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很多人而言,類似於這種‘感君恩重許君命’的承諾,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如果一旦遇到了的話,那還是馬上答應了爲好。
但對於我而言,卻不能這麼輕易的答應下來。
這並不是因爲我不希望劉雲玖投效,而恰恰是我希望他是真心投效,所以纔不能馬上答應。
因爲我做的事情,比劉雲玖想象得要困難得多,也要危險得多。我不希望他這麼草率的做出決定,起碼,也要是他自己喜歡走上這條路,而不是由我挾恩逼他幹這一行。
因此,我看着他的眼睛,對他說道:“六哥,如果你是爲了報恩而跟我說這樣的話。那麼,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什麼?”劉雲玖尚且沒有怎麼樣,反而是蔣毅峰最先跳了起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說道,“九嬌,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六哥都這麼有誠意了,你還想怎麼樣?你看他這麼誠懇,你就答應他不行嗎?”
劉雲玖一雙眼睛認真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但我依舊還是搖了搖頭,回答說:“我做的事情不比別的,不能拖人家下水。”
劉雲玖的眼神當即黯淡了下去,一股子濃濃的悲慼的情緒瞬間就席捲了整個屋子。我甚至能從他那雙看似堅毅的眼睛之中,看到不甘、落寞、無助等等一大堆的負面情緒。
過了半晌,劉雲玖突然擡起了頭來,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我。表情和語氣都極爲認真的對我說道:“我會證明自己的!小棺爺,我會證明,我有能力跟隨您,也願意爲了跟隨您而……傾盡所有,在所不惜。”
很好,很有力,聽起來,倒是很有決心。但是……很可惜,我不相信。
我微笑着將他送走,緊接着被蔣毅峰迎頭拍了一巴掌。
“唉喲!我是病號!”我的腦袋被他拍的嗡嗡直響,當即對他的粗魯行爲不滿地叫道,“你不能輕點兒嗎?我腦袋差點兒讓你拍碎了。”
蔣毅峰衝我一瞪眼睛,嚷嚷道:“我倒是真的很想把你腦袋拍碎,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就說,劉雲玖能來跟你道這個歉,他容易嗎?不說別的,他也是人到中年了,要面子的!在你門口跪了那麼長時間,你就幾句話把人家打發走?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人家,這樣好嗎?我說,你平時不這麼小氣的!能不能大度一點兒!”
“不好嗎?”我反問道,“當初我提醒他,讓他規避禍患,救自己一命的時候,他是怎麼對我的啊?他給我面子了嗎?我好心好意去提醒他,沒落下好不說,還被他打了一頓。我救他都不錯了,你還要我怎麼表現得寬宏大量?”
“是,可以,我知道你夠寬宏大量的了。可是……”蔣毅峰站起身來,誇張地比劃着,對我說道,“不管怎麼說,他丟了面子,你也丟了面子,這算是扯平了吧?你沒必要對她這麼記仇吧?”
“誰說我記仇了?我有嗎?”我反問道。
蔣毅峰點頭,認真地說道:“你有,我確定你這就是記仇了!”
我搖搖頭,不接他的話。
他看了我半晌,猶豫道:“你還真是這麼固執的?我就不明白了,劉雲玖哪裡不好?你爲什麼就是不肯稍稍鬆鬆口,放過他?”
“他哪裡好?”我瞥了他一眼,問道,“而且,我哪裡有不放過他了?我不是說我不計較了嗎?也沒有要他籤賣身契給我,我還要怎麼放過他啊?”
蔣毅峰盯着我,固執地問道:“那你說他哪裡不好?”
見他如此執着,我不免驚訝道:“那你是覺得……他哪裡好?”
“我問你他哪裡不好!”蔣毅峰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回答道:“不……性別……不好?”
蔣毅峰頓時如遭雷擊,愣了好半天,才喃喃道:“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還真是確實不好。”
“是,可惜了。”我順着他的話迴應道。
蔣毅峰當即蹦起來,“你到底在可惜什麼啊!關九嬌,我跟你說正經事,你不要總是岔開話題。我只是想知道,你爲什麼拒絕留下他。這個問題就這麼難回答嗎?”
“沒有啊。”我搖搖頭道。
“既然沒有,那就好好回答我!”蔣毅峰說道。
“好吧,我說。”我只得說道,“毅峰,你當初爲什麼要跟着我?除了刻碑老人和我爺爺讓你跟着我之外,你就沒有點兒自己的想法嗎?”
蔣毅峰愣了愣,對我說道:“怎麼討論別人,卻突然轉到我身上來了!不過你要是這麼問的話……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在擡棺這件事情上,你確實懂得比我多。我希望跟着你學到一些東西,也希望能夠在學到這些東西之後,最終解開迷霧林的秘密。算是讓我自己……得償所願?放下包袱?反正就是爲了這些。如果說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沒有了。”
“是啊,沒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點頭道,“你之所以跟着我,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的想要跟着我。因爲跟着我,你可以獲得你想獲得的東西。人不可能總是替別人活着!所以,我說他不行!”
蔣毅峰看向我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困惑,看上去依舊不明白。
我只得跟他解釋道:“他想要跟着我,是爲了報恩。但如果說,單純是爲了報恩而跟着我的話。那我覺得不穩定!我沒有想要挾恩要求他什麼,他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他真的需要跟着我的話,那他還會來找我的。”
“可是我覺得……”蔣毅峰想了想,猶豫着跟我說道,“可是我覺得,他是真的很需要跟着你。”
“爲什麼?”我愕然道。
蔣毅峰迴答我說:“那天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還沒太注意到。但這次的事情之後,我是刻意觀察了一下的,結果就發現,他不止是人緣不好的問題。可以說,沒有誰的人緣比他還差了。我有問過左蘭山,左蘭山說,凡是接近他的人,幾乎都會倒黴。凡是經常跟他在一起的人,就經常會有血光之災。反正他這個天煞孤星的體質,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怕,誰也不願意跟他呆在一起。到現在爲止,上趕子往他身邊兒湊,還活着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一個人了。哦,我可沒有上趕子往他身邊湊啊,多聊了兩句而已,也算不上交情。他打了你之後,我就不太願意跟他在一起了。就那天他掉下山的時候,如果不是你拉住他,我根本就沒想救他。”
果然是……恩怨分明啊!
我嘆了口氣道:“可是照你這麼說,他天煞孤星的命格碰上我纔不會趕盡殺絕。但我如果帶着他,他天天跟你碰上,那不是……你那不是就要倒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