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子裡正剩下自己人了,蜀葵這才按着錦褥坐了起來。
善睞還不知道蜀葵是裝病,見狀忙去攙扶白蜀葵:“姨娘,你還在病中,快躺下吧!”
蜀葵聞言笑了起來,笑得善睞和玉潔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素蘭走了進來,笑着回稟:“姨娘,我把銀子給歐陽女醫了,也問出了女醫的住處。”
蜀葵掀開身上的錦被就要起身,口中道:“那你記住歐陽醫館的地址,以後在從旁處打聽打聽,看看口碑如何。”
善睞忙看向素蘭:“素蘭,你看姨娘!她非要起來!”
這下子連素蘭也笑了起來。
她屈膝把一雙大紅綾繡鞋放到了牀前的踏板上,預備服侍蜀葵穿上。
蜀葵一見,忙道:“我還在病中呢,尋個顏色素淨些的繡鞋吧!”
素蘭笑道:“原是我疏漏了!”
她看向善睞,故意淘氣地夾了夾眼睛:“善睞,姨娘要起來了,你去挑衣服鞋子吧!”
蜀葵的這倆貼身丫鬟,一向是善睞管衣服鞋襪,素蘭管錢管梳妝。
善睞這會也明白了過來,盯着蜀葵看了又看,終於看出了端倪,也笑了起來。
玉潔此時也在房裡,她年紀雖小,卻機靈得很,這會兒也看了出來,立在一邊抿着嘴笑。
蜀葵和大家說笑了一會兒,這才吩咐道:“這件事不要傳出去,這段時間咱們內院要關門閉戶,夾起尾巴做人!”
她素來是謹慎的性子,做事喜歡妥當一些,因此雖然知道兩位表姑娘這一去,短期內不會再回來了,卻依舊吩咐了這一句。
衆人笑着答了聲“是”,散開各自忙碌去了。
時光荏苒,蔡敏茹和蔡敏蕙不在的日子,時間流逝得尤其迅速,轉眼便到了九月。
九月九這日傍晚,蜀葵覺得自己的病該好了,便打扮得漂漂亮亮,帶着善睞和玉潔,拎着幾樣精緻禮物去瞧廖媽媽。
廖媽媽這次對蜀葵甚是客氣,沒像先前一樣冷言冷語沒個好臉色。
她把蜀葵讓了進去,兩人坐下閒聊。
寒暄幾句之後,廖媽媽便吩咐陪在屋裡的善睞、玉潔和侍候她的小丫鬟玉秀:“你們先出去吧!”
待善睞、玉潔和玉秀出去了,她這才低聲道:“姨娘,太尉府出事了!”
蜀葵聞言一愣,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廖媽媽。
廖媽媽嘆了口氣,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這才道:“那日大表姑娘和二表姑娘去了李尚書府的運河別業參加花會,誰知中間出了岔子,大表姑娘在運河邊樹林裡散步的時候,被人給玷污了。”
蜀葵心臟劇跳,聲音顫抖:“是蔡敏蕙蔡大姑娘麼?”
廖媽媽點了點頭:“正是。”
蜀葵那顆心緩緩放了回去,低聲問道:“那她後來呢?”
廖媽媽端起茶盞,把裡面剩餘的茶全喝完:“太尉府大太太做主,把她幽閉在了大太太在尉氏縣的一個陪嫁莊子裡。”
蜀葵臉色蒼白,呆坐了片刻,忽然起身,對着廖媽媽,端端正正行了個禮:“那日,多謝媽媽了!”
那日她裝病,若是廖媽媽不肯配合,出事的人怕就是她了!
廖媽媽扶起蜀葵,嘆了一口氣,道:“你應該知道我的,我心裡只願王爺好,願王府興旺,怎麼會讓人欺侮你玷污王爺的顏面?”
蜀葵垂下眼簾,低聲道:“媽媽,我也不會做對王爺不利之事。”
兩人把話說開之後,氣氛倒是輕鬆了許多。
蜀葵含笑道:“媽媽,今日是九月九重陽節,要不要打馬吊慶祝?宵夜由我來請!”
蜀葵既然給了廖媽媽下臺的梯子,廖媽媽如何會不接?她笑着道:“好好好!我這就讓人去叫錢德家的和盧旭家的!”
在廖媽媽這裡玩到深夜,蜀葵帶着善睞和玉潔打着燈籠回去。
夜風帶着涼意刮在身上,蜀葵有些瑟縮地攏緊了身上披的繡梔子花的淺綠緞披風,想起了四個字——孤衾獨枕。
在這重陽節之夜,她又思念遠在桂州的趙曦了……
此時千里之外的桂州,趙曦也沒有睡,正在大帳中與謀士和衆將軍校尉議事。
他們已經攻下了木蘭關,解了桂州城之困,如今已經把蠻人叛軍圍在了蠻人聚集的西玉嶺。
大帳中擺着一個長條形的會議桌,趙曦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他的副手傅明真和定王趙晨分列在他的左右手邊,而他的謀士石徵宇、易平榮及他麾下的將軍和校尉則分別坐在會議桌的左右兩邊。
趙曦提出的議題是——“如何誘降蠻人首領蒙晝”。
提出議題之後,趙曦便端坐在那裡,讓這些屬下自由討論;討論過後,再讓這些謀士、將軍和校尉一個個起來說說自己的看法,最後由趙曦彙總做出決定。
這些將領中,小部分來自甘州來的西北軍,大部分來自兵部撥給趙曦的京城禁軍。可是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們一起在戰場中浴血奮戰,早已培養出了袍澤之情。
這些京城禁軍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桀驁不遜,不聽從趙曦的節制。
被狠辣嗜血的蠻人叛軍偷襲數次之後,這批禁軍付出了血的代價,而趙曦指揮着他們用更加血腥的手段反擊回去,令他們折服,從而對趙曦心服口服。
聽了衆人的意見和石徵宇的總結,趙曦心中有了決斷,脊背筆直挺立,鳳眼幽若寒潭緩緩掃視了一圈,然後道:“先以利誘之,然後圍而殺之,以儆效尤。”
桂州、雲州、越州一帶,蠻人部落多如牛毛,且桀驁不馴,更有蒙晝這種部落,嗜血食人,難以教化,不如殲滅。
說罷,趙曦鳳眼微眯,等着衆人的反應。
這些將領先是一愣,接着俱是驚喜。
自從進入桂州平叛,他們見了無數的人間慘劇:大宋百姓被蠻人捉住,男人被蠻人叛軍剝光衣服綁在木架子上,一片片地剖心割肉,當衆炙烤吃掉;女人中年老的被當場殺死,年輕的被蠻人叛軍擄掠而去,成爲軍妓;孩子被洗剝乾淨,片肉蘸了醬汁生吃……
這樣的事情見了太多,這些大宋將士早已不把這些殺人魔當人看了,對他們來說,只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殺了這些殺人狂魔,才能消了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