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見蜀葵小臉緋紅,額角細汗微微,顯見是走累了,便讓蜀葵在內宅休息,自己去了外書房。
今日天氣晴朗,陽光還算可以,外書房內的光線卻有些暗。
宋節帶着林瑜等四個新晉親隨靜靜立在外面廊下,以防閒雜人等靠近。
趙曦端坐在書案後的黃花梨木寶椅上,端起手邊的素心瓷茶盞飲了一口清茶。
趙敏立在書案前的大紅地氈上,他的背後立着兩個背脊挺直的穿着便服的青年,左邊那個身材高挑,面相和善;右邊那個中等身量,生得眉清目秀。
趙曦放下茶盞,看向趙敏:“刺客審得怎麼樣了?”
趙敏大概是一夜沒睡,眼瞎有些發青,他恭謹道:“稟王爺,已此刻經招了,是德雅長公主府的管家崔福主持的刺殺事件。這些刺客都是從肅州流竄來的西域人,被崔福用重金收買。據刺客交代,崔福原先交代是要當衆凌辱白側妃,後來因爲柳將軍在場實在太難對付,他們這才臨時改爲刺殺的。”
趙曦鳳眼微微眯了眯,道:“崔福以及這些刺客都殺了吧,把他們的首級用匣子裝了,然後拿着我的拜帖,你親自送到德雅長公主府。”
德雅長公主和永昌縣主既然敢對蜀葵下手,便要有膽面對他的回擊。
趙敏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趙曦擡眼看向房間裡剩下的那兩個青年,視線落在了左邊那個身材高挑面相和善的青年臉上。
那青年機靈得很,當即上前恭謹行禮:“見過王爺!”
又掏出一個綴滿紅寶石的匣子摁開消息奉了過去:“王爺,這是李述評給您的今年的利息!”
趙曦接過來一看,見裡面滿滿全是大額銀票,便隨手闔上,拉開右手邊的抽屜,扔了進去,然後淡淡道:“元書之,我給你半年時間,等明年我回到京城,希望清雅居換了招牌。”
這個叫元書之的青年略一思索,答了聲“是”。
趙曦又看向右邊那個中等身量,生得眉清目秀的青年身上:“嬴漣,白側妃在甘州雲平坊有個鋪子,名字叫怡蘭齋,專賣女裝、首飾和胭脂水粉,現如今是蘭銳在照看,蘭銳手頭事情太多,忙不過來,怡蘭齋交給你來經營吧!”
叫嬴漣的青年答了聲“是”。
元書之和嬴漣也是趙曦的親信,很有做生意的天分,是趙曦初到甘州時特地從軍隊中選拔出來的,專門負責用趙曦的資金在華夏各國做生意。
等外書房裡只剩下自己,趙曦閉上眼睛,默默計劃着這幾日的行程。
正安帝既然問他,那麼前往遼州平叛巡視之事怕是近在眼前,得讓柳杞做些準備了。
這次他答應了柳杞,要帶柳杞前往遼州平叛。
自從在金明池行宮出了那檔子醜事之後,永昌縣主便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一天到晚尋死覓活,鬧着讓德雅長公主去求正安帝,說自己願意做趙曦的側妃,不然就要上吊自盡。
德雅長公主剛強精明瞭一輩子,唯獨拿這個寶貝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她閉門謝客,專心致志在家裡安撫女兒。
公主府內院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因爲永昌縣主嫌蠟燭燃燒的味道不好聞,正房內連一盞燭臺都沒有,全都擺着一種花朵狀的水晶燭臺,燭臺上託着一粒粒的明珠,照得室內瑩潤透徹。
永昌縣主依舊坐在羅漢牀上生悶氣:“我太討厭趙昀了,我不嫁給他!絕不!”
德雅長公主手裡端着盛了燕窩粥的白玉碗,嘆了口氣道:“我的兒,事已至此,你還是……還是認命吧!”
永昌縣主聞言,當即想起了前夜在金明池行宮當衆表演的齷齪之事,頓時放聲大哭:“母親,到底是誰害我……我那……那酒……我只……”
她手中的酒確實是加了藥的,但是她只飲了半杯,藥力爲何會那麼強?
當時趙昀明顯也服了春藥,到底是誰設計的這一切?
德雅長公主畢竟是個聰明人,想了想,道:“這件事誰得利最多,誰就是幕後指使!”
永昌縣主聞言,抹去眼淚,道:“難道是趙旭!”
她恨恨道:“趙旭都被幽禁在了溫泉行宮,他怎麼還不消停!”
德雅長公主仰臉看向前方懸着的夜明珠,緩緩道:“不,有人比趙旭獲得的好處更大。”
永昌縣主眼皮紅腫看着德雅長公主:“母親,是誰?我帶人去撕了他!”
想到趙曦,德雅長公主心中的迷霧頓時被撥開了,她眼睛微眯道:“趙曦獲得的利益更大!”
永昌縣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母親,不可能是阿曦哥哥!絕不可能是他!阿曦哥哥那麼善良,他怎麼會這樣對我?”
德雅長公主想起兩天來下落不明的崔福,眼睛中突然滿是恐懼——難道崔福已經……
正在這時,一個美貌的丫鬟跑了進來:“稟長公主,平親王的親隨趙敏拿了平親王的拜帖來給您送禮!”
德雅長公主的臉頓時變得煞白,永昌縣主還沒想到這一節,一疊聲地叫:“快請他進來!”
心中卻道:難道阿曦哥哥後悔了,知道我是上了別人的當,特地命人來安慰我?
趙敏很快便帶着五個小廝進來了。
五個小廝每人手裡都抱着一個精緻的錦匣。
給德雅長公主行禮罷,趙敏神情倨傲立在那裡,俊俏的臉上帶着一絲笑意:“啓稟長公主,這是我們王爺給您和永昌縣主的禮物,恭祝永昌縣主與安親王白頭偕老!”
說罷,他輕輕拍了拍手。
那五個小廝幾乎同時摁開了錦匣的消息,匣蓋彈開,露出了五個頭顱,五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愣愣看向德雅長公主和永昌縣主。
永昌縣主頓時放聲尖叫,然後軟軟倒了下去——她手中人命雖也有幾條,可是何曾親眼見過人的首級?
德雅長公主渾身瑟瑟發抖,緊緊抱住了永昌縣主,整個人癱在了那裡。
趙敏冷笑一聲,使了個眼色。
那五個小廝魚貫上前,把五個盛着人頭的錦匣整整齊齊擺在了靠東擺着的紫檀長几上。
趙敏眼睛微眯盯着德雅長公主和永昌縣主,灑然道:“長公主,縣主,我們王爺說了,請不要再有下次了!”
說罷,他轉身帶着那五個小廝離開了。
德雅長公主府的正房內,死一般的靜寂。
第二天上午,聽了趙敏的回報,趙曦修長的手指在書案上“篤篤”敲了幾下,淡淡道:“這件差事做得不錯,去尋宋節領一千兩銀子吧!”
趙敏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領了這一千兩銀子之後,他自己一兩沒留,全分給一向歸他節制的那些手下了。
作爲平親王府白側妃的管家,趙敏在蜀葵面前極爲乖巧,生得又俊俏,猶如一隻人畜無害的可愛小貓咪;可是在官場上,人人皆知平親王手下有一位名叫趙敏的笑面虎,乃西北軍五品校尉,專門負責爲平親王趙曦處理一些特殊事件,手下有一大幫人歸他管轄調配,千萬不要惹他。
選妃一事暫時塵埃落定,蜀葵的身孕也很平穩,趙曦心情很好,便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元書之送來的那個小小的錦匣,放進了袖袋裡,起身出了外書房,在衆親隨的簇擁下,往內院而去。
蜀葵歇了一陣子,又看了一會兒書,總覺得腹中寶貝有些活潑,老是用小手小腳踢她,便放下書,自己身子微微後仰坐在臥室窗前的錦榻上,掀開衣服露出肚皮,觀察着腹中的胎兒。
她想啊想,最後想到自己在菩提庵吃了兩天的素,實在是受虧了,便笑嘻嘻道:“我的寶貝,你是不是跟着孃親吃了兩天素,想吃點葷的好吃的?”
趙曦正好進來,聽到蜀葵的淘氣話,不禁莞爾:是蜀葵自己饞了吧?非要推給小寶寶!
他含笑走了進去,在錦榻邊坐了下來,把臉貼到蜀葵腹部,想去感受感受。
誰知趙曦的臉剛貼上去,寶寶就開始胎動,一個小手隔着肚皮在趙曦臉上打了一下。
趙曦驚呆了,眼睜睜看着那小手扇了自己一下,然後縮了回去,蜀葵的肚皮又恢復了平整。
他鳳眼亮晶晶,伸出一個手指在蜀葵雪白的肚皮上戳了戳。
蜀葵的肚皮立刻鼓出了一個小腳的形狀。
趙曦眼睛璀璨若晨星,看向蜀葵:“怎麼這麼神奇?”
蜀葵甜蜜地笑了:“寶寶都五個多月了,自然越來越活潑!”
她笑嘻嘻道:“今日好冷,阿曦,我好想吃以前吃過的那種松菌鍋子,讓廚房準備一下吧!”
趙曦笑了一聲,拿起叫人的金鈴搖了搖,叫了素蘭進來,吩咐了一下。
素蘭退下之後,趙曦忽然道:“蜀葵,十一月十八你是不是要去白正奇府上給他們家老太太賀壽?”
蜀葵“嗯”了一聲。
趙曦道:“你派人把禮物提前送去吧,我們十一月十六那日有可能不在京城。”
說着話,他從袖袋裡掏出那個精緻的錦匣,遞給了蜀葵。
蜀葵接過錦匣,摁開消息,隨意看了過去,誰知發現裡面滿滿的全是一疊疊的銀票,不由一愣:“阿曦,這是——”
趙曦其實並不算大方,可是不知爲何,每次給蜀葵錢,他都覺得愉快驕傲得很,他在蜀葵身旁挨着蜀葵身子躺了下來,懶懶道:“眼看着該過年了,總得給你點零花錢啊!”
蜀葵呆呆看着這滿滿一匣子的銀票,輕輕壓在了趙曦身上,聲音微啞:“阿曦,你知道這些銀票的數目麼?”
趙曦閉上眼睛,雙臂環抱住蜀葵,享受溫香軟玉在懷的滋味,口中道:“知道啊!”
又道:“女人不是得有私房錢麼?這就當你的私房錢吧!”
蜀葵一顆心似浸入了溫潤的之中,晃晃悠悠的,舒服得很,可是鼻子卻有些酸澀:這個男人,從來不說愛字,可是一出手就給她十萬兩的零花錢……
她閉上眼睛,忍住了差點涌出來的淚水,故意轉移話題:“阿曦,你剛纔說我們要去哪裡?爲何會不在京城?”
趙曦心情也好得很,抱着蜀葵微微一笑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