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緣走出了宮室,兩個太監將穆嬤嬤押到了庭院裡跪下,穆嬤嬤可能覺得自己不可能再活命,人沒死,魂就已經死了,整個人癱在地上,面如死灰一般。 .
莫良緣走下臺階,走到了穆嬤嬤的面前。
穆嬤嬤屏住了呼吸,知道自己活不了,她這會兒就只求一個痛快,不要讓她死得太過了痛苦。
“是個忠心的奴婢,”莫良緣低頭看着穆嬤嬤道:“好好伺候你家娘娘。”
穆嬤嬤能聽見莫良緣說話,卻理解不了。
莫良緣往院門走去。
押穆嬤嬤過來的太監,低頭跟在莫良緣的身後。
穆嬤嬤在地上爬着轉了一圈,看着莫良緣走出這個庭院,摸一下自己的脖子,穆嬤嬤從地上爬起來,衝向了宮室。
“母后,”李祉等在步輦前,看見莫良緣過來,便衝莫良緣伸了雙手。
莫良緣抱起李祉,看一眼跟在李祉身後的太監宮人,道:“聖上不拿一些用慣了的物件?”
“不用了,”李祉道:“長樂宮裡的更好。”
“好吧,”莫良緣抱着李祉坐上了步輦,道:“聖上的身體還好嗎?有沒有累着?”
李祉將頭靠在莫良緣的肩膀上,這樣一來,小皇帝搖頭的動作變成了在莫良緣的肩上蹭了蹭。
輕拍一下李祉的後背,莫良緣道:“我們這就回去。”
李祉低低地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娘娘!”穆嬤嬤衝到了傅美景的牀榻前,見傅美景閉眼直挺挺地躺着,也不迴應她,穆嬤嬤嚇壞了,伸手就探傅美景的鼻息。
眼見着穆嬤嬤的手就要放到傅美景的鼻下了,傅妃娘娘猛地睜眼,穆嬤嬤嚇得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
直勾勾地看着繡着雲紋的帳頂,傅美景跟穆嬤嬤道:“聖上走了?”
穆嬤嬤說不出話來,她除了跪在院門外那會兒外,她就再沒看見過李祉。
“他一定是走了,”傅美景也不用穆嬤嬤答話,自問自答道:“知道自己現在得靠着莫良緣了,他就巴着莫良緣了,哈,不愧是本宮的兒子。”
穆嬤嬤往後縮,不敢再聽傅美景說話。
“出去,”傅美景道:“現在我們不用死了,所以你不要害怕。”
“娘,娘娘啊,”穆嬤嬤喊。
“慢慢來,”傅美景也不看穆嬤嬤,只看着帳頂的雲紋,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笑到最後的人是誰,也許老天爺知道。”
步輦上,莫良緣擡頭看天,方纔還碧藍如洗的天空,這會兒翻卷着烏雲,莫良緣跟李祉道:“聖上,要下雨了。”
李祉便也擡天望天,說:“黑色的雲。”
“那是烏雲,”莫良緣說:“就是這些雲將陽光擋住了。”
“那這雲不好,”李祉馬上就道。
“聖上喜歡陽光,不喜烏雲?”莫良緣問。
李祉說:“是。”
“可若無烏雲,天久不下雨,天下就會大旱,莊稼絕收,河流乾涸,人就不能活了,”莫良緣低聲道:“所以聖上喜陽光厭烏雲,卻也要給烏雲容身之地啊。”
李祉似懂非懂地看向了莫良緣,道:“下雨這事兒不是上天安排的嗎?”
莫良緣一笑,道:“我聽說是龍王爺在天上吐水,然後人間就會下雨。”
“那母后方纔那話的意思是?”李祉問。
“聖上日後就會明白了,”莫良緣小聲道。
李祉皺着眉頭,仍是想追問,卻見莫良緣一直仰頭看天,便乾脆也仰頭陪着莫良緣一起看天。
“聖上,太后娘娘,”一個管事太監迎着鑾駕匆匆跑來,跪在路邊稟道:“睿王爺那裡來人稟告,說秦王爺的屍體已經運回京城了。”
“秦王?”李祉愣了一愣,忙就看向了莫良緣問道:“秦王死了?”
“是啊,秦王爺死在回京的路上,”莫良緣道。
“他是怎麼死的?”李祉問。
莫良緣嘆一口氣,低聲跟李祉道:“我不知道,沒人與我說過,聖上,我甚至沒有見過這位秦王爺。”
“那,那要怎麼辦?”李祉又問。
“聖上想怎麼辦?”莫良緣問。
李祉想了想,說:“厚葬?”
莫良緣點頭,說:“那聖上就下口諭吧。”
李祉說:“我?”
“要說朕,”莫良緣看着李祉低聲道。
“厚葬秦王,”李祉看向跪地的管事太監道:“就讓,就讓睿王辦這事兒。”
管事太監擡頭看莫良緣。
莫良緣又在擡頭看天。
“奴才領旨,”管事太監衝李祉一個頭磕在地上。
領旨嗎?李祉聽過臣子,奴僕們跟他的父皇說過這樣的話,奴才領旨,直到了這一刻,李祉才真正意識到,現在他是皇帝了。只是小皇帝這會兒並沒有意識到,他成皇之後的第一個旨意,竟是下令厚葬他橫死的皇兄。
前世裡,嘉順帝李祉成皇后的第一個旨意是封莫良緣爲太后,生母傅妃爲太妃,莫良緣就看着頭頂天空的烏雲想,不一樣了,這一世與前世不一樣了。
管事太監跑走傳旨去了,不多時,天空開始飄雪。
步輦進了長樂宮門,莫良緣一手抱着李祉,一手接了一片雪花,跟小皇帝道:“原來不是下雨,是下雪了,聖上喜歡雪嗎?”
李祉想了想,反問莫良緣道:“母后喜歡雪嗎?”
莫良緣笑了起來,道:“聖上喜歡那母后就喜歡。”
李祉也笑了起來,小手環抱着莫良緣的脖頸,說:“朕聽說遼東的雪比京師城的好看?”
到了,這位小皇帝也沒說自己喜不喜歡雪,是因爲自己沒說出一個答案來嗎?自己前世裡,到底是怎麼看出這是一個要懵懂幼童來的?“是啊,”莫良緣用一聲輕嘆回答了李祉的話,京師城的雪太細緻纏綿,她不喜歡。
“下雪了,”艾久站在客房門前看了看,跟坐在屋中的莫桑青道。
“這特麼也是雪?”有侍衛接了幾粒雪花在手裡,“京師城下的雪,就是這麼屁點大啊?”
莫桑青扭頭看看窗外的雪,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這酒不夠烈,在莫少將軍嘗來,這不過就是水罷了。
“少將軍!”小五子從院門外飛奔進院,喊道:“又有京師府的人來了,京師南北兩大營的兵馬也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