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京所說的販賣人口之事勾起了蘭子義的興趣,那招婿樓蘭子義早就覺得古怪,只不過最後那邊放了人,蘭子義就沒再繼續追究下去,現在杜京重新提起此事,又把讓蘭子義開始審視招婿樓。
青樓用賤籍沒人去管,若是青樓敢販賣良家子爲奴,那就是重罪。招婿樓名聲雖小,排場卻大的要死,這種場子要是被查出來販賣人口可得牽連出來不少人。
蘭子義想從杜京這裡聽聽詳細消息,所以他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但蘭子義看杜京不爽,又不想讓杜京看出自己對此事的興趣,所以他還是牽着馬平視前路,對杜京不理不睬。蘭子義道:
“杜捕頭,我還是那句話,你有什麼事情,想查什麼案子自己去找案犯問,不要老是來問我。我贖出來的是我的大嫂,杜捕頭無緣無故探訪我家女眷,這成什麼道理?”
杜京追在蘭子義身旁道:
“道理總是需要變通的,我查案子是爲了百姓,不是爲了攪擾衛侯家中女眷,衛侯一向深明大義,不會不懂這個道理。至於案犯那邊,招婿樓我要是能進去我早就去了,何必拐彎抹角來找衛侯?”
蘭子義哂笑道:
“杜大人你可是兩縣捕頭,京兆尹的親哥,內閣首輔的紅人,這京城還有你進不去的地方?”
杜京道:
“不瞞衛侯,要是能行我恨不得去宗人府裡翻檔案,查案子,但我沒那本事。別的不說,之說前幾天,我到衛侯門前不就吃了閉門羹嗎?”
蘭子義聞言啞然,半天找不出話來回答,只得道:
“那招婿樓不過是家青樓,就算是官家開的教坊司杜捕頭都能進去查,招婿樓有什麼不可以。”
杜京聞言嘆道:
“那招婿樓護院人多勢衆,武藝高強,我無論是硬闖暗訪統統都被擋回來,根本就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我託舍弟上書朝廷,行公文調城門校尉兵員前去圍堵,可每次文書行到司禮監就渺無音訊,催的緊了司禮監便以‘營兵重器,不宜小任’爲由把事情駁回。那招婿樓我根本進不去。”
或許對杜京來講,文書道司禮監沒了下文是因爲某些偶然原因,但蘭子義卻敏銳的洞察到了事情的蹊蹺之處。像是有司糾察奸邪,探訪案犯的事情,司禮監是不會無故掣肘的,那招婿樓人員兵力強的連京城捕快都突入不進去,這點本就可疑,京兆府調京城守軍清查一家青樓,這種蹊蹺事情司禮監有疑惑應當聞訊,結果司禮監不聞不問,直接將請求駁回,這很難讓人想通。
一旦將來有朝一日,蘭子義投奔太子得逞,隆公公以及他支持的德王就是擋在蘭子義面前的頑石,蘭子義必須將其清除,現在有事能把隆公公牽連進去,蘭子義何樂而不爲?至於杜京,蘭子義想從他這裡知道的事情已經全都知道,對蘭子義而言他已經沒用了。
只是杜京並不知道蘭子義心中所想,他還是費勁心力想要說服蘭子義,杜京道:
“衛侯,我上次登門拜訪就是想要借令兄的事情前去清查招婿樓,衛侯你卻不許。不許也行,現在您都把人贖出來了,我正好可以問令嫂幾句話。”
蘭子義道:
“青樓裡贖出來的人多了去了,杜捕頭去問其他人,別來問我大嫂。”
杜京這時已經有些着急,他道:
“衛侯,那招婿樓從來不贖身,衛侯你這是第一次從裡面把人贖出來。我盯那招婿樓已有多年,他樓裡的女子來源去向全都是迷,外人看去只知裡面姑娘年輕貌美,一茬換過另一茬,可誰人去管那樓裡的姑娘從何而來,隔幾年後又往哪裡去?”
蘭子義不耐煩的對杜京擺手說道:
“杜捕頭若是隻有這些小事,那還是別來煩我了,我可沒有心思去管閒事。”
說罷蘭子義翻身上馬,催馬就走。
杜京沒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勸說一番換來的卻是這個結果,他愣在原地注視蘭子義良久,突然他當着街上所有人喊道:
“小事?那麼多女子的性命清白也叫小事?衛侯你這麼輕而易舉的一言斷人性命這與草芥人命有何區別?
我本聽說衛侯你在德王府中直言敢諫,乃是仁人義士,見你兩面才知你也不過是個吃喝玩樂,遊手好閒的紈絝子!蘭子義,我看走眼了!“
杜京吼聲巨大,街上行人全被聲音驚得愣在原地,不明所以的來回張望。那頭蘭子義本已走開,聽聞此言也好似被銅鐘震過一般,愣在原地陷入沉思。
杜京這一言恰恰問到了蘭子義心中分野處,他蘭子義到底是爲了什麼來京城的?之前蘭子義以爲他是爲了朝廷社稷,爲了天下蒼生,可現在蘭子義做得這些事情,用得這些手段,真的是在利國利民嗎?他到底是爲什麼來到京城的?
蘭子義回頭去找杜京,人羣中卻已經沒了杜京的身影,街上的人流恢復了以往模樣,繼續來去滾滾,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唯有駐馬立在路上的蘭子義悵然失神,惆悵之之所以。
杜京的話激起了蘭子義的沉思,他低頭策馬行在路上,不斷的質問自己究竟在京城裡做什麼?可他卻一直沒有找到答案。
蘭子義失魂落魄的吊在馬山,任由馬匹自行。也不知過了多久,走到何處,路旁突然有人叫喊蘭子義道:
“公子,公子,這位公子你也是進京趕考的?”
蘭子義被人叫到這才醒來,這段發呆的時間雖短但蘭子義卻感到恍如隔世。他擡頭看向聲音來源,卻見一個賊頭賊腦,猴精一樣的人物佝僂在馬旁,那人渾濁的眼珠裡不斷地流出顯而易見的貪慾,他不停的問蘭子義道:
“公子,你也是進京趕考的?我這有好東西你要不要?”
剛剛被杜京一言戳中心事,現在又有人問蘭子義是不是趕考,蘭子義過去的回憶一下子全被喚醒,他望着那個馬前晃悠的無賴,戲弄辦的問道:
“不錯,我就是來趕考的,你有什麼好東西?”
沒想到那無賴聽到蘭子義開口後神色居然轉爲不屑,他道:
“沒想到居然是個外地人,我看這身行頭還以爲是那個江東土財主呢。“
說着那個無賴轉身就走,而蘭子義則有些慍怒,聯想到自己屢試不中的事情,蘭子義對那無賴吼道:
“你這話怎麼講,是看不起我們外地人麼?”
那無賴聞言回頭看了蘭子義一眼,然後說道:
“看不起你又怎樣?反正這次恩科你們這些外地人也上不了皇榜。”
接着那無賴一臉壞笑的說道:
“小哥你今天運氣好,撞見我了。你若想考上我這裡有條門路,只是不知你願不願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