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次日老天開恩,天氣好轉。

詠善料着自己會一夜無眠,到迷迷糊糊醒來,才驚覺自己竟睡得日上三竿了。

常得富聽見動靜,趕緊到牀邊來侍候,笑眯眯道,“殿下醒了?難得睡得這麼踏實,奴才看殿下睡得香,比自己睡個好覺好歡喜呢。可巧天又大放晴,若是有興致,坐小暖轎出去逛逛?散散痛也好。”

詠善睡了好覺,神清氣爽,連傷口也不怎麼疼了,聽着他嘮嘮叨叨,出奇的好心情,坐起來讓他們侍候着端熱水搓毛巾,朝窗外看,一片明晃晃的,果然一掃這些天來的yinyin沉沉,彷彿一切都豁然開朗起來,充滿英氣的臉也逸出一絲笑,把擦臉的熱毛巾往臉盆一扔,仰頭吐出一口長氣,“大放晴,好天!”瞄左右空空的凹下去的亂被窩一眼,又彷彿漫不經心地問,“兩位殿下都哪裡去了?”

“稟殿下,兩位都在側殿裡。”

“側殿?”詠善隨意嗯了一聲,又緊跟着問,“在幹什麼?”

“下棋。”

陽光透着迴廊頂頭雕琢的福壽雙全紋路,斑斑駁駁交錯射下來,印得詠善渾身暖洋洋的份外舒坦,腳步也輕快。

繞過迴廊就瞧見側殿的大木門,門沒有全閉上,微微開了小半扇。兩三個年級較小的內侍站在門口,正曬着難得的好太陽,眯眼彎腰,打着哈欠,見到詠善忽然憑空冒出來似的站在面前,唬得臉都白了,象被人抽可筋般撲騰跪下,“殿……”

詠善伸出一根指頭,打橫擺了擺,揮手要他們都到一邊去。也不推門,側着身子從開了小半的門悄悄躡進去。

冬天裡的大太陽永遠是討人喜歡的。偌大的側殿被它照得亮亮堂堂,父皇前不久親自賞的琉璃瓦七色燈從中央垂下,因爲是大白天,殿內又夠亮,內侍們已經把這燈吹熄了。

有人在這裡用了早點。一旁的小桌上隨意地擺着杯壺碗筷,還有五六個盛小菜的白玉盤子,菜都吃得不多,只稍微動了動。半個不知被誰咬了大半的黃鬆糕擱在碗沿上,整個透着一股愜意。

另一邊,窗前擺開了棋局,交戰雙方都正沉迷,詠臨低頭咬牙,瞅着棋盤猛皺眉。不知詠棋又是什麼表情,詠善靜悄悄矗立在他後面,忍着不靠過去瞧他的臉,把視線向棋盤投去。

一看,不禁抿脣一笑。

怪不得詠臨那樣愁眉苦臉呢,分明是個敗局了嘛。

這麼久不見,棋藝一點也沒長進。

“我下這!”詠臨苦思冥想半天,慷慨就義般的把手中快捏碎的黑子往棋盤上一放。

詠善心道,笨蛋,那不自尋死路嗎?

詠臨指頭一按下去,似乎也瞧出來了,小虎意識到危險似的怔了一下,又嚷嚷道,“不對!不對!”

詠棋偏了偏頭,沒做聲。

詠善把他的背影印在眼底,仔仔細細,沒一分遺漏。他那麼放鬆,脊背上線條柔軟優美,不用瞧,也知道他此刻臉上必然如當初自己無數次偷窺時那般清淡閒適。

“詠棋哥哥,你把這兩個子去了,讓我吧。”詠臨悔了子,把黑子又捏回手心,死勁瞪着棋盤,隔了半天,忽然伸手把詠棋的兩顆白子也捏走了,耍賴兼撒嬌似的嘿嘿笑着,猛一擡頭,愕然叫道,“詠善哥哥!”

詠善待要擺手要他噤聲,已經來不及了。面前的脊背果然驟然緊縮起來,本來背對着他的詠棋猛然站起來,彷彿蛇在咬他的腳。他被詠臨一聲“詠善哥哥”駭了一跳,起得又急,還要轉頭去看,哪裡站得穩,頭才轉到一半,瞅見詠善半個影子,腳下就失了重心,身不由己往後一倒。

詠善眼明手快,雙手從他兩腋下穿過,極穩當地把他接了,柔聲笑道,“真不小心。”

詠棋還在發愣,詠善已經扶他起來,又輕輕按着他肩膀,挾他坐下。自己也撩着衣襬坐在詠棋身邊。

原本一人坐的方榻,兩個人坐怎麼不擠?詠棋被夾在牆和詠善之間,對面坐着詠臨,頓時滿臉尷尬,正有些手足無措,詠善的聲音鑽進耳朵,“擠嗎?要不我另取一張方塌過來?”

“不用取。我不怕擠,哥你過來和我坐。”詠臨拍拍自己坐的方塌,往裡面挪了挪,笑嘻嘻道

詠善虛應了一下,卻沒動作,仍舊往詠棋那邊看,象說私話般地低聲問,“擠嗎?”

隔着放棋盤的小桌,他相當肆無忌憚,一邊低聲問着,一邊在桌下輕輕握住詠棋的手,用拇指摩挲柔軟的掌心。

詠棋身體驟然大震,擡頭哀求似的瞅他一眼,瞅得他都不忍心了,只好抿脣一笑,似不介意地放開觸感舒服的手掌。

“吃早飯了嗎?”詠棋垂下眼問。

好一會,詠善才意識到那是在問他,心內大喜,面上卻心不在焉地皺眉,“天天都是那些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詠臨插嘴道,“這怎麼行?還說我不聽話,哥哥原來在自己宮殿裡也是一樣的不聽話。等一下見到母妃,我一準告訴她。”站起來把棋盤端走,不一會,把另一邊小桌上的各色小菜都一碟一碟端了過來,還有一個小竹籠,裡面裝着饅頭花捲水晶包,一樣都只剩一個了,還端了自己剛剛吃過的碗筷過來,擺在詠善面前,“懶得使喚人取乾淨碗筷來,將就點,用我這套行不行?”

他這樣盛情,詠善倒不好拒絕。隨意挾了一筷子小菜放嘴裡嚼了一下,皺眉道,“常得富怎麼搞的?大冷天弄這些冷冰冰,酸溜溜的東西。”

沒想到詠臨立即露出一臉冤枉的神情,申訴道,“這是我特意從江中帶回來的,一路上萬般小心,生怕跌破了罈子,什麼冷冰冰酸溜溜?皇宮裡還做不出這樣的好東西呢,詠棋哥哥就很愛吃。”

詠善將信將疑,又轉頭去看詠棋。

詠棋見他雖然坐在身邊,倒也沒做什麼嚇人的事,神情漸漸自然了些,見詠善看他,輕咳一聲,“配上熱的黃鬆糕,是挺好吃的。”邊說着邊往小竹籠子裡瞧,才猛然想起最後一個黃鬆糕已經給自己吃了大半,正擱在那邊桌上,頓時又不言語了。

詠善看他往那邊桌子上瞅了一下,已經大概明白,笑道,“冷酸菜配黃鬆糕,那我可要捧場。”自己站起來,把那邊碗沿上擱着的小半塊黃鬆糕取了過來。

“那個……”詠棋看他真要吃,不免詫異,忍不住道,“那個黃鬆糕……”

說到一半他就又閉嘴了,盯着詠善拿在手上端詳的黃鬆糕。

那可是他咬過的,因爲開始已經吃了一個,第二個吃不下整個,所以擱下了。

“那個怎麼?”詠善看他的模樣有趣,故意逗他。

“冷了……”

“不要緊。”詠善自顧自往黃鬆糕裡面塞了兩塊小菜,咬了一大口,閉目細咀,彷彿正品着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的皇母娘娘的蟠桃,不敢錯過絲毫滋味,等全部嚥下去了,才嘆道,“果然好吃。冷的更好吃。”

宛如真是滿嘴餘香的感觸。

詠棋心裡明白他是另有所指,臉紅過耳。

詠臨卻非常驚訝,吞了一口唾沫,“真的這麼好吃?我也嚐嚐。”

興致勃勃拿過竹籠裡一個冷花捲,又拿起筷子要挾小菜。詠棋受不了似的一把將他手上的筷子和花捲都奪了下來,沉下臉問,“你還下不下棋?”

“詠善哥哥還要吃早飯呢。”

“我吃飽了。”詠善意態悠閒地道。

詠臨想起自己明擺着輸定的臭侷,做個苦臉,只好乖乖把桌上的東西撤走,將棋盤重新擺上。

還是剛纔那一盤,不過詠臨耍賴,硬捏走了詠棋兩個白子。

詠棋倒也沒有追究,隨後取了一個白子,放了下去,目視詠臨。

詠臨用力撓頭,撓了半天,問,“能不能不放那?你看,我好不容易只有這麼一塊地方。”

“沒出息。”詠善在一旁看到笑了,罵詠臨一句,取了黑子,代詠臨下了一子。

他這一子看似隨意,其實早從站在詠棋身後就開始思量。詠臨去了詠棋兩子,局勢更轉有利。果然,他一出手,詠棋就頓了一下,再不似開始時隨意從容,捏了白子仔細琢磨了好一會,才把白子放在棋盤上。

詠臨把雙手環在胸前。

“你怎麼不動了?”詠善看他。

詠臨嘻嘻笑,“下棋是聰明人乾的事,我自認不是個聰明人。這盤黑子本來是要死的了,要是詠善哥哥能夠贏回來,我就送你一整罈子小菜謝你。”

詠善斜他一眼,“誰稀罕你的小菜?”便又舉起手,押了一子。

詠臨問詠善,“哥,你要不要坐過來我這邊?”

“不用。”

“不會不舒服嗎?”

“你少囉嗦兩句我就舒服多了。”

詠臨便不再言語。

少了他囉嗦,殿裡果然安靜多了。詠善棋藝比詠臨好上百倍,詠棋能夠贏詠臨,和詠善比卻遠不是對手。雖然開始贏了不少子,但黑子漸逼上來,越到後面,詠善落子更加暢快,幾乎不須思索,舉手即下。詠棋卻露出步步維艱的窘態來,捏着白子的手常在半空中停留好半天,仍猶豫不知該往哪下。

詠善和他當了這麼久的“兄弟”,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和他對弈,一向沉穩持重的外牆彷彿自動塌了大半,新奇的興奮感都從裡面涌出來,讓他好幾次忍不住差點偷笑出來。

他一邊等詠棋下子,一邊裝作不耐煩,偏頭斜視身邊的對手。陽光從窗邊斜照進來,印得他捏着白子的手漂亮極了,詠善真恨不得一把抓住了,放到嘴邊去咬上一口,輕輕的,最多隻咬到詠棋皺眉就鬆口。

詠棋這一子下得很艱難,半天落不下去,甚至連從參與方淪落爲觀戰者的詠臨也在對面猛打哈欠,詠善索xing撐着腮幫盯着詠棋打量,暗忖就算他一輩子不落這一子,坐在自己身邊蹙眉細思也是一件好事。不過隔了一會後,他象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直起身子往詠棋脖子上靠近,“看來好多了。”

大概是日光直照的影響,這樣看過去,被燙傷的地方似乎連殘留的花瓣形也越來越淺了。

詠棋正用心想棋,被他的忽然動作唬了一跳,白子掉到棋盤上。

詠善輕輕撫着他脖子上的傷口,“擦的是我叫人送去的藥?”

“嗯。”

詠善綻出笑臉,站起來到了殿門,叫一個侍候在外的內侍過來,吩咐道,“庫房裡有一把鎦金如意扇子,帶流蘇玉墜的那把。你要常得富拿了去賞給太醫院的張孝感。”

那內侍趕緊答應了一聲,臨走前又謹慎地問,“殿下,要不要告訴他,這是爲什麼賞他的?”

“賞他就賞他!還非要什麼理由?混賬東西,快去。”詠善好氣又好笑地掃一眼這個呆瓜,罵了一句,轉身又回了屋裡。

沒想到詠棋趁這機會已經從方塌上逃走了,假裝口渴,站到角落上的大櫃前喝水,見詠善轉回來立即瞪着他,道,“我認輸。”

詠臨非常歡喜,站起來舒展筋骨,邊對着詠棋嘿笑,“每次都是詠棋哥哥在棋盤上欺負我,原來你也有認輸的時候。這次輪到我要彩頭了,嗯,要什麼好呢?”

詠棋回瞪他,“又不是你贏得,憑什麼要彩頭?”

詠善這才知道原來贏了彩頭,玩味地打量詠棋,“我贏了,我該有彩頭吧?”

詠棋不語。

他從小是皇子中的老大,身份從出生時就和各位弟弟有那麼一點不同,自當了太子,更不是當時的詠善這種普通皇子可以隨便接近的。詠善常常偷看到詠臨和詠棋說笑,自己卻沒這樣的福分。後來接着就是詠棋莫名其妙被廢,遣去南林,更沒有和誰玩笑的事了。

所以詠善長這麼大,似乎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和詠棋這般開玩笑,雖看起來只是隨口一句,心裡卻多少有些忐忑,瞳孔下意識微縮,盯着詠棋。

幸虧詠棋沉吟後,雖然神色尷尬,總算還是囁嚅了一句,“向來就沒什麼彩頭,也就是輸的人寫一副字給贏的人。”

詠臨洋洋得意道,“詠棋哥哥,過去你可把我罰慘了。這次還不輪到我報仇雪恨?放心,我也不會太狠,就罰你把張擬撰的《棋經》十三篇通通默出來……”

還未說完,已經被詠善從後面拎起了衣領,曬道,“我贏的彩頭,哪輪到你多嘴?”把詠臨趕到側殿外,關上大門。

“哥!”詠臨趕緊用手抵住快關上的大門,低聲道,“難得他今天好一些,沒象從前那麼懼你,你可要抓緊機會澄清。”

詠善一怔,“你說什麼?”

“我說的還不明白?”詠臨反問,把頭湊過來,彷彿唯恐秘密泄露般道,“母妃說你其實一直都很敬愛詠棋哥哥,心裡也爲他被廢不值,但礙於皇命,面上不得不對他兇一點。我本來將信將疑,沒想到你竟真把他從內懲院救出來了。不過你真兇也好假兇也好,反正在內懲院把他嚇得夠嗆……也是啊,誰叫你拿燒紅的如意燙他呢?這苦肉計可真嚇人。我爲了你,今天可是費了好大功夫討他高興,就盼着你們兩個誤會全消,握手言和,將來我們兄弟三人……”

沒有說完,詠善就把木門重重關上了。

趕走了詠臨,詠善施施然迴轉。

詠棋這次是逃無可逃了,只好無奈地站在原地等待發落。即使詠善看起來完全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這個受夠了“欺負”的哥哥卻不爭氣的氣息急促不穩起來。

詠善有趣地看着他,發現他的手指抓住了垂下的衣角,詠棋不會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有多撩人蠢動。瞬間,詠善覺得面前這羞澀驚恐的不應該是他的哥哥。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寧願這是他的太子妃。

至少當太子抱住自己的太子妃時,太子妃絕不會哭喪着臉。

他想抱住他,親吻他,把那漂亮的手指一根一根含進嘴裡,吸吮到通紅,最好把他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吸吮到永遠發紅,烙上屬於詠善的顏色。

詠善慶幸詠棋並不知道自己腦中正轉着怎樣的念頭,如果他知道的話,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要寫什麼?”在詠善有趣的打量的目光下硬着頭皮站了半晌,詠棋忍不住問。

詠善的目光有若實質,好像一雙手在把他層層剝開,咬着他的骨頭不放。詠棋一邊問,一邊藉故移動腳步,在黃花梨大木櫥前停下,取出文房四寶。這畢竟是他過去曾經住過的地方,大致也記得這些東西都擺在哪裡。

而且,似乎詠善這個新主人,並沒有怎麼改動這座如今屬於他的宮殿。

“寫什麼好呢?”詠善在他磨墨的時候,從他背後悄悄靠近。

兩人都知道那研磨墨汁的專注出於假裝,完全的不堪一擊。距離一點點縮短,空氣從兩人之間被緩緩擠壓出去,詠棋察覺背上癢癢的,似乎和開始被詠善的目光刺穿的感覺有所不同,一會後,聽見詠善在他身後低笑,“猜猜這是什麼字?”

他用指尖在詠棋背上輕輕划着,寫得很快而且潦草,寫完後,隨意地在詠棋背上繼續打了幾個圈圈,彷彿一點也不打算住手,等着詠棋猜他的謎。

但詠棋一直都在沉默,低頭磨墨,就象壓根不想和他玩這個無趣的遊戲。

“我再寫一次。”詠善輕鬆自如地又在他背上寫了一次。

“……”

“猜到嗎?”

他的脣又貼到詠棋耳廓後了,詠棋不得不陪他玩。

其實也不是很難猜。

“偶。”

“哪個偶?”

“無獨有偶的偶。”

“錯,”詠善輕聲糾正,“是佳偶天成的偶,我的詠棋哥哥。”

詠棋忽然手一滑,幾滴墨汁濺到桌上。他聳肩,象要回頭去看,卻被詠善一手抵在他背上,攔住了。

“別回頭。”詠善攔着他,雙手抵在詠棋背後。“不要回頭。”

他的聲音那麼低,好像他並不是這座龐囧囧殿至高無上的主人,好像害怕驚碎了什麼,從此所憧憬的一去不回。

他緩緩靠上去,抵着詠棋的雙手環到詠棋脖子上,象孩子一樣抱住詠棋。

他總覺得自己比別人都長得快,懂得快,比任何一個兄弟都成熟,理智,但現在,他真的好想只當一個孩子。

只有孩子,纔不用爲自己犯的過錯負責。

沒有誰會永遠把一個孩子犯的過失記在心上,永不原諒。

但他已經長大,大到可以做一個太子,負起天下蒼生的重任,隨意處置一條人命。

他已經十五歲,再也不是一個可以得到原諒的孩子。

“爲我寫一幅字。”詠善一邊說着,一邊慢慢鬆開環住詠棋的手。

詠棋低聲問,“什麼字?”

“隨你,寫好了,放在桌上,等我回來看。要是我晚了回來,你就吩咐常得富給你準備午飯,太子殿你可以隨意去,只是別出大殿門就好。”

詠棋聽着他的叮囑,沒有動靜,半晌後,才轉過身來。

詠善已經走了。

側殿的門半開着,剩下他一人,空落落的,讓人渾身不安的孤寂。

詠棋低嘆一聲,走到門前,打算把木門關上,他還真不知道該給詠善寫一幅什麼字纔好。

一個人影忽然從門外無聲無息地彎着腰鑽進來,鬼魂似的,嚇得詠棋後退了兩步。

“誰?”

“詠棋殿下,我是奉麗妃娘娘的命,來給殿下傳話的。”

詠棋定了定神,盯着眼前的人,回頭探究窗外是否有人偷窺後,轉過頭來,慢悠悠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殿下不知道我說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殿下知道詠善二皇子現在去做什麼了嗎?”

詠棋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怎麼會知道?”

“殿下,”那人看看四周,悄悄靠近了一步,壓低聲音問,“殿下可曾聽過恭無悔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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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