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逐虎心裡正煩着嘀咕,在他身後便有軍士高聲叫道:
“有兩騎正從後方向這裡飛馳而來!”
桃逐虎聞言總算是稍稍鬆了一口氣,藏在鐵盔下臉上也露出了些許微笑,這個時候能從後面靠近本鎮這邊的,除了蘭子義、桃逐鹿不會再有任何人,桃逐虎那兩匹馬總算是沒有白留在營中。
但桃逐虎鬆了氣並不代表德王也鬆氣,在聽到有兩騎從後面靠近的消息後德王臉上瞬間沒了血色,只見德王驚慌的扭頭向後,大聲喊道:
“戚榮勳不是就在前面禦敵嗎?怎麼這麼快便放妖賊從後面來了?”
德王叫的淒厲,可他身旁衆將士卻都無動於衷。沒有行動的衆將無法向德王提供安全,至少德王是這麼認爲的,於是他揮舞着馬鞭大聲吼道:
“全都向後!還愣着幹什麼?全都向後對敵,不可以讓妖賊傷害到我!”
接着德王轉身拉着一旁魚公公說道:
“魚老頭,趕緊派騎兵過去攔截敵軍,把那什麼鐵浮屠,輯虎營全都派出去,不能讓妖賊過來傷害我。”
德王明顯是被驚得發慌了,他探出去抓魚公公的手上力氣非常之大,魚公公的袖子都被扯得變形了。桃逐虎一直都觀察着德王魚公公,雖然魚公公臉上依舊保持着微笑,但現在真的已經是皮笑肉不笑了。在德王瘋言瘋語發泄完後,魚公公拍了拍他的手背,和聲細語的安慰道:
“王爺莫怕,我們這裡還有一萬多人,鐵騎甲士數不勝數,妖賊若只是兩騎過來根本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身後的將士就會替我們擋下來的。”
魚公公的話明顯沒能安慰到德王,只聽德王說道:
“公公,妖賊可是從後面攻過來的呀,這說明妖賊已經將我們包圍了!我看我們還是趕快跑吧。”
聽到“跑”字魚公公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個德王剛纔還意氣指使的叫魚公公“老頭”,現在居然又低三下四的求魚公公救命,這麼短的時間內反差如此之大,這已經不是驚人了,而是讓人噁心了。而且作爲一軍主帥,德王居然會被兩騎嚇壞,主動提出要逃命,這樣動搖軍心,後面可還怎麼打仗?
但魚公公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皇上寵着德王那他魚朝恩就得伺候着德王,再難也得伺候下去。只見魚公公又拍了拍德王的手背,說話聲音變得更加溫柔,他說道:
“妖賊兵線全被戚候擋在前面,不會有騎兵繞過來的,依我看來的應當是衛候和桃逐鹿,德王放心就是了。”
魚公公話剛說完後面便傳來蘭子義的聲音:
“我乃衛亭候蘭子義,諸位將士莫要驚慌!”
衆軍士聽見來的是衛候,紛紛小聲議論起來,這些將士自發的把路讓開,蘭子義與桃逐鹿兩人毫不費力的便來到了德王旁邊。
靠近之後蘭子義先是在馬上向魚公公作揖行禮,不過魚公公卻沒有多麼領蘭子義的情。蘭子義也知道昨晚上得罪魚公公太多,今天魚公公不給面子也在情理之中,蘭子義也不敢爲此生氣。
更何況今天蘭子義快馬加鞭趕來並不是爲了來見魚公公,他是爲了當下的軍情,於是蘭子義轉頭向德王說道:
“今日是德王排兵佈陣?”
一聽到是蘭子義過來,剛纔還要逃命去的德王立馬換了副面孔,他先是左右開弓,一邊一腳將兩個侍女踢開,他罵道:
“滾開,礙事的東西!”
兩個侍女被德王的喜怒無常折磨的很是辛苦,無論怎麼作都少不了捱罵,現在捱了兩腳被呵斥走反倒是種解脫。
蘭子義目送着兩個侍女離開,他已經懶得追問德王在前線陣中爲何會有女子出現,反正這種事情對德王來說不是什麼稀奇事情。蘭子義只是追問道:
“今日是德王排兵佈陣?”
德王瞥了蘭子義一眼,哼了一聲道:
“我不派兵佈陣難帶還要等你這個病秧子來?你好好睡在帳中就行了,來這裡幹什麼?”
蘭子義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氣,生氣已經沒有必要了,德王就是這個德行,多說什麼都沒有用,蘭子義說道:
“德王,這裡不是京城,打仗不是胡鬧。你得趕緊下令讓戚榮勳和東鎮兵退回來,再不濟也要讓他停在原地,不要繼續前進了。”
德王並沒有太在意蘭子義所說的“停止前進”這幾句話,他只注意到了蘭子義所說的“胡鬧”二字。只見德王指着蘭子義氣急敗壞的說道:
“大膽蘭子義!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說我胡鬧?我在指揮全軍作戰,這也叫胡鬧?
來人吶!給我把他拉”
蘭子義也不等德王說完便打斷他道:
“你這還不叫胡鬧?古往今來豈有讓八萬人接成一陣可以禦敵的道理?就算你結成一陣也不能讓他們動起來呀?現在你看看,你睜開眼睛看看。”
說着蘭子義就揚起馬鞭指向正在行進中的戚榮勳本鎮,他道:
“睜開你的眼睛看看,你佈下的這陣走了才幾步?掉隊的將士已經快有一半了。”
聽聞蘭子義此言,周圍衆將士紛紛點頭稱是,當然他們也只敢暗自裡小聲說,不敢大聲討論。
蘭子義罵的兇狠,德王有些受不住,便扭頭順着蘭子義馬鞭看去,再聽到將士們的低聲討論德王就有些猶豫了,他想了想說道:
“前面那些丘八隻是誘餌,我原本的計劃就是讓他們去與妖賊作戰,待到他們和妖賊混在一起之後我再用大炮轟擊,將妖賊射殺。”
說着德王便擡手指向一邊,蘭子義這纔看到在本鎮前排居然排列着神機營的大小火炮。
蘭子義見到此番情景驚得下巴都掉了,他問德王道:
“你的炮口直抵着戚榮勳和東鎮兵,一旦開炮我軍那些將士們怎麼辦?”
德王說道:
“我自會小心。”
蘭子義心中這時候已經罵娘了,他道:
“你又不去親自操炮你怎麼小心?”
德王聞言罵道:
“蘭子義你放肆,我是主帥,我讓操炮的人小心,他們自會小心,要是他們傷到了自己人我斬了他們便是。”
德王此言一出,周圍將士紛紛側目,那個離得較近的神機營將校更是叫出聲來。
蘭子義哎呦一聲說道:
“我雖然不懂火炮,但那炮彈飛出去打的是一條線,這一點我是清楚的。德王你把火炮全都排在這裡,這裡地形高低又同前面交戰之處差別不大,一炮打出去炮彈首先擊中的就是我軍將士,這一點任誰操炮都不可避免,
你將神機營置於死地還要因此處罰他們,這像什麼話?”
德王被蘭子義說了一通,找不出話來回答,他面紅耳赤的瞪着蘭子義,憋了半天才說道:
“那就讓神機營的把炮口揚起來!”
德王這話一出,不等蘭子義開口,神機營的將校就說道:
“東鎮兄弟人數太多,散的又遍地都是,炮口要仰多高我們壓根沒法量出來!”
蘭子義接着又說道:
“若真是想用火炮殺敵,那也應當居高臨下才對,剛纔我策馬而來的那處小崗乃是戰場制高點,爲何德王剛纔來時不講本陣和神機營扎到那裡去?”
德王見到軍中將校居然幫着蘭子義說話,火便燒到了頭頂上去,他指着蘭子義和一衆將士說道:
“好啊,好啊!你們這些丘八合起夥來抗我的命!前幾日張望那老東西就是如此排陣,你們一個一個屁都不放,現在我也用同樣的陣型禦敵你們卻嫌這也不是,那也不對,你們是不是故意和我過不去?”
蘭子義聽到德王此話,只覺的自己牙牀發酸,心裡發堵,這德王別的本事麼有,胡攪蠻纏的功夫絕對是天下第一,蘭子義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偏偏現在披甲當兵的又是他蘭子義。
蘭子義說道:
“太尉前日佈陣乃是總結了幾日作戰的經驗,根據地形和實際軍情排列出來的,今日與前日,作戰地點變了,天氣變了,敵我雙方參戰的隊伍也變了,怎麼能在套用前幾日太尉的軍陣作戰?這不是刻舟求劍嗎?就算是照搬太尉軍陣,太尉那日有把主力都排到前面園陣中去嗎?有讓園陣動起來嗎?
東軍現在是我軍主力,主力被團成一團扔到前面去,這樣的仗怎麼可能打贏?”
說罷蘭子義便掉頭對魚公公抱拳說道:
“公公,交戰在即,子義以爲現在應當立即讓戚榮勳和東鎮兵停下來,子義親帥騎兵作側翼,妖賊排的是鶴翼長陣,只要我騎兵上前將妖賊陣線擊穿,剩下的事情便是收割了!”
魚公公雖然還是一副看蘭子義不爽的樣子,但聽聞此言也點了點頭。只是蘭子義計劃雖好,時間已經不在他們這邊了。只見桃逐鹿伸手指着前面說道:
“快看!妖賊已經與戚候他們交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