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樓一樓的屍體被一衆捕快取證處理,大廳雖然凌亂,但總算清亮了許多。
廖不凡在大廳內來回踱步,時不時擡頭看向他們進去的房間,白玉風爲何要約談公孫鵬,爲何公孫鵬沒有拒絕,這些問題讓他心亂如麻。
之前在城主府的事情廖不凡也有所耳聞,再加上他和父親廖飛凡的交情,按理說公孫鵬應該直接抓走白玉風纔對,可他並沒有這麼做。
廖不凡自認這一計劃可謂天衣無縫,空靈靈對白玉風的誤會已是根深蒂固。
他根本就沒法去證明這件事的清白,接下來只要把空靈靈的腦袋放到空天刃面前,一切都將水到渠成。
可公孫鵬突兀的出現讓廖不凡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大半時間他都在思索哪裡會出問題,但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公孫鵬和白玉風是敵人,這一點毫無疑問,縱然不是敵人,他們也絕不會是好朋友。
他們總不會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變成兄弟來對付自己吧,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了。
有些你認爲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就會發生,比如現在,二樓房間大門推開,白玉風帶着那該死的笑容緩步走下樓梯。
公孫鵬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沉悶,於是廖不凡看着他的目光就更加沉悶。
只見公孫鵬豁然擡頭看向廖不凡,喝道:“廖不凡,你知法犯法,我若記得不錯,聖朝國府有明確規定,任何學生不得出入這種風流場所,一旦發現,立即開除,我說的可有錯?”
廖不凡只覺五雷轟頂迎頭砸下,他覺得此生簡直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了。
公孫鵬不來幫他反而站在白玉風那邊說話,這還有天理嗎,那廖飛凡常年給你送禮算是喂狗了?
你前幾天不還要想盡辦法怎麼置白玉風於死地,這會兒怎麼又和他站在統一戰線上。
“公孫叔叔,這……這冤枉啊,我……我真不知道有這種規矩……”
他還在一口一個公孫叔叔,企圖用這種稱呼來提醒公孫鵬和廖家之間的關係。
公孫鵬恍若未聞,他冷喝一聲道:“你作爲堂堂國府的學生,這種規矩都不知道,你還有什麼資格繼續在國府認讀?”
“我……我……”
“還有,醉春樓九條人命,你有何話要說?”
廖不凡大驚道:“這是紀蠻殺的,老鴇都可以作證。”
老鴇本來是站在廖不凡那一方的,現在公孫鵬來了,她怎麼可能還會去幫外人。
公孫鵬可不僅僅是嵐山城城主的心腹,他還是這醉春樓的老闆,別人不知道,老鴇可是一清二楚的。
老鴇慌忙說道:“是廖公子讓他手下殺人,然後要嫁禍給離開的那個大個頭,我實在逼不得已,只能給他作證。”
“你……你你……”
人生總是這麼無常,廖不凡只覺這幾天受到的委屈和災難比這一輩子加起來還要多。
公孫鵬本該變成他的依仗,但現在卻反過來幫白玉風,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
公孫鵬接着說道:“身爲國府學生你不做好榜樣,公然出入這等場所,更可怕的是你視九條人命如兒戲,仗着你爲國府學生便在此胡作非爲,我雖和你父親關係匪淺,可我身爲嵐山城軍師就決不允許自己徇私枉法,此事我會如實稟報國府。”
廖不凡大驚道:“不,你不能稟報國府。”
公孫鵬已不願再聽廖不凡的解釋,他說道:“把廖不凡帶走。”
廖不凡一直都覺得自己前路一片光明,只要不出什麼意外,他的未來將會爲大炎聖朝盡忠效力,這是多少人一聲夢寐以求的事情。
現在,這一切好似突然變成了夢幻泡影,而他就在這泡影中跟着沉浮,跟着破碎,最後絕望的沉到無盡深淵。
此事一旦稟報給國府,等待他的將會是國府的嚴厲處罰,而且九條人命一旦落實,他甚至要爲此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一種前所未有的大惶恐如無盡的黑暗朝他籠罩而來,在這片黑暗中,他將再也找不到絲毫出路,等待他的將是被帝國律法審判的命運。
“白玉風,你以爲你贏定了嗎,你不讓我好過,那就別想讓空靈靈活。”
醉春樓外傳來廖不凡的嘶吼聲,他的語氣充滿了不甘和絕望,但白玉風終歸只是淡淡一笑,他對紀蠻的實力有足夠的自信。
公孫鵬目光復雜的看着白玉風,這一切自然都是他拿着公孫鵬的母親還有姐姐的性命做威脅,所以公孫鵬纔會幫他對付廖不凡。
但實際上直到現在,白玉風根本都不知道他的母親和姐姐是誰,人在哪裡。
他僅僅只是憑藉着空靈靈提供給他的那些信息來做着空頭要挾,實際上連白玉風自己都不敢相信,像公孫鵬這樣的人竟然還會對他的親人如此在乎。
公孫鵬恨聲道:“幫了你,我會有什麼樣的麻煩你知道嗎?”
白玉風含笑道:“你有麻煩至少要好過你母親還有你姐姐有麻煩。”
公孫鵬面色一僵,終於是一聲嘆息,此刻他忽然有一種感覺,誰要有白玉風這樣一個對手,那真的是他倒了八輩子的黴。
白玉風接着說道:“你現在只是秉公執法,本就是廖不凡殺了人,他甚至還想殺了空靈靈,至於他爲什麼要殺他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是在以一個嵐山城執法者的身份逮捕了廖不凡而已。”
白玉風一席話如醍醐灌頂,他瞬間醒悟。
公孫鵬說的麻煩當然是來自白玉虎。
白玉虎叫他對付白玉風,他不但辦不成事,反而去幫白玉風,白玉虎豈能輕饒他。
但事實是他根本不知道廖不凡和蕭燕乃至白玉虎之間有什麼聯繫,他只是逮捕了一個殺意十足的廖不凡,僅此而已。
想到這裡,公孫鵬終於是鬆了口氣,他看向白玉風的目光竟出現了感激之色,廖不凡自己都覺得這種感覺真是十足的荒謬,但卻又真實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帶着這種複雜的情緒,公孫鵬交代老鴇和醉春紅一番之後這才離開醉春樓。
醉春紅的目光更復雜,這個年輕人簡直是她生平遇到過最奇怪的人了。
無視她的美貌和誘惑,甚至對她的目的和行動了如指掌,這個人不但奇怪,而且可怕。
她總覺得能夠經受住自己那種魅惑之力的男人,簡直就不是人,難道白玉風真的是鐵石心腸?
醉春紅看着白玉風的目光竟慢慢呈現着異樣的迷離,這樣的男人,還真夠迷人的,只可惜……
醉春紅微微一嘆,眼中盡顯落寞與哀愁,他們之間年紀雖然相仿,可卻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自己又如何配得上他呢?
也只有空靈靈那樣的大家閨秀才有資格成爲他的意中人吧,醉春紅未來的命運早已註定,從她踏入醉春樓再到天地樓就已註定此生不配擁有幸福和愛。
她所有的美好與幻想終究只是夢中花、水中月,一觸即破、一碰即碎。
正當這時,白玉風對醉春紅微微一笑道:“春紅姑娘,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先前的建議,如有機會,日後再來拜訪,告辭。”
白玉風淺淺的一笑,踏步邁出了醉春樓,留下醉春紅似乎還在回味白玉風剛剛那簡直能迷死她的笑容。
白玉風剛出醉春樓,紀蠻便已迎頭朝他走來。
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勢,臉上反而還洋溢着興奮之色。
難道紀蠻已能輕鬆對抗真王強者不成,若非如此,他豈能這般輕鬆而歸。
白玉風問道:“空靈靈呢,她在哪?”
紀蠻說道:“她已經安全回到空家了。”
白玉風終於是露出了一絲震驚,道:“你難道已能輕鬆對付真王強者不成?”
紀蠻說道:“你想啥呢,要是我突破到七魄靈藏的話,也許還真不用費什麼力氣。”
白玉風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疑惑道:“那怎麼回事,你既沒辦法對付真王強者,空靈靈又怎麼會安然到家的?”
紀蠻說道:“我的確見到了兩個真王高手,但我見到的是兩具屍體。”
“屍體?!誰殺了他們?”
“暗中保護空靈靈的高手,我親眼見到那個蒙面人一掌一個,兩個真王強者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已命喪當場。”
白玉風再度震撼,真王強者一掌一個,這需要什麼樣的實力?
真王之上是真聖,真聖之上是真神,莫非是真聖乃至真神親自出手不成?
可空家有真聖級別的強者嗎,那個老瘋子不是還在閉關嗎,難道他出關了不成?
但如果是空家的那個老瘋子,他又何必蒙面呢?
“想不到空家還有這種高手在暗中保護空靈靈,你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
話雖如此,但白玉風覺得此事並沒有這麼簡單,如果真是空家的高手,他沒必要害怕別人認出他來而蒙面。
何況能夠一掌解決真王,就算真聖都難以做到,這小小的嵐山城內會還有這等高手存在嗎?
但不論如何,空靈靈安然無恙,這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雖不知救空靈靈的是什麼人,但至少能夠看出,此人對白玉風他們是沒什麼惡意的。
有人唱戲自然就有人看戲。
唱戲的是人白玉風和廖不凡,看戲的人就是白玉虎和蕭燕。
這臺戲的確夠精彩也夠刺激,可惜,蕭燕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叫好的神色出現。
她臉上陰鬱的表情甚至已接近陰森,她看向白玉虎說道:“我不明白,公孫鵬爲什麼要幫白玉風,他究竟收了白玉風什麼好處,居然敢背叛公子。”
白玉虎說道:“我們並沒有把計劃告訴他。”
蕭燕說道:“你是說,這一切只是巧合,但這……”
蕭燕唉聲一嘆,白玉風本已是囊中之物,誰能想到公孫鵬竟會在那關鍵當口去幫白玉風抓了廖不凡,這也太巧了吧。
“公子,這該如何是好?”
白玉虎並不着急,他淡淡的說道:“經過此事,廖不凡和白玉風已是生死仇人,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幫廖不凡料理後事,讓他繼續尋找機會。”
蕭燕急道:“可他現在揹負九條人命,再加上又觸犯了聖朝國府規矩,我們哪有能力幫他平下這麼大的事情。”
白玉虎說道:“廖家和聖朝的大監察使不是有些交情嗎,雖說此事會讓大監察使惹上一身騷,但只要給足他們好處,不怕他們不辦事。”
蕭燕的眼睛忽然亮了,如果能讓大監察使插手,那必定能讓此事平息下來。
只要廖不凡不出手,他就有的是機會對付白玉風,甚至還能借助大監察使的力量。
蕭燕連忙說道:“公子英明,此事我立刻去辦。”
白玉虎淡淡的說道:“憑你那丹道宗記名弟子的身份可沒什麼用,我要親自去見見那個大監察使,你的任務是去見一下公孫鵬,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算他不知情也沒理由去幫白玉風纔是。”
“是,公子!”
蕭燕的臉上沒有任何不快,相反,她很興奮,雖然對付白玉風屢次失敗,但他們只要成功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