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三個饅頭,半碗青菜,一片肉片,又用水衝了一碗菜滷將湯喝了,嚴冬盡拿溼毛巾擦了擦嘴,捧着莫桑青倒給他一杯溫水,嚴小將軍又坐着發了一會兒呆。
艾久進帳將空碗碟收拾了,拿出了帳去。
莫桑青坐着在帥案後面,挑一下燈芯,讓燈燭的光更亮一些。
嚴冬盡低頭喝水,咕嚕嚕地,喝水的聲音很大。
莫桑青沒理會嚴冬盡,提筆開始寫公文。
一杯水見底了,嚴冬盡開口跟莫桑青說:“最壞的結果會發生嗎?”在莫桑青說話之前,嚴冬盡又加了一句:“我說的不是山河破碎!”
“很難,也許這只是我的杞人憂天,”莫桑青道:“但我要你答應我。”
嚴冬盡說:“如果我不呢?這樣就會山河破碎了?”
莫桑青道:“也許會,也許不會。”
“那我爲什麼要看着你們去死?”嚴冬盡突然就惱怒了,“爲什麼啊?”他衝莫桑青大聲道。
“不爲什麼,因爲你是從軍之人,人活着就得進本份,”莫桑青簡單道。
“可是……”
“沒有可是,”莫桑青斷然道:“你只要回答我,你能不能做到?”
嚴冬盡說:“我做不到你就換人做嗎?你要換誰?”
“沒有第二個人選,”莫桑青道:“我會再想一個辦法。”
“還有第二個辦法?”
“辦法都是人想的,這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哥,”嚴冬盡看着莫桑青說:“你這是在逼我!”
莫桑青依舊很平靜,“難不成我就是自願的?”
“那,那送叔父和良緣走,”嚴冬盡退讓了一步。
“你要讓遼東所有的人都知道,莫大將軍被蠻夷施計暗害,如今昏睡不醒,無人可救嗎?”莫桑青問嚴冬盡。
嚴冬盡搖搖頭,這樣一來,遼東民心亂了,他們可能還能承受,若是軍心亂了,這仗他們就更沒法兒打了。
“還有,你想送良緣走,良緣一走,折落英和莫良玉不會心生警惕嗎?”莫桑青道。
嚴冬盡說:“折落英能警惕個什麼?那就是個蠢女人。”
“那莫良玉呢?”莫桑青說:“鐵木塔會聽折落英說話?”
嚴冬盡又沮喪了。
“你再想想?”莫桑青道:“我可以再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
嚴冬盡站起身就走。
莫桑青輕搖一下頭,拿起筆繼續寫他的公文。
嚴冬盡出了大約半個時辰的工夫,又將帳簾一掀,大步走了進來。
莫桑青低頭疾書中,也沒擡頭看嚴冬盡,只是問道:“想好了?”
“我答應你,”嚴冬盡說。
莫桑青停了筆,擡頭看嚴冬盡。
嚴冬盡的雙眼發紅,能看見水光,這位出去之後,將自己逼得掉眼淚了。
“不殺了鐵木塔,我們一樣會死,”嚴冬盡跟莫桑青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莫桑青點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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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話從來都是算話的,”嚴冬盡嚊一下鼻子,“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只會帶兵去對付鐵木塔,別的事,我不管。”
莫桑青從帥案下的抽屜裡拿了一個方形的鐵盒出來。
“這是什麼?”嚴冬盡問。
莫桑青打開盒子,將盒子裡的令牌拿了出來,看上一眼,跟嚴冬盡道:“這是你叔父下令給你打的,本想等你從京城回來後,他召集衆將到點將臺,當衆將這令牌給你的。”
嚴冬盡的眼睛又瞪大了。
“拿着吧,”莫桑青說:“現在我們沒空到鳴嘯關的點將臺去了,以後有機會,再讓你叔父給你補上。”
令牌被自家大哥拍到了自己的手裡,發熱的手心碰着冰冷的鐵質令牌,嚴冬盡卻還感覺不真實,這是能調動遼東鐵騎各部的令牌,全遼東也就兩塊,一塊在他叔父手裡,一塊在他大哥手裡,現在他也有了?
“復生……”
“哥!”嚴冬盡叫了起來,眼晴看着又紅了。
“這不是什麼好東西,”莫桑青笑了起來,道:“太平時節裡,這倒是一個富貴前程的保證,可在現在這種時候,這可能就是個催命的符咒。”
身懷這令牌,若是他們父子都出了意外,那嚴冬盡就得扛起遼東鐵騎的大旗,肩負整個遼東的安危,禦敵於國內之外,這在莫桑青看來,着實不是一個好差事。
嚴冬盡低聲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嗯,”莫桑青說:“這話你跟我說過了,復生,我的這個計劃,只有我,你,還有良緣知道,不會再有第四個人知道。”
嚴冬盡說:“雲墨哥也不可以知道?”
莫桑青搖一下頭。
嚴冬盡很是不解,道:“爲什麼?”
“因爲他是晏凌川的兒子,”莫桑青輕聲道。
嚴冬盡一聽自家大哥這話,馬上就又要發急。
莫桑青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這麼說對雲墨不公平,也是辱沒了他,可復生,你記住我的話,不要賭人心。”
嚴冬盡嘴脣顫抖兩下,沒能說出話來。
“我知道雲墨是好的,他是我的師弟,”莫桑青道:“他幫良緣,他就對我有恩。”
“那你怎麼還?”
“事關百萬人的生死,事關江山,所以我要求一個穩妥,”莫桑青看着嚴冬盡道:“我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那我求的穩妥,就是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事也沒必要讓雲墨知道,不是嗎?”
“那雲墨哥是隨我去日落城,還是留在鳴嘯關?”嚴冬盡問道。
“他的傷好了?”莫桑青問。
“沒好,走路還是要拄着柺杖,”嚴冬盡道:“孫方明也說不出個準日子,只說雲墨要休養。”
“那就讓他留在鳴嘯關,”莫桑青道:“由他守鳴嘯關,蒙遇春隨你去日落城。另外,要調住日落城的兵馬,我一會兒給你一份名冊,你看了後,就將這名冊燒掉。”
“還要燒掉?”嚴冬盡苦着臉。
“我會將我私下練得的兵馬都給你,”莫桑青小聲道:“他們沒什麼名氣,調動起來,不易被蠻夷那邊注意,對外,你我要說法一致,這些就是輜重兵馬,負責押糧運草的。”
嚴冬盡將頭點了點。
“現在,我再跟你說說晏凌川的事,”莫少將軍示意嚴冬盡坐下。
嚴冬盡坐下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在莫桑青開口說晏凌川之前,跟莫桑青道:“哥,你會護住雲墨哥的吧?他會被晏凌川那個王八蛋拖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