乎都睜不開眼睛,而且對信息終端和控制中樞或多或少都形成了干擾。
帝國和共同體的官兵都覺得,如果不是艦橋的遮光裝甲和能量反應護盾還沒有失能,無論是船員還是戰艦,都很可能已經被這強光剝奪了視覺了。
在那一刻,他們都忘記了自己只不過是在“考古”,身處大艦隊決戰現場,也不過如此而已了。
當然,這神祇化身的巨像,確實已經將所有的古代機器人都引走了。乘着這個機會,戰艦們趕緊連滾帶爬地拉開了安全距離。
到了這個時候,兩邊的官兵們都知道,後面的戰鬥,已經不是他們這些“凡人”可以插手的了。
除非他們駕駛的是泰坦。
一直到這時候,春雨號的官兵們這時候才發現,一直在艦橋上的薩督蘭公爵已經失去了蹤影。
“這是正常操作。那個神人,就是公爵的本相。”艦長倒是淡定得很。他畢竟已經爲騎士團打了一輩子輔助,各種人前顯聖的神棍操作見得太多,早就見怪不怪了。
可是,對普通人來說,隨後的一幕實在是太過於震撼了。透過舷窗望去,那屹立於虛空之中,宛若用陽光彙集起來的金甲神人被漫天星辰包圍着。在祂的身姿映襯之下,不遠處的綠色和藍色行星,甚至包括本星系的太陽,都只不過是祂創造的神之庭院的裝飾品罷了。
哪怕是最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看到這一幕都很難抑制心頭的震撼和敬畏。帝國戰艦上已經有不少官兵在眼淚汪汪地頂禮膜拜了,表現得和所有的宗教狂信徒無二。至於猩紅王座號上,即便是共同體中最優秀的艦員中,大部分人也難免膝蓋在發軟,身體在發抖。
就連孔晴宇中校這樣大風大浪都見過了的老艦長,一時間也都被震得說不出話來。他確實是見多識廣了,但也是第一次現場目睹八環的“半神”全力出手的場面。
我們和這種存在,真的是同類嗎?他不由得想。
這時候,卻聽得艦橋上響起了一聲叱喝:“不準跪!”
大家尋聲望去,卻只見炮術長伊娜·希裡卡少校已經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帝國的皇帝不是我們的皇帝!我們已經沒有皇帝了!不準跪!”
艦員們面面相覷。雖然不少人並不明白這震撼的一幕和皇帝有什麼關係,但還是覺得這話滿提氣的,便下意識地立直了身體。
“那玩意,說白了就是第八環的靈能技法,叫做‘戰神法相’的。又不是真的神,沒什麼大不了的。”
孔晴宇心想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八環的招數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以前又不是沒人用過。你們沒見過真的,難道還沒看過視頻嗎?”伊娜又道。
嗯,道理還是這麼個道理。可所有的巨物,不管是人工還是自然的還是神秘學的,只要是大到了一定程度,就一定會自帶居高臨下的神性壓迫感的,也只有現場用自己的肉眼觀摩,才能體會得更清楚。
“有擱這兒發呆的時間,還不如想想我們能做什麼呢!你們可都是最好的海軍艦員,開着共同體最好的戰艦。難道就準備在這一仗的關鍵時候,在一邊喊加油嗎?蘭真人,伯爵,還有伱們的艦長,都等着大家的支援!”
平心而論,伊娜的口才一般,她本人也不太擅長做政工幹部。可是,王座號上的艦員畢竟還是都是第十三艦隊中選出來的精英,多少都是有點血性的,只要適當地刺激一下,士氣自然也就起來了。
於是,艦員們就這樣一個個鬥志昂揚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