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公公起身後蘭子義的頭痛便顯着減輕,之前蘭子義只覺自己的腦門上扎着一把錐子在不斷攪和,現在錐子已經被拔掉,蘭子義的腦袋一下就輕鬆了,腦袋輕鬆周圍人的話自然也聽得清楚,而隆公公因爲離得近,他的話蘭子義聽得最是清楚,依隆公公所言。
隆公公當然也發現蘭子義回過神來,他扶着蘭子義肩膀問道:
“衛侯好些了?”
蘭子義笑道:
“不止好些,我是好多了。”
隆公公仔細端詳着蘭子義,片刻後他問道:
“我記得衛侯之前提到過,每次你見到我都會頭痛。”
蘭子義揉着自己太陽穴勉強擠出一個苦笑,外面觀望的衆太監聽到裡面喊話找太醫,紛紛跑來伺候,蘭子義順手接過旁邊太監遞來的水喝了一大口,然後他道:
“每次見到魚公公都有大事,我怕勞神,自然頭疼了。”
蘭子義避重就輕隆公公心裡全都明白,但他並不打算深究頭疼的事情,所以他只是笑笑,沒再多說。
經蘭子義這麼一折騰,門口現在圍滿了人,太醫也抱着藥箱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卻見到蘭子義坐在門檻上和隆公公閒聊,一時間所有人都變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這麼多人也不能一直圍在這裡,站在門外的司禮監二席壯着膽子斂手上前試探道:
“隆公公,剛纔您叫的太醫來了。”
隆公公這時氣已經消了,雖然心情談不上好,但已經沒有剛纔那麼糟,得知太醫以來他吩咐道:
“你們都散了吧,讓幾位太醫等會,我先扶衛侯坐好,待會讓幾位進來給衛侯把把脈。”
說着隆公公就掖住蘭子義肩膀往起扶他,這次那個侍衛頭子沒再缺眼力,他連滾帶爬的起身,踩着碎步跟在隆公公身旁協助扶起蘭子義。在將蘭子義安置坐下後隆公公向哪個侍衛頭子吩咐道:
“行了,你也下去吧,既然章首輔已經回到東宮,那你帶不出太子也在情理之中。”
那侍衛頭子聽聞此言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向隆公公拱手作揖,得到赦免的他恭恭敬敬地將頭埋在臂中倒着退出堂去,臨出門前侍衛還不忘給蘭子義投以感謝的眼神。隆公公在侍衛推出屋後也擺手示意其他人也一併退下,衆人見隆公公是真的消了火也便散去了。
等人都撤得差不多後,等在門外的幾個太醫小心翼翼的邁步燈堂,他們幾個本是被叫來給蘭子義看病的,可一進門才發現隆公公的手傷得也不輕,幾根人不知道該先給誰看就楞在門口不敢動彈了。
蘭子義的腦袋這會已經不疼了,他只是裝出一副比較虛弱的樣子,見幾個太醫猶豫蘭子義便主動開口道:
“幾位先給隆公公看吧,外傷還傷在手上,一個不小心傷口可就要化膿了。”
隆公公笑道:
“衛侯很懂行嘛。”
有了蘭子義的吩咐太醫們終於擺脫了窘境,他們默默上前擡起隆公公的手,同時從藥箱裡拿出紗布和金瘡藥來。隆公公也不去管自己的手,只是任由醫生擺佈,哪怕是清理傷口時他都沒皺過眉頭。幾個太醫分作兩頭,大部分人都在出力隆公公的手,另有一人在給蘭子義診脈,而隆公公則對蘭子義說道:
“衛侯,今日可多虧了你和代公,若非你父子二人公忠體國,今天還指不定能捅出多大亂子來呢。”
蘭子義道:
“主要還是多虧了我爹,正是因爲有我爹在街上的局勢才能控制住。只是剛纔我爹他先一步護送德王走了,也不知他現在如何?”
隆公公道:
“代公無恙,德王府那邊已有信來,代公護衛着德王已經回了王府。今天代公的確幫了大忙,但衛侯你也撐起了半天,若非衛侯你剛纔在街上鐵腕誅心,一旦讓亂民劫持太子,情況可就難以控制了。我並沒有要貶低代公的意思,但今天太子那邊惹出的事情得以平息,主要還是衛侯你的功勞。”
若是現在和蘭子義說話的是魚公公,那蘭子義不會產生任何懷疑,因爲魚公公手下的臺城衛有足夠的能力讓魚公公知道京城裡當下發生的任何事情,但隆公公也能將京城動向掌握的這樣清楚就很讓人意外了。街上流民擁立太子的事情距離現在只過去不久,而且當時街上情況混亂,除了親身經歷事件的少數幾人,其他大多數人估計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說不出個大概,隆公公深居司禮監,他又是怎麼知道蘭子義當時辣手誅殺帶頭流民的?
蘭子義很想知道隆公公是怎麼了解到這些情報的,他試探道:
“隆公公消息真是靈通,我以爲魚公公會押着不讓你知道外面的事情呢。”
伺候司禮監的小太監這時已經爲兩人捧上茶來,隆公公呷了一口後說道:
“魚老哥怎麼會把臺城衛的情報泄露給我?我得自己留心才行。”
蘭子義要的就是魚公公這句話,知道了這件事蘭子義就該仔細留心身邊人了。隆公公自然也知道蘭子義是在試探自己,無論出於何種原因他並沒有選擇在這件事情上隱瞞蘭子義,他只是接着問蘭子義道:
“我聽說這次的流民是被人專門組織起來的,可有此事?”
蘭子義點頭道:
“有之。”
隆公公又問:
“主謀是誰衛侯可知道?”
蘭子義道:
“是李澄海。”
隆公公道:
“李澄海現在人在何處?”
蘭子義道:
“已經被我押進洗冤寺裡去了。”
隆公公又問:
“章鳴嶽沒有摻和這件事?”
蘭子義道:
“依我看章鳴嶽並未參與此事謀劃,但他有意要藉此事發力。”
隆公公道:
“衛侯說仔細點。”
蘭子義道:
“我趕走流民之後護送太子回宮,路上被章鳴嶽截住,章鳴嶽還想藉機把持太子,而且據我所知在此之前章鳴嶽勒令京城守軍與京兆府衙役將流民往太子處驅趕,而且那麼多流民入城,哪怕有李澄海暗中疏通也不可能完全瞞過章鳴嶽,章鳴嶽卻一直裝作不知,今日東宮設宴未見戚榮勳,據說戚榮勳早已帶兵在城中巡邏,當時我還沒想原因,現在想來章鳴嶽早已在城中佈局。”
隆公公聽着蘭子義的彙報,手指一下接着一下的敲擊身旁案頭,等蘭子義說完後隆公公道:
“衛侯分析的極有道理,章鳴嶽那廝早就借妖賊犯京時逼過一次宮,皇上愛才沒處置他,他卻膽子大到借用流民。唉,皇上對章鳴嶽恩遇隆重,章鳴嶽卻對皇上心懷鬼胎,真是讓人寒心啊。”
蘭子義聽着隆公公發牢騷,自己靜靜的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隆公公發完牢騷後又呷了一口茶,他問蘭子義道:
“衛侯以爲章鳴嶽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