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分海
就在巴爾巴羅莎號進入重力井的瞬間，石心督查官已經將自己的折迭弓拉成了滿月，雙手溢出來的光暈凝成箭桿搭在弓弦上。
旁邊的克雷爾一副自暴自棄的模樣，排出一枚紫紅色的水晶，又將一張銀色的紙牌釘了上去。緊接着，那水晶便懸到了龍人督查官身前，落在了光矢前端，形成了箭頭。
督查官鬆開了弓弦，讓那泛着紫紅色冷光的水晶箭矢劃破天空，一頭直接沒入了那懸在觀星臺中間的陣圖中。
明明只不過是攻擊十米之外的陣圖，卻生生地轟出了一種彗星撞地球的壓迫感。
然後，便見那紫紅色的冷光沒入了陣列之中，便只見光芒炸現，刺眼的白光閃得大家幾乎睜不開眼睛。當然，這不包括餘連。他始終保持着靈覺向周圍的伸展開去，雙目圓睜，捕捉着眼前所有的光幕變化。緊接着，遠處的舷窗之外，已經不再是斑駁的星光和深邃不見底的宇宙，卻流溢出了一大片深不見底的灰霧，填滿了大家所聞所見的一切空間。
觀星臺上的靈能者們有了一絲騷動。他們都如此，更不用說是普通的艦員了。
這種問題，當然便只能交給那位一看就非常靠得住的坎伯爾艦長了。
餘連看了看正懸浮在空中的陣圖。這時候，這些彷彿交頸蛇一樣的陣列已經停了下來，彷彿再次陷入了冬眠狀態，亦或者說，剛纔石心督查官的一擊已經把它們轟得停止了下來。
可是，餘連卻能隱約感覺到，這並非是失去了活性，而是用靜態的假象，掩蓋更明顯的活性罷了。就彷彿是一座看似多年未曾噴發的死火山之下，卻隱藏着大量瘋狂沸騰燃燒着的熔岩似的。
“……沒有擊破？”克雷爾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停滯了，但是沒有擊破。”石心督查官低聲道：“要記錄下來，蛇組織所掌握的夢魘構型的幻相陣列，並不一定會被貝倫水晶加成裂解陣完全中和！”
他們並沒有感受到？餘連不動聲色地瞄了石心督查官一眼。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這個五環，應該是由於各種各樣的buff加成的緣故，感知能力居然已經在一個六環的“瞬眼者”之上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爲了破解一個幻象，你們居然直接獻祭了一枚高純度的聚能水晶啊！
他覺得，這次行動開始之後，自己和地球來的小夥伴們基本上是啥都沒幹，就是在看着帝國和聯盟大灑幣來彰顯壕氣了。
“虛境？”吉婭菲爾低聲問道。
“遠遠沒到。”餘連笑道：“到目前爲止，你可聽說過這等規模的人工造物，還有這船上的樹數萬毫無靈能的普通官兵，進入虛境的例子。”
女騎士覺得餘連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可是，看着這一大片灰濛濛的霧氣，卻連往那裡走都不知道，一時間也感受到了壓力。
可是，餘連卻已經走到了那已經停止的陣圖前，歪頭思索了片刻，首先摸出了一張閃爍着金光的硬紙，不用說，那正是太陽神之書的書頁了。旁邊的克雷爾頓時眼睛都看直了，趕緊隱蔽地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拿錯了。”餘連呵呵一笑，將太陽神之書的書頁塞到了懷裡，重新拿出了一把黃紙，咬破手指在上面塗抹了一番，又將它們貼向了那些停滯的陣列圖形中。
然後，那些黃紙便像是得到了某些特殊的力量依託似的，直接懸了上去。
餘連選擇的都還是陣列圖案上一些微妙的空隙處。若是沒有他的這個舉動，大家或許還發現不了，可是，當他這麼做了以後，大家方纔意識到，經過這麼一操作，這圖案方纔顯得完滿了不少。
如果說剛纔還是詭譎妖異的邪教風濃密，但多了這幾筆，竟然便多出幾番莊嚴了。
卻只見那些懸浮在陣列圖上的黃紙無風自動，用滴血寫就的符文，已經和靈光融爲了一體。其他人倒是在爲這一幕而驚歎不已，說不定還在爲餘連的操作拍案叫絕，但他本人卻總覺得這畫風實在是有點彆扭。總覺得在宇宙時代，貼黃紙和比燒娃娃還要反文明。
同樣覺得彆扭的大概還有菲菲吧，她捂着小嘴笑道：“好有時代特色的場面，特別適合出現在古裝的神怪傳奇劇裡。”
地球母星時代的古裝傳奇故事，當然也是人民羣衆喜聞樂見的，同樣也是各大影視題材的素材庫。只不過，除了共同體，全宇宙沒人對這些題材感興趣。在文化輸出方面，地球人確實是比帝國和聯盟差遠了。
餘連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方式雖然古典，但本質可是很尖端的。這些符文可是從那些航海日記中提煉出來的。”
“哦？啓明者的符文，但好像不是我們最常見的穹文。”菲菲掃了一眼黃紙上用血寫就的鬼畫符，笑道：“是蘭真人幫你提煉出來的？”
……呃，其實是小灰。不過這種事情不好說，菲菲雖然已經知道小灰的存在，但餘連卻不能解釋自己和小灰的關係，便傲然地拍了拍胸脯：“當然是本人了！不是我吹嘴，我也是直面過啓明者遺蹟的人了。這點小伎倆，在本人面前根本不疼不癢！”
就在這個時候，來自艦橋的通訊連接到了吉婭菲爾的通訊終端，自然是坐鎮那裡的艦長坎伯爾上校。
吉婭菲爾通過耳麥和對面的艦長低聲對話了幾句，接着便對大家道：“坎伯爾艦長來報，剛纔出現了小規模的騷動，但整體在可控範圍之內，艦內各設施運轉不成問題。艦長詢問，下一步應當如何行動。”
確實是一位靠得住的優秀艦長啊！相比起來，安妮·羅曼諾娃那丫頭就只會把船當賽車玩刺激的暴飛族遊戲，要想成長爲未來的英雄艦長，且還需要升許多級呢。
餘連沉吟片刻，剛想要說什麼，滴血寫就的符文上泛着的紅光，已經像是溪流般注入到了那個還在旋轉的陣圖之中，和詭譎的灰色冷光融合在成一道光柱，像極了光劍的能量刃，但卻在無限延長着，穿過了觀星臺的天幕穹頂，照到了灰濛濛的濃霧之中。
然後，那光柱緩緩地偏離着方向，隨即指向了艦船2點鐘的方向，
“分！”餘連大喝一聲。
其實他控制不了這道無限延長中的光刃，但面對此情此景，要是不喊點什麼好像就顯得太不尊重人了。
隨着他的這一聲斷喝，光柱刺入了濃密的灰霧之中，緊接着，那遮蓋了所有人視線的灰霧便被拉開了一條可見也可以行駛的通道，就像是指天的神劍驅散了陰霾。
在那一刻，在場所有人看着那屹立於光環之前的餘連，覺得自己就彷彿是看到分開紅海的摩西，一時間鴉雀無聲——呃，實際上在場除了地球人誰都不知道這個典故，但大宇宙在外的觀察者們只需領會精神便好了。
同一時刻，高速無畏艦巴爾巴羅莎號，甚至沒等到餘連或者吉婭菲爾的下一步命令，便已經開始加速向着光柱指引的方向駛去。這樣應該是坎伯爾上校的判斷。真不愧是帝國的精英艦長和未來的名將，這敏銳，這決斷，這動員力，這主觀能動性，確實已經具備一切的名將之資了。
有一說一，坎伯爾上校確實是個人狠話不多的硬漢類型，但卻並非八面玲瓏的社會人，而且出身普通平民。若不是遇到了好領導，就算是擁有這樣的才能，也是很難出頭的吧？
不過，就在這時候，艦長的通訊再次傳到了吉婭菲爾這裡。這一次，她倒是沒有壓低了聲音私聊，而是直接開了公放。
“兩側舷副炮觀測臺上，有偵查士官用肉眼觀察到，灰霧中有怪獸的陰影。”坎伯爾艦長的聲音傳來。
吉婭菲爾看了餘連一眼，問道：“艦橋方向呢？”
“雷達部門和星象監控部門並沒有任何高能反應。倒是瞭望手用射電望遠鏡，看到遠方出現了莫可名狀，足有恆星般大小的巨大魔物。”
吉婭菲爾不由得疑惑地“哦”了一聲。
“這其實下官的推測。”坎伯爾艦長道：“他其實用望遠鏡看向遠方之後便當場暈厥，我一拳把他揍醒過來之後，嘴裡還在念叨着魔鬼恆星，吾的主，莫可名狀之偉力之類完全聽不懂的話。現在已經送到醫院去了。”
堂堂的史上最強無畏艦，擁有的當然不僅僅是醫務室而是一整個設施完備的醫院了，甚連精神病院都有。就是不知道科技側的醫療方式，能不能修復得了神秘系的創傷了。
餘連爲那我san值掉光的帝國瞭望手默哀了兩秒鐘，覺得如果這仗結束了他還有搶救的餘地，便用“生命之觸”給他續上一番吧。
“那麼，您看到了什麼嗎？”餘連問道。
那邊的坎伯爾上校沉默了兩秒鐘，隨即道：“瞭望手昏迷之後，下官也確實看了一下射電望遠鏡，卻看到了一艘企業級。”
“企業級？聯盟的主力泰坦？”吉婭菲爾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了克雷爾，後者頓時拍了拍胸口一副哥很驕傲的樣子。
坎伯爾上校道：“正是。”
衆所周知，聯盟也是資本主義集大成的國度，甚至是百頭鷹的宇宙加強版，後者有企業號航母，前者有企業級泰坦自然也是很合理的。實際上，企業級泰坦在設計定稿、建造和服役的這二十多年時間，一直都是帝國宇宙艦隊最大的假想敵。
“不過，也有些區別……”坎伯爾艦長的聲音中終於出現了一絲猶豫：“乃是一艘比正常的企業級至少大了十倍以上的巨型戰艦，前端的主炮裝得更是兩朵花瓣。”
“花瓣？”吉婭菲爾道。
“對。就是聯盟的巨像武器。”
對於坎伯爾上校這樣一絲不苟的精英艦長來說，最強大的敵人，便是裝備了巨像和超級泰坦了。不得不說，缺點想象力，但卻勝在直觀，而且太能體現一位有責任感的優秀帝國軍人的世界觀了。
面對這樣恪盡職守的艦長先生，餘連實在說不出“花瓣”其實是假的這樣的話，便忍不住掃了克雷爾和石心先生一眼……嗯，這兩人已經武裝在身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彷彿壓根沒聽到艦長的話。石心先生也就罷了，畢竟超凡管理局的一級督查官雖然是顯貴的職位，但畢竟還是個執行者，但克雷爾這傢伙甚至連盾牌都展開了，咋看就彷彿是提着一面白燦燦的炒鍋，還是大食堂用的那種。
戲演過了。餘連想，不說是菲菲和小擎了，連賽琳娜那個趕鴨子上架的新人都比不了。別人不知道，伱會不知道嗎？當初我去翡林實驗室刨東西的時候，你可是共犯啊！
餘連聳了聳肩，又對艦長道：“您現在還看到什麼了嗎？”
坎伯爾艦長的聲音又有了一絲停頓，隨即一下子釋然了下來：“什麼都沒有了。”
“很好，請全艦繼續前進。舷側所有炮位和觀察哨繼續觀察，但不可開火！”餘連道。
他這一次用的是命令的語氣，但坎伯爾艦長的態度卻端正了許多：“下官明白。”
吉婭菲爾的表情很微妙，忽然覺得有點怪。仔細想了一想，小時候自己特別喜歡的洋娃娃，被父母送給親友家的熊孩子時，好像就和現在的感覺差不多。
不過，這位堪稱星界騎士典範和未來帝國軍良心擔當的女騎士，倒也不至於爲這種事情糾結太久，便道：“確實不是虛境。”
餘連點頭：“虛境裡的物理常識是玄學，但能噬人的怪物卻可都是真實的。”
“可是這裡卻是存在虛境的氣息……”吉婭菲爾喃喃自語道：“或許可以理解成，真實的宇宙和靈性虛無之所的縫隙？”
姑娘，這就是天賦啊！你已經悟了！餘連看了對方一眼。
女伯爵小姐確實是已經悟了，便也依稀感受到了某種危機感，用終端吩咐了一下機庫：“把我們的紋章機整備好送來。另外，讓無心營也過來待命！”
餘連不得不承認，蘇琉卡王確實是很信任自己，所以才下了如此血本。這艘巴爾巴羅莎號是其中之一，這所謂的“無心營”便也是其中之一。要知道，這可是擁有稱號的裝甲擲彈兵精銳，全部都是由沃夫岡人公民家庭出身的戰士，裝備着符合他們體型和身量的特殊動力裝甲，對帝國忠心耿耿，悍不畏死。一旦有人類的靈能高手幫這些狼人大個子解決了神秘學對抗的問題，戰鬥力可是比人類部隊強多了。
此時此刻，巴爾巴羅莎號已經以及高速狀態前進了將近五分鐘，若是在宇宙空間中，應該已經掠過上千萬公里的距離了。而這個時候，那陣列中射出來的光刃指向的方向，卻已經漸漸看到了一些陰影。
當然，並不是已經瘋掉的瞭望手看到的莫可名狀的恆星怪物，也不是坎伯爾艦長的裝着巨像武器的超級泰坦艦，就是一團深不見底的陰影。在灰濛濛的霧氣的環繞中，反倒是顯得愈加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