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麼從一堆碎肉中,看出死去的是不是一個太監?仵作幹驗屍的活三十多年,經過手的屍體沒一千也有八百,自認爲什麼樣死狀的屍體自己都見識過了,可沒想到,今天自己又漲見識了。
這是在天牢裡,有犯人和獄卒在,兇手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將一個活人變成一堆碎肉的?老仵作想不明白。
“快,”吐過之後,康王嘴都還沒擦乾淨,就大聲道:“去看看那個秀雲在不在!”
牢頭忙就往旁邊的一間牢房跑。
依舊是鐵門加鎖,牢頭抖着手開鎖推門,依舊是血腥味撲面而來,地上躺着的依舊是一具頭頸分家的屍體。
這一回不用仵作動手,牢頭蹲下身往下扒拉死者的衣服,出現在人們眼前的仍是一堆混着白骨渣的碎肉。
“王爺!”
就在徐大人覺得自己站立不住要昏倒的時候,身旁傳來一聲驚叫,徐大人轉頭一看,康王在他之前暈厥了過去。
等康王的人七手八腳擡着自家王爺出了天牢,仵作湊到了徐大人的身邊,小聲道:“大人,看不出這人生前是不是太監。”
徐大人想着那堆用女裝固定起來的碎肉,說:“那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了?”
仵作說:“骨頭都碎了,看不出,也拼不起來了,所以……”
“本官知道了,”徐大人疲憊不堪地道。
師爺捏着鼻子將兩堆碎肉都仔仔細細地看過了,走到自家大人的身邊道:“大人,學生摸那些白骨,覺得那些白骨發軟,一捏就碎,這兩具屍體是不是被用過什麼藥了?”
康王爺什麼的,暫時顧不上了,徐大人帶着師爺和仵作又回到牢房裡。
仵作從碎肉裡挑了些骨頭出來,捏了一下,幾小塊碎骨瞬間就變成了更小的骨渣。
徐大人緊鎖眉頭,不怕髒手地也伸手捏了一塊骨頭。骨頭在手中如同麪粉一般,一捏就碎,這哪兒還是了人的骨頭?
“什麼藥會這樣?”徐大人問仵作。
“江湖上有化屍粉,可小的沒有見過,”仵作搖頭道。
徐大人呆站在滿是人血的地上,人犯都死了,他要怎麼向睿王,向護國公,向太后娘娘交待?
“儘快將此事稟告睿王爺還有護國公爺吧,”師爺在一旁道:“太后娘娘那裡也要派人去稟告一聲。”
讓人犯死了,這是大錯,再不及時通報,師爺怕自家大人承愛不住那三位的怒火。
徐大人仍是呆站,被師爺輕輕拍了一下後,這位大理寺卿才聲音沮喪地道:“派人去稟報吧。”
“鄭大人也在府衙,是不是請鄭大人過來一趟?”師爺又提議道。
徐大人點頭,鄭謙和是大理少卿,這個時候有鄭謙和在,至少能幫他分擔一些馬上就要到來的怒火。
一個衙役匆匆跑出天牢,沒一會兒的工夫又跑回來,跟徐大人稟道:“大人,鄭大人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他什麼時候走的?”徐大人忙就問道。
“一,一個時辰之前,”衙役回話道。
一個時辰之前,天牢裡還沒有出事。
徐大人低頭,地上的那堆碎肉刺着徐大人的眼,“去將他叫回來,”徐長白跟衙役下令道。
衙役領命又一次匆匆跑出天牢的時候,就看見康王站在天牢的大門外,衙役忙停下來給康王行禮。
這個時候康王無心去理一個衙役,只衝這個衙役揮了一下手。
“毀屍無非就是想滅跡,”宋先生在一旁跟康王道:“王爺,死在牢房裡的那兩個人,未必就是年歡喜和秀雲。”
康王看向宋先生,“殺傅家父子的人是太后的人?”
除去傅家父子,再救走年歡喜和秀雲,這無非是想誅殺傅家父子的同時,拿年歡喜作文章,讓傅妃永無翻身之日啊。最想這麼做的人,無非就是長樂宮裡的莫良緣。
“護國公也有可能,”宋先生小聲道。
康王捏幾下眉心,其實他的三哥也是不想讓傅妃活的,這麼說來,那三位都有嫌疑。
“徐長白已經命人去跟睿王爺,護國公,還有太后娘娘稟告此事了,”宋先生道:“看看他們的反應,王爺再決定接下來要怎麼做吧。”
以其兩眼一抹黑地行事,不如等一等,等局勢明朗一些了再做行動也不遲。
“這下我三哥該疑我了,”康王喃喃道。
“如果人是睿王爺殺的,那他就不會疑王爺,”宋先生說了一句。
那如果不是呢?
康王站在天牢的門前,四方的庭院讓康王有種自己是困獸之感。
“王爺,您暫時去房中休息一下?”宋先生道。
“徐長白,”康王卻道:“想在大理寺殺人,沒有他的點頭,能成功嗎?”
“王爺,”宋先生往康王的跟前走近了幾步,一邊還打手勢,讓康王府的衆人都退後,他自己跟康王小聲道:“鄭謙和可是鄭家人啊,他晚上還來過大理寺,雖然鄭大人來去匆匆,人也沒有往天牢這裡來,可他畢竟來過。”
康王的目光一跳。
“這事徐大人是不想沾的,”宋先生道。
宋先生這話的意思,康王懂,這事與大理寺卿徐長白應該是沒有關係的,若真是有內應,那大理寺少卿鄭謙和可疑。
康王突然笑了一下,道:“鄭謙和。”
宋先生沒再說話,他跟隨康王不少年了,看他家王爺這樣,宋先生就知道,這事兒不管幕後的主使是誰,他家王爺一定不會放過這位鄭大人了。
離着大理寺三條街的一條背街小巷裡,年歡喜和秀雲被人從麻袋中倒出,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拿掉,這二位適應了好一會兒,眼睛才能視物。
看清楚自己面前站着的人是嚴冬盡後,秀雲就想尖叫,無奈她的嘴裡還塞着布團,尖叫聲無法喊出口。
年歡喜的下巴脫臼,同樣無法說話,只目光兇狠地瞪着嚴冬盡。
“這女的也要帶走?”周淨小聲問嚴冬盡。
嚴冬盡走到了秀雲的跟前。
秀雲雙手被後綁着,站不起身,就只能蜷縮着身子,看着嚴冬盡嗚咽着,似乎是在求饒。
月光涼如水,將小巷的地面照得慘白。
嚴冬盡的目光波瀾不驚的,擡起腳,嚴小將軍一腳就踢在了秀雲的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