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青將手浸入水裡洗了洗,婢女捧着乾淨的厚巾站在一旁。
睿王從屋外走進來,開口就問:“如何了?”
“沒傷到內臟,”莫良緣拿厚巾擦一下手。
徐長白一臉不自在地走進屋,看見蓋着被子躺在牀上的莫良緣後,徐大人不出聲地嘆了一口氣,再看睿王與莫桑青站在一起小聲說話,這位少將軍對他和睿王進到屋中沒什麼反應,徐大人忍不住又不出聲地嘆了口氣。這也就是邊地之人不講究了,哪有女子在屋裡躺着,外男入內的道理?
莫桑青看向了徐長白,道:“徐大人怎麼了?”
“無事,”徐大人忙就搖一下頭,跟莫桑青道:“少將軍,護國公還在公堂裡,您看?”
“勞煩徐大人去告訴他一聲,就我說我妹妹無性命之憂,”莫桑青道。
方纔在公堂之上,站在護國公面前寸步不的莫桑青,跟現在這個站在自己面前,溫言說勞煩的莫桑青幾乎是兩個人,徐長白懵神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忙就道:“我這就去公堂。”
“多謝,”莫桑青衝徐長白躬身行了一禮。
徐大人腳步踉蹌了一下,連忙就衝莫桑青擺了擺手,他受不起這位的禮。
“還好嗎?”睿王走到牀前問道。
莫良緣臉上的血色仍是沒有迴轉,衝睿王勉強笑了笑,說了句:“死不了,讓王爺擔心了。”
要按睿王一貫的脾氣,睿王這會兒就要訓莫良緣了,你怎麼能以身犯險呢?可張了嘴,睿王又把要說的話忍了回去,這位是救兄長,他能說這樣不對嗎?還是他能說,莫桑青武藝高強,不用你救?
莫桑青這時也走到了牀前,從身上拿了個小木頭瓶子裡出,倒了五粒芝麻大小的黑色丸藥出來,將手伸到莫良緣的嘴邊,道:“把藥吃了。”
莫良緣張嘴吃了藥,莫桑青也沒拿水給莫良緣服藥,莫良緣就乾嚥着將丸藥咽肚裡去了。
睿王皺眉道:“你們遼東就這麼服藥的?”
莫氏兄妹一起看睿王,這對兄妹眉眼相似,這會兒看着睿王的神情都相似,一副不明白睿王在說什麼的神情,看得睿王又好笑了起來。
“服藥還有講究?”莫桑青問,中原人的窮講究是不是太多了一點?他妹妹吃個藥,都能讓跟前這位王爺看出不對來?
“哦,”莫良緣這時反應過來了,笑着說:“哥,王爺的意思我怎麼不喝水的。”
莫桑青說:“你要喝水?”
“不用,”莫良緣搖頭。
莫桑青看了睿王一眼,目光裡不無嫌棄,藥能嚥下去,要喝水乾什麼?
莫良緣擡手拉了莫桑青的衣衫一下,搖一下頭。
“這是要內服的止血藥,”莫桑青這才又跟睿王解釋道:“和水喝,藥性就被水沖淡了。”
睿王點一下頭,好脾氣地道:“原來如此,我讓人叫孫方明過來了,一會兒再讓他給莫小姐看看。”
“孫大人是太醫正,”莫良緣跟兄長道。
“傷口還疼嗎?”莫桑青擡手摸一下莫良緣有些亂了的頭髮。
莫良緣說:“不疼。”
“你就哄我吧,”莫桑青拿手當梳子,替莫良緣梳頭髮,說:“我又不是沒捱過刀,怎麼可能不疼?我身上沒帶能止疼的藥,你再忍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
莫良緣眼眸低垂,身上彷彿長着刺的姑娘,這會兒將刺收起來了,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
莫桑青很是熟練地給莫良緣挽了一個鬆鬆的髮髻,小聲道:“閉上眼睛躺會兒。”
“今天這事沒了啊,”莫良緣這會兒哪能閉得上眼?
“人都散了,你還要怎麼個了法?”莫桑青坐在牀邊上,好讓莫良緣靠着自己,“莫瀟今天沒能要了我的命,他會再想辦法的,我們等着就是。”
傷口猛地又疼了起來,莫良緣咬一下牙,硬忍着沒有哼哼。
“王爺這下也看到了,”莫桑青輕輕撫着莫良緣的頭髮,一邊扭頭跟睿王道:“護國公殺不了我,我暫時也沒辦法要了他的命,不有了趙深和程廣龐,他還是能將京營抓在手裡。”
“趙、程二人的親信這次也死了大半,”睿王道:“他應是許過京營兵卒好處了。”
“程廣龐的長子沒死,”莫桑青說了一句。
“你懷疑是他?”睿王往牀前走近了一步。
“是不是他,王爺最好查一查,”莫桑青道。
“莫小姐是不是很難受?”站得離牀又近了些,睿王看見莫良緣臉上的汗了,忙就問道。
“沒事,”莫桑青拿手替莫良緣擦了擦汗,說:“忍過去就好了。”
你說莫桑青不疼莫良緣,那肯定不是,睿王看着莫桑青小心翼翼地給莫良緣擦汗,覺着這怕是莫桑青對這等事就是這麼想的,大夫沒來,身邊又沒可以止疼的藥,那就只能忍着。
硬將莫良緣的眼睛抹得閉上了,莫桑青才又扭頭跟睿王道:“等冬盡帶着兵馬過來了,京營就不足爲懼了。”
睿王點頭,將目光從莫良緣的臉上挪開了,躊躇了一下後,睿王跟莫桑青道:“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如果有事,未沈你命人去找睿王府找我就是。”
莫桑青要起身送睿王。
睿王擡手在莫桑青的肩頭按了一下,道:“坐着吧,一會兒你送莫小姐回宮去吧,她不能在宮外久待的。”
“好,末將知道了,”莫桑青答應睿王道。
睿王又看莫良緣一眼,莫良緣這會兒臉上的汗水更多了,臉頰往裡凹陷,明顯就是在咬牙忍疼的模樣。睿王沒再說話,轉身往外走,有嫡親的兄長在,他對莫良緣的關心就顯得突兀,會讓人詬病了。
睿王走出廂房,正遇上去而復返的徐長白。
“王爺要走?”徐大人停下腳步問。
“嗯,”睿王道:“護國公走了?”
“一句話沒說就走了,”徐大人一邊往外送睿王,一邊小聲道。
“關在天牢的那兩個,你想辦法保住他們的命,”睿王命徐長白道:“特別是那個護國公府的武師。”
徐大人說:“這人還有用?”
“有用,”睿王丟下這句話後就走了。
“那個武師還活着,”廂房
裡,莫桑青跟莫良緣小聲說着話,“他是在江南殺人犯案的,莫瀟年輕時去江南遊學,在江南闖出的文名,也結交了不少文壇好友,在江南文人自成一派,莫瀟是他們中的一員。”
莫良緣睜眼看莫桑青了。
“有這幫文人學子替他莫瀟鼓吹,搖旗助陣,這是這人把持朝政這些年,明明幹得也是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的事,他的名聲竟還不壞的原因之一,”莫桑青又替莫良緣擦擦額頭的冷汗,小聲道:“我要用那個武師斷了莫瀟與江南學派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