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莫良緣平靜道。
“帶歡喜走,”傅美景道。
雙膝跪地的年歡喜身子一顫,猛地擡頭看向了傅美景。
傅美景沒有看年歡喜,傅妃娘娘只看着莫良緣,說:“歡喜沒必要陪着我在這裡熬日子,他很能幹,之前你也說過,想讓年歡喜去你那裡幫忙,現在你這話還作數嗎?”
原本只是半轉了身看着傅美景的莫良緣,這時面對傅美景站着了。
“你帶歡喜走,”傅美景說:“我不求你重用他,只求你待他不要太壞。”
“年公公,”莫良緣問年歡喜:“你要與我去長樂宮嗎?”
年歡喜看着傅美景,似是沒有聽見莫良緣的話。
“歡喜!”傅美景喊了年歡喜一聲。
年歡喜慢慢地將頭低下了,膝行着面向莫良緣跪着了,年歡喜衝莫良緣磕了一個頭,道:“奴才謝太后娘娘恩典。”
“起來隨我走吧,”莫良緣一句話不多說,讓年歡喜跟自己走。
年歡喜卻是跪着不走,問莫良緣道:“太后娘娘,奴才走了,誰來伺候傅妃娘娘?”
“歡喜,”不等莫良緣說話,傅美景道:“不要再說了,跟太后娘娘走吧。”
“看來,”莫良緣看一眼年歡喜,將目光定在傅美景的身道:“你們並沒有商量好,要我再給時間讓你們商量嗎?”
“宮裡不缺伺候我的人,”傅美景看着年歡喜道,眼的目光有關切,也有焦慮。
年歡喜知道傅美景的意思,他能離開,這是他們的一個機會,不求東山再起,至少他可以想辦法讓傅美景離開這個牢籠一般的宮室。
“你走吧,”傅美景說。
年歡喜從地站起身,往莫良緣的身前走去,他身有傷,腿的傷最是嚴重,所以走起路來,瘸的厲害。
傅美景的眼有淚水流出。
莫良緣挑一下嘴角,一絲冷笑現在了臉,道:“年公公回去,替你家娘娘將眼淚擦乾淨後再過來。”
年歡喜忙轉身看傅美景。
被莫良緣冷冷看着,傅美景哭不出來了,總覺着自己的心思,莫良緣是知道的。
拿情將一個人套住嗎?
莫良緣撩了珠簾走了出去,傅美景對年歡喜不是真心的,若是真心,自己陷在泥潭裡出不來,也要讓自己的愛人也深陷其嗎?
“走吧,”傅美景自己擡手將臉的眼睛拭去了,小聲跟年歡喜道:“要小心些,不要冒險,現在我不是莫良緣的大敵,也不是睿王的大敵,所以他們不會殺我,歡喜你不用擔心我。”
年歡喜點一下頭,轉身往外走。
眼見着年歡喜手撩起珠簾,要出去了,傅美景又喊了一聲:“歡喜。”
年歡喜轉身。
“你要小心,”傅美景盡力撐起了身體,看着年歡喜道:“不管怎樣,你要活着。”
年歡喜嘴脣顫了幾顫之後,低低應一聲是。
傅美景又躺了回去,偌大的牀榻,枯瘦的身體,看得年歡喜心被刀割了一般的疼。
“走吧,”傅美景說:“你沒辦法留下來的。”
年歡喜走出了內室,走得輕手輕腳,以至於懸在門框的珠簾雖有晃動,卻沒有發出丁點的聲響。
莫良緣已經坐在了停在庭院的步輦,看見年歡喜出來,便跟左右的人道:“我們走。”
一行人往長秀宮外走,年歡喜走路走得辛苦,卻沒有讓自己被落下,跟在步輦後面跟得很緊。
步輦出長秀宮大門的時候,莫良緣回頭看了年歡喜一眼,見這位只是低頭走路,沒有回頭看長秀宮門一眼。
“去扶他走,”坐端正了身體,莫良緣跟身邊的一個太監道:“你們走慢些好了。”
這太監忙領命,跑到年歡喜的身旁,扶住了一瘸一拐走着的年歡喜。
年歡喜擡頭看眼前的步輦,坐步輦之的莫良緣,喪衣烏髮,將眼眸又垂下,年歡喜對莫良緣可生不出感激之情來,若不是這個女人,他家娘娘又何至於落到今天這個田地。
“去康王府找睿王爺,”莫良緣這時又命跟着自己的小池子道:“跟王爺說,我與傅妃娘娘談過了,傅妃娘娘是深明大義的。”
這話小池子沒聽懂,傅妃娘娘怎麼個深明大義法?可小池子不敢問,領了命先跑走了。
洪嬤嬤帶着兩個宮人走進了宮室,往傅美景的牀榻前一站,洪嬤嬤指一指身後站着的兩個宮人,跟傅美景道:“娘娘,以後由她們兩個貼身伺候娘娘。”
傅美景平躺着沒說話。
洪嬤嬤也不在乎,讓兩個宮人去外室裡守着,自己將內室掃幾眼,轉身也要走。
“聖今日過來了嗎?”傅美景突然開口問洪嬤嬤道。
洪嬤嬤沒理傅美景,繼續往前走。
傅美景看着雪白的帳頂冷道:“你能得意到何時?”
洪嬤嬤腳步一停,回頭看傅美景,傅美景仍是平躺着,一牀厚被蓋在身,小小的一個隆起,“娘娘好生歇息,”洪嬤嬤從人到話語都看不見半點恭敬地跟傅美景道:“誰人得意,誰人失意,如今與娘娘有什麼干係呢?娘娘得感激太后娘娘仁慈,不然娘娘哪裡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傅美景沒說話了,看着帳頂的目光如同凝固了一般。
洪嬤嬤冷笑了一聲,又邁步往前走,出內室的時候,將珠簾撞得嘩嘩作響。
內室裡又只剩自己一人了,傅美景畏寒似的抱住膀子,若不是一條斷腿只能僵直的伸着,傅妃娘娘這會兒整個人都能蜷縮起來。
外室那裡沒有聲音傳進來,內室這裡,傅美景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喊一聲歡喜,傅美景將自己埋在被痛哭流涕,沒有了年歡喜的陪伴,她真的只剩自己一人了。
“娘娘好像在哭,”外室裡,小宮人站在內室門外側耳聽了聽,跑到了洪嬤嬤的跟前小聲道。
“年公公走了,娘娘傷心着呢,”洪嬤嬤道:“可人總得往高處走,不是?”
小宮人說:“年公公是自己要跟太后娘娘走的嗎?”
洪嬤嬤沒說話,只低頭喝一口茶。
小宮人忙跪下道:“嬤嬤,我多嘴了。”
“娘娘每日要服苦藥,”洪嬤嬤手指敲一下,身側茶几的糖盒,道:“所以你們每日伺候娘娘服藥之前,不要忘了在藥里加些霜糖,不要多,但千萬不要忘了。”
兩個宮人忙應聲說是。
糖盒裡的霜糖,顆粒很細,白如雪,“這可是個好東西,”洪嬤嬤低聲嘆了一句:“不是貴人主子,還吃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