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和蜀葵還真沒發覺趙杉是個早慧孩子。
不管是趙曦,還是蜀葵,小時候都很聰明,因此他們夫妻便覺得趙杉這樣很正常,沒什麼特別的。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如今雖已進入八月,可是滴翠閣臨水,不免有些蚊蟲,爲防蚊蟲叮咬小世子,粉櫻帶着人把滴翠閣上面罩的薄如蟬翼的碧紗垂了下來,又在閣中的圓桌上擺上水晶罩燈,安置好桌椅,這才命人擺上宴席。
宴席擺好之後,粉櫻她們都在外面候着。
趙杉在蜀葵懷裡玩了一會兒,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依舊竭力睜着,蜀葵便把趙杉抱在懷裡,輕輕地拍着他,哼着歌哄他入睡。
趙曦見狀,忽然想起往事,呆呆地看着蜀葵在哄趙杉入睡。
待趙杉睡熟,蜀葵這才把趙杉放在了一邊的軟榻上,用薄被蓋好,然後纔回到桌邊繼續陪趙曦。
趙曦擡眼看着前方,用極輕的聲音緩緩道:“我小時候和胖杉很像,特別貪玩,每次都是玩到實在睜不開眼睛睡着纔算結束。後來到了蔡貴妃宮裡,我那時候小,還是如此,結果被蔡貴妃身邊的一個女官給狠狠治了一頓……”
蜀葵聞言很是心疼,忙伸手握住了趙曦的手。
趙曦接着道:“每次我不肯睡覺,那個女官就一直不讓我睡,等我渴睡了,她就拿着一根戒尺打我的,讓我痛不可忍,身上卻又沒有留下傷痕……”
他笑了笑,鳳眼之中氤氳着淚光:“這樣的話,即使父皇來看我,我找父皇告狀,也告不贏,因爲我身上沒有傷痕,父皇只覺得我是個愛說謊的孩子……在那個時候,我便知道有些女人的心,實在是狠得很……”
蜀葵知道趙曦小時候就被正安帝從生母玉氏身邊帶走,送給了蔡貴妃撫養,童年過得很孤獨,沒想到趙曦還受了這麼多。
她的心一陣抽搐,難受得很,用力握了握趙杉的手,恨恨道:“小孩子的人都是畜生!”
趙曦看向蜀葵,俊俏的臉上現出一絲冷笑:“那個女官,便是管姑姑!”
蜀葵眸子一深:“那貴妃娘娘把管姑姑派到咱們王府——”
趙曦鳳眼微眯:“想借了我的手弄死管姑姑,好以我的生母的身份,告我虐死母婢!”
蜀葵聞言,背脊緩緩挺直:“王爺,既如此,我們……”
趙曦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我們不弄死她,但是可以讓她礙不着咱們的事,卻又死不了!”
夜深了,趙曦抱着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趙杉,和蜀葵一起回慶禧堂去了。
這,趙杉果真睡在了爹孃的。
天擦黑時候,管姑姑匆匆從外面回來。
一進東偏院的門,她就被幾個健壯婆子給摁住了。
善睞在幾個打着燈籠的媳婦的簇擁下緩步而出,問道:“管姑姑,請問您去哪兒了?”
管姑姑認出是平親王府的內管家,白蜀葵以前的貼身丫鬟善睞,頓時大怒,掙扎着道:“我去哪兒,管你這賤婢何事!”
善睞燦爛一笑,朗聲道:“傳王爺命令,周姨娘、姜姨娘與韓麗娘當衆廝打,三人關到各自屋子裡,反省一個月;管姑姑管教不嚴,杖責三十!”
說罷,她擺了擺手,示意婆子們開始行刑。
她早把王爺的小廝周泉過來低聲交代的那句“好好打,不要打死”這句話牢記在心,帶來的這幾個婆子都是積年的老人兒,下手是最有分寸的。
管姑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被婆子們撲倒在地,接着就聽到“噗”的一聲,處一陣麻木,接着便火辣辣的。
還沒等她準確感受,第二杖、第三杖就接踵而來。
管姑姑自從進入宮中,將近二十年來一直都在蔡貴妃身邊侍候,哪裡受過這樣的苦?當下疼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咬着牙,知道自己欺負了別人一輩子,可是在趙曦和白蜀葵這裡算是踢到鐵板了!
當年她年幼的趙曦,如今趙曦可算是報了仇了!
晚上趙杉已經在東暗間臥室的拔步睡着了,趙曦坐在一邊看着熟睡的兒子想着心事。
蜀葵起身出了臥室,叫來粉櫻吩咐道:“你去給東偏院侍候的人等交代一下,幽蘭她們四位這個月不能離開東偏院即可,不必真的關在房裡,另外衣食不可薄待了她們,明日請了大夫給她們好好瞧瞧!”
粉櫻答應了一聲,帶着一個小丫鬟自去傳話。
很快就到八月初五了。
這日是蜀葵跟着穆然讀書的日子,蜀葵這日一大早就起來梳洗,用罷早飯就帶着素蘭和秀明跟着趙曦往外書房院子去了。
如今大事在即,平親王府的謀士大都被趙曦派往各地,穆然也是剛剛從戰雲密佈形勢緊張的肅州回來。
穆然給蜀葵上課的內容依舊實用性很強。
他給蜀葵佈置的任務是列舉華夏曆朝歷代對待北方和西北的遊牧民族的政策,以及這些政策的好處和弊端。
這個任務可太大了,蜀葵帶着秀明和素蘭忙活了半日,這才把資料蒐集完全。
到了中午,趙曦從練功房回來,見蜀葵還在忙碌,便好奇地走過來看,發現蜀葵正立在故紙堆中還在忙碌着,不由好笑,道:“穆然都去用午飯了,蜀葵你怎麼這麼認真?”
蜀葵嫣然一笑:“先生交代得任務,我怎可懈怠?”
素蘭和秀明見狀,忙悄悄退了下去。
趙曦舒舒服服在蜀葵那鋪設着軟緞的透雕鸞紋玫瑰椅上坐了下來,身子往後一靠,心道:怪不得不管是在京城王府,還是在甘州王府,蜀葵的小書房裡都要擺一模一樣的傢俱,老子給她準備的這些傢俱真是舒服——不如在內書房再給她佈置一套?
他實在是太喜歡蜀葵了,總想把最好的東西捧到蜀葵面前。
想了又想,趙曦準備等塵埃落定,給蜀葵好好弄一個莊園,讓蜀葵可以帶着胖杉去住。
蜀葵拿了一摞紙走到趙曦身邊,緊挨着趙曦坐了下來,給趙曦看自己列的提綱。
蜀葵指着第一條道:“我列的第一條是戰國時期與胡人接壤的燕國和趙國,以及統一了天下的秦國,燕國和趙國都在邊境設郡守築長城,而秦國則把燕國和趙國的長城連成一片。”
趙曦含笑看向蜀葵:“這些國家在修築長城的同時呢?”
蜀葵眯着眼睛笑,聲音清朗:“當然是以牙還牙打回去嘍!燕將秦開破東胡,趙將李牧破匈奴,秦將蒙恬率十萬軍卻匈奴七百餘里。”
她把垂下來的一縷散發撩到了耳後,繼續侃侃而談,開始講第二種情況——西漢初期的和親納貢政策,依舊漢武帝時期對匈奴的主動進攻。
蜀葵認真地同趙曦說道:“阿曦,漢武帝大破匈奴,確實令屈辱了很多年的漢人解恨,可是短暫的揚眉吐氣之後,新的問題出現了!”
趙曦凝視着她,聲音清泠泠的:“打仗實在太費錢了!”
正因爲打仗費錢,所以每次作戰,他自己都會提前準備好久,而且從不打持久戰,饒是如此,依舊花錢如流水。
蜀葵點了點頭,道:“漢族和這些遊牧民族打仗尤其費錢,裝備騎兵、邊塞駐屯、萬里運糧……全都得填錢,可是咱們即使打贏了,得來的土地也沒法耕種。漢武帝打了那麼多勝仗,最後不是還下了《罪己詔》麼?”
她依偎進趙曦懷中,聲音輕軟緩緩背誦着漢武帝的《罪己詔》:“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
說到最後,蜀葵眼睛明亮,聲音清潤:“阿曦,我們得想一個好法子,解決這千年的難題!”
蜀葵說得認真,可是看着這樣認真的蜀葵,聽着蜀葵的好聽聲音,趙曦卻有些心猿意馬。
他抱着蜀葵,湊過去在蜀葵脣上吻了一下,然後凝視着蜀葵。
蜀葵在這種事上是最主動的,見趙曦鳳眼水汪汪的,嘴脣嫣紅,便知他動了情,不要笑嘻嘻摸到了趙曦那裡,發現趙曦已經有了反應。
她握住趙曦那裡,用力擼了兩下,眼神曖昧睨了趙曦一眼,湊近趙曦,低聲道:“阿曦,要不要在這裡搞一次?”
趙曦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用實際行動迴應了蜀葵。
蜀葵笑嘻嘻騎在了趙曦身上,掀開了趙曦的衣物……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粉櫻的聲音:“稟王妃,荊芥過來傳話,說胡姑娘來了,胡姑娘說她要看看王妃給她準備的院子,看看如何拾掇!”
趙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