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祉跟着莫良緣往長樂宮裡走,莫良緣身有傷,所以走路走得很慢,李祉也跟着放慢了腳步走,挨莫良緣捱得很近,這對名義的母子都是瘦弱的身型,走在一起,還真有點孤兒寡母,相依爲命的意思。
“母后,朕該怎麼辦呢?”李祉問莫良緣。
“好好跟老師們學,”莫良緣微微低了頭,看着李祉道:“他們知道要聖教什麼。”
李祉噘了一下嘴。
“怎麼了?”莫良緣笑了笑,迴廊裡這會兒陽光斜射,莫良緣背光站立,臉的表情看在李祉的眼是含糊不清的,莫良緣問李祉:“老師們在聖面前,說我的壞話了?”
李祉仰頭看着莫良緣,過了片刻之後,才點了點頭。
莫良緣繼續往前走。
李祉忙往前跑了幾步,跟在莫良緣的身旁,惴惴不安地喊了莫良緣一聲:“母后?”
“這也沒什麼,”莫良緣又笑了笑,說:“後宮干政者死,我卻坐在金鑾大殿垂簾聽政,聖的老師們說我,也是應該的,誰讓我做出這等事來呢?”
“朕,朕,”李祉着急了起來,伸手拉住了莫良緣的手,說:“朕沒覺得母后有錯!”
“是嗎?”莫良緣說:“那多謝聖了,”說着話,莫良緣看了跟在她與李祉身後的周淨一眼。
周淨會意,腳步一停,順便擡手將其他的侍衛,宮人太監們都攔了下來。
莫良緣帶着李祉繼續往回廊前走,邊走邊道:“人都有喜惡,站在地方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同,這沒什麼。”
李祉低低地“哦”了一聲。
“聖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喜惡的,”莫良緣又道:“老師們的話,聖自己分辨好。”
“母后不生氣?”李祉問。
“我能對聖的老師們做什麼呢?”莫良緣笑着道:“我在他們的眼已然是個惡人了,那我做什麼都是錯的,不能殺,不能罵,爲了聖,我也不能趕走他們,生氣無用,那我做什麼要生氣呢?”
“朕生氣,”李祉說道:“朕沒跟他們說,可朕是真的生氣。”
莫良緣笑看李祉一眼,仍是慢步往前。前世裡,李祉說話這一世更加好聽,可最後又怎樣呢?
“朕也想舅舅了,”李祉跟莫良緣說:“還想嚴舅舅。”
“多謝聖掛念他們,”莫良緣跟李祉道謝。
“太后娘娘!”五皇子李衫這時從迴廊的另一頭,一路顛顛地跑了過來。
莫良緣臉的笑容一下子綻開了,微微彎了腰,張開雙臂,衝李袗道:“跑慢一點,別摔着了。”
李袗顛顛地跑到莫良緣的跟前,臉往莫良緣的手蹭了一下,說:“太后娘娘你這麼快回來了啊。”
“是啊,”莫良緣摸一下李袗的頭。
“我剛纔寫了兩張大字,”李袗邀功一般地跟莫良緣說:“雲將軍說我寫得很好!”
莫良緣笑着說:“五殿下去看雲將軍了?”
“嗯,”李袗雙手憑空畫了一個圈給莫良緣看,說:“今天的雲將軍看着昨天要好,他喝了這麼一大碗的粥呢。”
“呀,”莫良緣欣慰道:“這樣太好了。”
“是啊,”李袗說:“我也很高興!”
李祉在一旁看着李袗跟莫良緣說話,低下頭又噘了一下嘴,他沒辦法像李袗這樣跟莫良緣相處,年紀還小的李袗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覺得越發胖乎的李袗看着礙眼。
“五殿下快給聖見禮啊,”莫良緣這時輕輕把李袗往李祉的跟前推了推。
“哦,對,”李袗這纔看李祉,要跪下給李祉行禮。
“算了,”李祉擡頭看着李袗道:“不用跪了,寫了兩張大字很了不起嗎?”
李衫被李祉說得一呆。
“走吧,”莫良緣笑着跟兩個小孩兒道:“五殿下,聖每日是要寫二十張字的。”
二十張?李袗看一眼李祉,頓時覺得剛纔的自己很傻了,“也,也給雲將軍看了嗎?”李袗問。
李祉道:“雲將軍是武將,他說你的字好,你的字好了?”
李袗被李祉說得不樂意了,回嘴道:“武將怎麼了?”
李祉白了李袗一眼,但等李祉看莫良緣的時候,小皇帝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彌補道:“武將沒什麼,舅舅的字一定寫得很好。”
“雲將軍的字也寫得很好,我看見了!”李袗卻較真道。
“你,”李祉想擺出皇帝的架子來,讓不討人喜歡的小胖子趕緊滾蛋,可是看看莫良緣仍是帶着笑容的臉,李祉又沒辦法衝李袗翻臉,他知道莫良緣很喜歡自己的這個五皇兄。
“太后娘娘,你說我說的話對嗎?”李袗找莫良緣做幫手。
莫良緣說:“我沒有看過雲將軍的字啊。”
“那回頭我拿雲將軍的字給你看,”:李袗忙道。
“好,”莫良緣笑着點頭。
“等雲將軍的傷好了,我還要跟他學武,”李袗蹦蹦跳跳地在莫良緣的身旁走了,很是豪氣沖天地說:“以後我要當大將軍。”
李祉冷眼看着李袗,一句話也不說。
“太后娘娘你看,”李袗當着莫良緣的面,來了幾個拳式,說:“這是嚴舅舅教的,他讓我好好練,等他回來後,再教我別的。”
李祉忍無可忍地又拉一下莫良緣的手。
“走吧,”莫良緣這一次倒是沒有不着痕跡地推開李祉的手,而是道:“一會兒老師們要過來了,聖先歇息一下,我讓人給聖準備膳食。”
“母后跟朕一起好嗎?”李祉看着莫良緣道。
“好,多謝聖,”莫良緣應聲道。
“那我也要,”李袗說。
李祉仍是冷冷地看李袗,可惜五皇子沒注意到。
“你真準備什麼都聽莫良緣的了?”此時金鑾大殿外的一個角落裡,齊王小聲問睿王道:“以後詔書的事,由莫良緣說了算了?”
睿王道:“現在重要的是平叛。”
“那平叛以後呢?”齊王說:“這仗不能一直打吧?”
“有玉璽,爲什麼要讓詔書多三個印章?”原本看着高臺之下的睿王,將目光收回,看着齊王道:“二哥,你沒聽出來嗎?在莫瀟那裡,他沒把聖當一回事。”
“這事你才知道?”齊王好笑道:“他送莫良緣入宮,爲的不是能讓他自己獨掌大權嗎?只可惜老天爺沒開眼,被當作棋子的孫女兒他厲害,老三,你說莫瀟的眼裡沒有聖,那莫良緣的眼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