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和碧桃離開了慶禧堂,沿着鋪着青石的小道向東走去。
左手邊的臨牆的花圃裡種植着月季花和桂花,月季花奼紫嫣紅,桂花甜香撲鼻,整個小道上氤氳着濃郁的花香。
遠處後花園中絲竹聲歌唱聲隱隱傳來,一派繁華場面。
想到袖中那嚇人的物件,幽蘭和碧桃皆被恐懼籠罩。
白王妃防範甚嚴,她們自從進了王府,還沒見過小世子呢!
可是沒見過歸沒見過,算算時間的話,小世子是三月十六出生的,如今也快半歲了,這麼大的孩子本來就可愛得很,再加上有平親王和白王妃這樣外貌氣質均極爲出挑的父母,小世子一定如同仙童一般,這樣的孩子,讓她倆直接出手毒害,幽蘭和碧桃想想都有些怕。
碧桃一向以幽蘭爲主心骨。
她靠近幽蘭,拉住了幽蘭的手,低聲道:“幽蘭,我好怕。”
幽蘭心中也怕得很,可是碧桃已經這樣害怕了,她只能堅強起來。
她握緊碧桃的手,輕輕道:“這件事你都聽我的,不要擅作主張。”
碧桃輕輕“嗯”了一聲。
幽蘭和碧桃剛回到東偏院西廂房,管姑姑就急急走了過來。
玉蓮正在屋裡侍候,見管姑姑臉色陰沉,忙屈膝行了個禮,默不作聲地退到一邊立着。
管姑姑看向玉蓮,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玉蓮,我見外面花圃裡的月季花開得很好,你取剪一些過來,讓兩位姨娘插瓶吧!”
玉蓮聞言,並沒有動彈,眼睛看向幽蘭。
幽蘭在心裡嘆了口氣,道:“你去吧!”
玉蓮這纔去了。
玉蓮一離開,管姑姑臉上殘存的笑意頓時消失無蹤,眼睛閃着寒光看着從幽蘭碧桃臉色滑過:“你們還沒有把小鐵管扔在明間的羅漢牀下面?”
她一直坐在廊下,等着哭聲從慶禧堂傳來,可是等了半日,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都快要焦慮死了!
幽蘭忙陪笑道:“姑姑,不是我們不扔,實在是慶禧堂一直沒斷人,我們根本沒有機會。”
管姑姑哼了一聲,道:“慶禧堂沒有機會?侍候的人總會抱着小崽子在廊下經過吧?總會在庭院裡玩耍吧?這些地方雖然沒有明間羅漢牀下面更有效,卻也是有用的!”
她咬牙切齒,恨恨道:“那蟲子只愛奶腥味,只要有奶腥氣,它們自會爬過去,狠狠咬下,那小崽子立即會活活疼死!”
幽蘭和碧桃聽她說得恐怖,渾身打了個寒顫,只得答了聲“是”。
碧桃見幽蘭臉色蒼白,便試着道:“姑姑,現如今王妃正在待客,我們沒法子過去,等下午客人走了再說,可好?”
管姑姑悻悻道:“那就等下午吧,不過,這次你們必須要辦到,這次若是再畏畏縮縮,你們自己小命也是難保!”
送走管姑姑後,幽蘭和碧桃一片愁雲慘霧坐在房裡,都
小世子的身份太貴重了,一旦有什麼閃失,就算是沒有查出是她們兩人做的,她們的性命怕也是保不住了;若是查出來,按照王爺的煞氣,她們的家人也難逃劫數,怕是蔡太尉府也護不住,更不用說蔡太尉府說不定預先要殺人滅口……
韓麗娘知道今日是胡側妃進門的日子,一心要大出風頭,因此一大早就起來了,坐在梳妝檯前描畫了半日,又把首飾衣服擺了滿牀,挑來揀去忙了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翹首期待着。
誰知她伸着脖子等了半日,最後眼睜睜看着碧桃和幽蘭被慶禧堂的丫鬟請走了,氣得她差點蹦起來,臉色紫漲氣喘吁吁坐在窗前生悶氣。
琳琅在一邊看了,涼涼道:“姑娘,今日可是大場面,這西北的貴婦定是全數到場,周姨娘和姜姨娘能去侍候,可是大大的露臉呢!”
韓麗娘一聽,頓時冷靜了下來,心道:我得去尋個由頭,好去王妃表姐那裡轉一轉,倘若有誰想着我是王妃的嫡親表妹,求了我做兒媳婦,倒是好事一樁……
她正在計劃,忽然看見管姑姑疾步走向西廂房,當下精神一震,聚精會神看了過去。
果然沒過多久,玉蓮便拎着一個小花籃出來了。
韓麗娘知道玉蓮這是被支出來了,頓時大喜,當即拿起靶鏡理了理鬢髮,又理了理裙裾,留下煩人的琳琅,昂首挺胸帶着玉梅出了東廂房,往慶禧堂方向去了。
聽到韓麗娘求見,蜀葵就有些煩,道:“她又來做什麼?”
韓麗娘太熱情了,那奉承的話反正不要錢,一個勁兒地朝她傾訴,熱情得令蜀葵每次見了韓麗娘,都要起一身雞皮疙瘩;每次韓麗娘離開,她都要膩歪半日,有一種要吐卻吐不出來的膩煩感。
荊芥忙道:“王妃,她說她有和管姑姑有關的事情要稟報王妃您!”
蜀葵聽到和管姑姑有關,這才道:“帶她進來吧!”
荊芥答應了一聲,自去引韓麗娘進來。
蜀葵坐在那裡,想起不知消息的趙曦,心裡依舊有些擔憂,便預備待宴會結束,便派人去見穆然,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花枝招展的韓麗娘很快便進來了。
她娉娉嫋嫋向蜀葵行了個禮,笑容嫵媚:“見過王妃表姐!”
蜀葵淡淡道:“坐下說吧!”
韓麗娘知道蜀葵還要去主持宴會,沒有那麼多空閒時間,便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王妃表姐,這段時間我看到管姑姑去西廂房找了幽蘭和碧桃好幾次,每次她一進去,就把王府派去侍候的丫鬟玉蓮給支了出去。”
她的大眼睛裡閃着狡黠的光:“既然沒有鬼,管姑姑幹嘛親自過去?每次過去還要把玉蓮支出去?”
蜀葵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裡,含笑道:“你很細心,如此甚好,不過以後不要再生事了,這麼大的姑娘了,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成什麼體統?”
韓麗娘眼睛馬上紅了,含着淚道:“王妃表姐,奴知道錯了……”
蜀葵當然知道韓麗娘來的目的,打量了韓麗娘一眼,見她打扮得還算得體,便道:“我這就去後花園大花廳,你也跟我去見見人吧!”
韓麗娘大喜,忙起身道:“謝謝表姐!”
蜀葵微微一笑,道:“有些時候,要善於抓住機會,不要等錯過機會了,再後悔不迭!”
韓麗娘雖然煩人,畢竟是她的嫡親表妹,如果能幫韓麗娘一把,讓韓麗娘不要總把眼睛盯在趙曦身上,蜀葵還是願意幫她一把的。
又略坐了一會兒,蜀葵扶了薄荷,帶着韓麗娘,在衆丫鬟的簇擁往後花園走去。
此時已近午時,後花園大花廳裡搭了戲臺子,琴師坐在戲臺子邊緣,演奏着絲竹管絃;小戲子在簫管聲中咿咿呀呀演唱,演出着悲歡離合。
大花廳內衆女眷圍着精緻的黃花梨木桌子坐了,桌子上擺了各色水果、精緻點心和種種佳餚,處處花團錦簇,聲聲鶯歌燕語煞是熱鬧。
宴會還沒開始,衆女眷或坐在臺下聊天吃點心,或者三五成羣立在花樹之旁賞花玩耍,忽然見到神仙妃子一般的白王妃在丫鬟的簇擁下走了過來,身邊緊緊跟着一個與白王妃生得有四五分相似的女孩子,不由都凝神看了過去。
這位女孩子約莫十六七歲,梳着虛籠籠的圓髻,頭上簪着赤金梅花點翠步搖,點翠纏絲垂珠金簪,耳上一對赤金梅花耳墜,身材窈窕,上身穿一件繡折枝梅花的淺綠軟緞對襟長衣,下面繫了條月白百褶裙,衣裙精緻素雅,愈發顯得脂濃粉香,卻比王妃妝容更豔麗。
姜漣的夫人陶氏見了,笑着迎了上去,道:“王妃,這位是——”
蜀葵含笑道:“這是我的舅家表妹,來甘州看我,如今在王妃做客!”
韓麗娘聞言,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表姐一句話,便把她那奴婢身份給掩蓋住了,看來還是得好好巴結表姐啊!
不過,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她雖然還沒有陪過王爺姐夫睡覺,可是她的的確確是安親王府送給王爺姐夫的女人啊!
這樣一想,韓麗娘又有些拿不準自己到底是吃虧了,還是沾光了,心情格外的複雜。
衆女眷聽了,都奉承了起來。
聽到這些奉承話,韓麗娘又有些動搖了:到底是做王妃表妹更體面呢,還是做王爺姨娘更實惠?
這真是一個難以解決的難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