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枝梧走得狼狽,回到相府之後,人還是鬱結於心,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沒辦法安坐,等幾個老友走進書房時,許枝梧仍是沒有平靜下來,揹着手在書房裡來回走動着,步子凌亂,一向儒雅的臉也微微有些扭曲,如同變了一個人。
“莫良緣不讓我見聖,”許枝梧跟老友們道:“她在防着我。”
許枝梧的老友們也都是朝大臣,只是因着許枝梧的關係,這些年在朝被護國公打壓得厲害,要說這些人是許黨也不爲過。
“這是莫瀟的意思?”有老友開口問許枝梧。
“不是,”許枝梧搖頭,“她要用我對付莫瀟。”
“幫着莫良緣?那我們成什麼人了?”有性子暴燥的一位,馬站了起來,道:“我們怎麼爲一個女流之輩效力?”
許枝梧走到坐椅跟前,慢慢地坐下了,小聲道:“得想辦法與聖說話。”
“還能有辦法嗎?”坐在許枝梧身旁的老友問道。
許枝梧面頰一顫,這個辦法還真不好想。
長樂宮裡,周淨跟莫良緣說:“聖突然過來了,屬下也不好攔他。”
“今天在聖身邊伺候的人,你將名字都記下來,”莫良緣看着桂嬤嬤給她送來的指套,小聲道:“這些人都要換掉。”
周淨忙道:“今天換?”
“不用,”莫良緣道:“慢慢來,因着聖身體還不大好,所以有一個嬤嬤着涼生病了,那與她有接觸的人都得換掉,以防她們過了病氣給聖。”
周淨將頭一點,說:“屬下明白了,屬下今天晚去安排這事兒。”
“好,”莫良緣手指將桌的指套劃拉了下,道:“這事別讓聖知道。”
周淨又應是,然後看着桌鑲金帶銀,還有珠寶點綴的指套,道:“小姐又沒留指甲,宮裡給小姐弄這些東西做什麼?”
“宮后妃都喜歡留指甲,”莫良緣將桌的指套胡亂地往匣子裡一收,道:“我不用,留着賣錢也是好的,這些能值不少錢。”
周淨說:“要麼小姐也留留指甲,這樣好看?”
莫良緣擡眼看周淨了,想想打開剛蓋的匣子,莫良緣從匣子裡拿了一套指套出來,將周淨的手裡一塞,說:“拿着吧,以後給你媳婦用。”
“啊?”周淨被莫良緣弄得有點傻,他哪兒來的媳婦?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女子,”莫良緣挑眼看着周淨道。
周淨覺得自己冤枉透頂,他找個留指甲,成天戴着指套的媳婦?那家裡的活誰幹?他是要娶個祖宗回家供着嗎?他是一個侍衛!
莫良緣看着周淨笑。
周淨瞪眼看了莫良緣一會兒,將頭一低,垂頭喪氣地道:“難爲小姐你還有心情跟我玩笑,前邊要打仗,後邊一殿的大臣沒看見有好人,小姐,我都快愁死了。”
“沒什麼可愁的,”莫良緣看着心情不錯,“我們若是愁死了,那不知道讓多少人稱心如意了。”
周淨將指套放回到了桌,跟莫良緣說:“屬下去安排晚的事去了,小姐,屬下看不出這玩意兒漂亮來,您要麼還是留着賣錢吧。”
周淨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莫良緣擡手將匣子關了,皇家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賣的,一如皇家的事有哪件是可以輕易解決的?
這天夜裡,白天伺候李祉的幾個嬤嬤被關在了自己休息的小宮室裡,沒有厚衣,沒有被子,更沒有炭盆,門窗還大開着,只是都有侍衛守着,幾個嬤嬤沒辦法逃出去。這一樣一夜之後,幾個嬤嬤毫無例外的,全都病倒了。
周淨帶了其的一個嬤嬤,特意到李祉的面前現了一回身。
“怎麼病成這樣了?”莫良緣當即皺了眉頭,問道:“這是着涼了?”
嬤嬤跪在地,顫聲應了一句:“是,奴婢該死。”
“怎麼會着涼的?”李祉很是不解,他一個小孩子不會照顧自己這情有可原了,嬤嬤們在宮裡活了半輩了,還不會照顧自己?
這個嬤嬤又回了一句:“奴婢該死。”
“朕問你是怎麼着涼的,你說該死有什麼用?”李祉不高興道。
嬤嬤擡頭,想看李祉的,卻一眼看見了莫良緣,太后娘娘目光冰冷,兩人的視線對後,莫良緣還笑了笑,這嬤嬤遍體生寒,忙將頭又低下,道:“昨夜,昨夜不知怎的,奴婢屋裡的窗戶被,被風吹開了。”
被風吹得生病了?“你們睡得這麼死?”李祉不相信道。
自然不是,可這會兒跪在地的嬤嬤不敢說實話,只得又跟李祉說了一句:“奴婢該死。”
“算了,”莫良緣發話道:“病了看大夫,着涼也不是什麼要命的病,退下吧。”
嬤嬤跪在地起不了身,周淨伸手拉了這嬤嬤一把。
嬤嬤臨走時,淚眼看了李祉一眼,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敢再說,跟着周淨退下了。
“母后,這下子是不是朕身邊的嬤嬤又得換了?”李祉問莫良緣道。
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李袗這時道:“她們生了病,當然不能再伺候聖你了啊,萬一你被她們害得生病了怎麼辦?”
李祉狠狠地瞪了李袗一眼,這胖子怎麼不能閉嘴呢?
“周淨查過了,”莫良緣小聲跟李祉道:“她們住的屋子,是有扇窗開了一夜,窗子下面有一個腳印,所以這窗應該是被人故意推開的。”
“是誰?”李祉馬問道:“這麼小人的事,是誰幹的?”
“那腳印看着是一個女人的,”莫良緣說:“不好查,但我不能拿聖冒險,一會兒桂嬤嬤會領新的嬤嬤過來,聖自己挑一挑吧。”
李祉看着莫良緣不說話。
“前幾次都是我命桂嬤嬤安排的,看來都不行,”莫良緣苦笑着搖一下頭,“這也是我託大了,我對帝宮,還不如聖知道的多,所以這一次的嬤嬤,由聖選吧。”
李祉說:“朕身邊的人都要換嗎?”
莫良緣說:“聖若是想,可以去跟傅妃娘娘商量一下。”
李祉搖一下頭,轉身面向了宮室的門,小聲道:“不用了,母后,其實朕身邊用不着那麼多的嬤嬤伺候。”
“難呢,”莫良緣嘆道:“減了聖身邊的人,我又該捱罵了。”
李祉沉着小臉,有些事他還看不明白,但李祉的心裡不舒服,他身邊的人和事,他竟然一樣也不瞭解,他如今活得跟個小瞎子一樣,他要怎樣才能做個明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