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盡沒說話,只是衝展翼揮一下手。
展翼推門走了出去,院子裡颳起了風,從放着炭盆的屋子裡乍一走出,被冷風迎面一吹,展翼打了一個寒戰。
嚴冬盡坐在屋子裡,心裡很是糾結了一番,阿明仔這事兒看着像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可誰知道這個下奴對承福郡王到底有多忠心呢?未過門的妻子被玩弄之後投井死了,這個下奴也只是想讓未過門的妻子能夠入土爲安,這人沒想過反抗,更沒有想過要背叛。
就算阿明仔願意投到自己來,嚴冬盡現在也沒想清楚,他要怎麼殺承福郡王,況且只殺這個郡王也不行,承福郡王的兒子一個都不能留。除去了承福郡王之後,他要怎麼控制承福郡王的私兵,這也是一個問題。
要怎麼辦呢?
嚴冬盡枯坐在不大的客房裡,苦思冥想。
到了這天天快亮的時候,展翼回來了,穿着一身夜行衣,進屋之後,剛張嘴想說話,就哈出了一團白霧。
“颳風了,”展翼撣一下身上結着的寒霜,跟嚴冬盡小聲道:“外面天寒地凍的,比我們來的時候冷多了。”
嚴冬盡將腳下的炭盆往前踢了踢,說:“過來烤火吧。”
展翼走到炭盆前,蹲下身,伸了手烤火,一邊跟嚴冬盡道:“秦王的兵馬有八百多人,就是被秦王派到桐川城的,這是幫着李鎮打仗來的?”
“也有監視之意,”嚴冬盡小聲道。
展翼說:“甭管這幫人是爲着什麼來的吧,嚴少爺,我們殺了李鎮後要怎麼離開這裡?”在展翼看來,他們進了承福郡王,那殺李鎮就不難,難的是他們殺完人後要怎麼走?
“領兵的人是誰?”嚴冬盡問展翼。
“領兵的叫洪久,”展翼說:“以前可能就是個將軍。”
窗紙這時被風吹得嘩嘩作響起來,嚴冬盡和展翼看向客房的左窗,幾乎是在下一秒,他們就聽見了大雨落地的聲音。
“下大雨了,”展翼站起了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大雨聲隨即就更爲清晰地傳進了客房裡,展翼說:“這下子我們有理由在承福郡王府再賴上一天了。”
雨天路難行,那他們這一行人被迫遲一天再走,這個理由完全說的過去。
嚴冬盡看着窗外的大雨出神。
展翼陪着嚴冬盡看雨。
“去看看阿明仔還在不在了,”嚴冬盡看了半天雨後,突然開口跟展翼道。
展翼應了一聲是後,就走出了客房。
嚴冬盡沒在客房裡等上多長時間,展翼就跑了回來,跟他小聲稟道:“李鎮下令將阿明仔他們拖到城外去活埋了。”
“活埋?”嚴冬盡不相信道。
“管事的站在院子裡喊來着,”展翼罵道:“這狗王爺,下手太狠了。”
“那些下奴就老老實實地認命?”嚴冬盡問。
展翼說:“手腳都被綁了,他們就是不認命也沒辦法了吧?”
嚴冬盡站起了身,道:“我們走。”
“走?”展翼忙就問:“不殺李鎮了?還是,還是嚴少爺你要救人?”
“救人,”嚴冬盡道:“你讓弟兄們都起來,我去跟李鎮辭行。”
“那不殺他了?”展翼追問道。
“因爲路不好走,所以我們只得再回城中,”嚴冬盡撇嘴露了個挺壞的笑容出來,跟展翼說:“你說李鎮會讓我們再進桐川城嗎?”
“那肯定得讓啊,”展翼也笑了起來,但隨即腦子動動,展侍衛長就又笑不出來了,追在嚴冬盡身後說:“可阿明仔會反水嗎?別我們白忙活一場啊。”
“看吧,”嚴冬盡丟下了一句話。
看吧?這不就是賭一把的意思嗎?這事是能賭的嗎?展翼一臉愁容地看着嚴冬盡往臺階下走,突然又想起一樁事來,追嚴冬盡追到院裡,小聲道:“那那位九小姐怎麼辦?我們得帶着走吧?”
嚴冬盡這纔想起來自己這裡還有一位折九小姐來。
“能讓那小姐看見我們救人嗎?”展翼又問。
“給她穿好蓑衣,”嚴冬盡說:“把她眼睛蒙上好了。”
展翼說:“看不見可她還能聽啊。”
“不讓她近前就是,”嚴冬盡甩手道:“你去安排一下。”
展翼頭疼,等事後,折家九小姐能輕易饒過他們嗎?
嚴冬盡走出庭院,就有郡王爺的下人從路的那一頭,一路小跑着迎上前,問道:“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帶我去見你家王爺,”嚴冬盡冷聲道:“我跟你家王爺辭行。”
下人忙應一聲是,走在了前面帶路。
嚴冬盡一路默不作聲地跟着這下人到了正堂,下人站在正堂門前替嚴冬盡通稟。
“進來,”承福郡王在正堂裡應聲道。
嚴冬盡邁步就進正堂,正堂的地上有不少瓷器碎片,還有幾個婢女跪在地上。嚴小將軍很是冷漠地看看跪在地上的婢女們,跟承福王爺道:“王爺這是心情不好?”
承福郡王說:“幾個下奴罷了。”
嚴冬盡就說:“爲着幾個下奴不高興,這不值得。”
承福郡王再次在心裡看不上嚴冬盡,他說這幾個是下奴,意思就是說,他沒生氣,他不會爲了幾個下奴生氣,結果面前這個公子哥兒壓根就聽不懂!
“王爺,在下要走了,”嚴冬盡還是冷冰冷的嗓音,跟承福郡王道:“多謝郡王的款待,在下告辭。”
“這會兒天下着大雨,”承福郡王道:“蕭公子不如等到雨停後再走。”
嚴冬盡連話都不說了,只冷眼看着承福郡王。
“那本王就不留蕭公子了,”承福郡王讓嚴冬盡滾蛋,看在秦王的面上,他還想待這公子哥兒好點,但既然這位不領情,他就不自作多情了。
嚴冬盡衝承福郡王躬了躬身,轉身就走。
“什麼東西,”承福郡王坐在坐榻上罵。
雨越下越大,折九小姐被展翼拽上了馬,折九小姐沒放棄掙扎,但她實在是在展翼的手下討不到什麼好處。
展翼騎馬到了嚴冬盡的身旁,側傾了身體,跟嚴冬盡耳語道:“我們的運氣挺好,他們走的是南門。”
他們一行人是由北門進的桐川,按理應從南門出,一路南下去見秦王,若是他們再從北門出去,那回頭他們還得想辦法圓這事兒。
嚴冬盡衝展翼輕點一下頭,催馬就往前走了,直到目前爲止,老天爺都是在幫他,希望這運氣能持續得再久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