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蘭子義作出分兵的決定時心裡很沒底。
蘭子義倒是不怕賊寇只攻西門,
城中禁軍雖然散居各地,但人數衆多,賊寇從一個城門進攻想要攻下城池還是非常有難度的一件事情。
令蘭子義擔心的是自己的判斷。
裕州雖小可也有四座城門,
他判斷賊寇會從北邊包圍裕州完全是因爲南邊有京軍駐軍的緣故,
可要是賊寇不這麼想,專從南邊走怎麼辦?要是南北兩路包抄怎麼辦?
南北包抄還好,
賊寇能戰之兵不過十萬人,要是兵分兩路正好可以各個擊破。
但要是併力南向那就糟了,
南邊京軍只有六千人,賊寇大軍壓上撐不了多久。
剛纔各營營將才不情願的回去整軍,這個時候手底下幾萬人估計還在混亂中,要是賊寇真從南邊殺入城中,那就一點時間都沒留給城中禁軍,搞不好就全軍崩潰。
想到這個蘭子義就覺得胃裡絞痛。
但蘭子義又不能如果率軍南向,那麼做損失就會更大,
因爲城北兵力本來就少,如果賊寇真從北邊入城那裕州直接就丟掉一半。
已經做出決定,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了。
蘭子義在這一刻算是有些明白賭徒的快樂了,你不知道結果如何,但你又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這種失落感就如喪家之犬一般,
然而極端的失落之下是一股強勁的,躍躍欲試的衝動,一股興奮,
如果自己賭對了怎麼辦?
對了就能扭轉局面,
對了就證明自己比攻城的那個賊寇頭領要強得多。
蘭子義率領三百輯虎營騎兵小步沿着裕州北邊大道向前跑,身後是跑步前進的禁軍騎兵營,這羣蠢貨將馬匹全部扔到城東北邊山坡上放養去了。現在只能步行。
烈火與濃煙夾着道路朝天燒去,火焰就在蘭子義他們頭頂上點着,燒得是底下行人的骨肉,燒得是他們的靈魂。
火焰的燃燒不僅產生濃煙,還會落下灰燼,
與灰燼一同落下的是街道,民居里跳落下來無辜百姓,
他們的家產已被燒盡,生命也快要被烈焰吞噬,
唯一能做的只有跌落地面,翻滾,撲滅身上的火苗,逃到其他地方去。
明明剛纔在府衙的時城裡才只是剛剛被人點起火來,
這幫賊寇是怎麼把火點的這麼大的?
在火焰燒起的牆壁後可以聽到賊寇“轉生成仙”的口號還有喊殺與尖叫聲,還能聽到禁軍將士們與賊寇交戰的刀劍聲。
有將士問道:
“有兄弟被困在火裡,我們不去救他們?”
蘭子義吼道:
“不!現在不是時候!
混入城中的賊寇肯定不多,禁軍再蠢也不可能眼瞎到讓賊寇全都混進來。
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往北邊城門,絕對不能讓城門失守,
等到將城門重新奪回手中之後再進各坊清剿賊寇,才能關門捉賊,事半功倍。“
說着連目光都沒有挪動,依舊帶隊快速向北移動。
蘭子義攥緊手中繮繩,想到現在不是時候,一定要忍住,還不是時候。
大火熊熊燃燒,蘭子義眼中的裕州城已經是火海一片,
百姓們在大火中四處逃竄,亂做一團,
但當蘭子義他們快到北門時卻發現百姓們都沿着北大道向南逃離,
這些南逃得百姓有些堵塞蘭子義的去路,
蘭子義見此景象不憂反喜,長出一口氣,因爲這證明賊寇的確是從北邊攻城的。
果然,等百姓走近之後果然胡亂喊着賊寇來了。
禁軍營將騎着馬跟在蘭子義旁邊,說道:
“侯爺妙算,賊寇果然是聲東擊西。”
蘭子義沒有答話,只是命令手下將士站開,先讓百姓們逃過去,接着讓禁軍步行的騎兵靠向大道兩側還沒有被點着的建築,準備防禦。
桃逐鹿望着身後逐漸走遠的百姓,悄悄跟蘭子義說道:
“衛侯,如果那波人裡混進去賊寇怎麼辦?“
蘭子義答道:
“城裡已經混進來這麼多,再多混進幾個也無妨,
但要是擋住這些百姓,賊寇還沒來我們就得先亂。“
蘭子義話音剛落,就聽到北邊傳來陣陣吶喊
“心有法寶,轉世成仙,
斬妖除魔,一步登天“
一旁桃逐兔說道:
“來了!”
然後就看到一羣人面圖五彩,從籠罩北邊的火光和濃煙中跳竄出來。
這羣人不僅臉上畫得誇張,頭頂上還頂着高高的,不知道什麼用處的羽冠,
半身赤***畫着妖魔鬼怪,兇獸惡鬼什麼的,
賊寇都是一手腰刀,一手藤牌,那刀身在火光的照耀下紅光閃耀,還未殺人就能看到一層血氣,
再加上這羣人的怪叫,身上臉上畫的怪樣,配合整座城裡的大火還真有那麼一種地府洞開,陰兵過境的感覺。
輯虎營已經和賊寇交過手,一聽到那句吆喝聲就知道是誰了,根本不害怕。
禁軍明顯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景象,大傢伙的都有些騷亂,看來是被嚇到了。
禁軍營將滿頭大汗,也不知是被火烤的還是被賊寇嚇得,只是說道:
“這妖賊來勢洶洶,還真是滲人啊。”
禁軍的騷動當然逃不過蘭子義的眼睛,這種情況必須儘快遏制,否則五千多人就要被賊寇給嚇跑了。
蘭子義聽到營將的話後,冷哼一聲,說道:
“這種戲法耍把式當然沒問題,只是打仗……這羣衝來的人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接着側過臉給一旁桃逐鹿遞了一個眼色,
桃逐鹿當然明白,彎弓搭箭喊道:
“輯虎營聽令,隨我一到……
放!“
然後瞄準賊寇放出一隻鳴鏑,
旁邊三百多輯虎營騎兵聽到命令也都取出弓箭,
隨着一聲令下,去耍耍的撒開手中弓弦,
三百支箭矢隨着鳴鏑劃破夜空,
先是上升,追上升騰而起的火焰,
而後下墜席,席捲着炙熱的火焰呼嘯而落,擊中奔跑的賊寇。
盲目衝鋒的賊寇在濃煙與烈火中哪裡看得清空中的箭矢,
直到被擊中後才知道空中的呼嘯聲是衝着自己來的。
但爲時已晚,用來嚇人的塗裝可不是用來防箭的,
這樣光着膀子衝鋒還真是用來射擊的好靶子,
賊寇或是眼睛中箭,或是肩頭中箭,或是腹部中箭,或是腿部中間,
總之都被勢大力沉的箭雨擊得翻到在地,就算僥倖不死也都痛苦不堪。
見到輯虎營三百人的第一輪箭雨就給賊寇這麼大的殺傷,禁軍將士也都不再驚慌,
禁軍的眼神也在烈火中燃燒了起來,軍人的熱血沸騰了。
蘭子義趁熱打鐵,高聲說道:
“看到沒有?
妖賊也都是爹生媽養人肉長的,中了箭就會倒,捱了刀就會死,
你們手裡拿得,身上穿的都比這羣混蛋好得多,
那你們還在等什麼?“
聽到蘭子義的話禁軍齊聲高喝,
營將取出弓箭說道:
“侯爺已經帶了頭,你們怎麼有臉落在後面?
弟兄們,隨我放箭。“
禁軍的步行騎兵們聽令取下身上角弓,挽弓搭箭,
隨着一聲“放!”便是一陣箭雨洗地,
五千人齊放箭比起剛纔三百騎兵放箭可要壯觀的多,密集的箭雨乘風而起,將面前的濃煙撕裂,直撲眼前的賊寇。
剛纔捱了一輪之後賊寇已經停止了衝鋒,
這次聽到箭羽劃破夜空的聲音,賊寇紛紛舉起藤牌抵擋,
奈何藤牌面積太小,無法遮蓋全身,沒有防護的其他身體部位全被射中,
經過這兩輪齊射後,衝在最前面的賊寇已經所剩無幾,後面的賊寇拖着受傷的同夥開始向後撤退。
蘭子義見狀指揮道:
“賊寇只是剛入城,立足未穩,
衆將士繼續放箭,穩紮穩打一定可以將賊寇趕出城去!“
禁軍將士們聽到命令後欣然領命,儼然將蘭子義是做統帥,
事實上蘭子義領導全軍當之無愧,剛纔他短短的幾句話便穩住軍心,只發動了一次攻擊便向廣大將士證明了賊寇的虛張聲勢,這正是一個將領應該做的,這也正是凝聚軍心的源動力。
蘭子義見賊寇撤入濃煙之中,揮手指揮全軍前進,
輯虎營騎兵與禁軍看到手勢後都開始緩步前進,
然而濃煙之中卻傳來熟悉的呼嘯聲,
桃逐鹿大叫:
“不好!”
趕忙一把將蘭子義摁倒在馬上。
緊接着下一個瞬間便有好幾只箭撲面而來,擊中身後騎兵的甲冑。
桃逐兔說道:
“是賊寇弓手。”
蘭子義擡起神來問道:
“有人受傷嗎?”
只有極個別的幾個人傳來呼救聲,
無論是輯虎營將士還是禁軍都身穿甲冑,弓箭對大家的殺傷並不大,
禁軍營將說道:
“這裡離北城門已經不遠了,賊寇箭只稀疏,主力肯定還堵在城外。”
蘭子義聽着點點頭,再次指揮道:
“衆軍像剛纔賊寇射箭的方向還擊。
向遠處射,爭取將賊寇壓制在城門裡。”
禁軍聽令後連忙開始放箭,
安排在大道兩側的禁軍放箭掩護,道中大軍便向前推進;大軍停下放箭,兩側禁軍便向前推進。
賊寇的還擊一直不猛烈,看來的確是被壓制住了。
就這樣慢慢的,北城門樓出現在了蘭子義眼前,
然而蘭子義卻高興不起來,因爲在城門下是爲數衆多的賊寇扛起大盾防守,在他們身後則出現了足以威脅官軍鎧甲的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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