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禍水

晚風獵獵,吹得映雪鬢髮散亂,那木製圍欄不過到她腰間,只要孔知秋一個用力,她便會落得個墜樓的悽慘下場。

難道她竟然如胡英的亡妻於煙羅一般,將要做個半身不遂的廢人?

惶恐、害怕、悔不當初,各種情緒衝擊而來,逼得映雪近乎崩潰。她終是無可奈何,晚風吹散她的長髮,她卻只有垂着腦袋失聲痛哭。

“孔大人今日大壽,不宜見血,這婢子便交由小侄處置可好?”胡英的聲音夾着着秋風,掠過映雪的耳廓,她卻如聽到親人的聲音般睜大了眼,近乎哀求地望向胡英。

孔知秋瞧了瞧滿面淚痕的美人,又看了看勢在必得的胡英公子,也罷,胡宗林這老匹夫的面子,他總歸要給。

孔知秋剛一鬆手,映雪便被胡英攔腰抱起,按在懷裡。映雪終是鬆了一口氣,貼着胡英的胸口道:“多謝公子。”

“不必。”胡英將她抱得極緊,他並未回到席間,而是一路下樓,上了馬車。

映雪不知他要將她帶到何處,掙扎道:“我的琴!”

“殿下都走了,你還回去做什麼?”胡英笑笑,“再說一把破琴而已,本公子府上的任你挑選。”

性命尚且懸於一線,她還要琴做什麼呢?映雪驚魂未定,仍是止不住地抹着眼淚。

胡英便在一旁笑看美人落淚,“怎麼,本公子英雄救美,美人很失望?”

映雪害怕極了,她本想按着周闖所說的,模仿胡英的亡妻於煙羅,成爲她的替身。可是方纔那一幕實在可怖,她聽聞於煙羅死得極慘,她不想如於煙羅一般,也落個紅顏薄命的淒涼下場。

映雪擦乾了眼淚,“實不相瞞,映雪原是慶元王殿下的婢子,因媚惑家主被賣入煙花之地。”

“我知道。”胡英聞言沒有半分驚訝之色,反而笑道:“你爲了脫身,便試圖故伎重演,以身引誘本公子?”

映雪被他看穿,咬着脣角沉默半晌,卻是斬釘截鐵道:“對。”

胡英滿面帶笑,“此時與本公子單獨相與,你有什麼本事,倒是使出來瞧瞧。”

哪知映雪默默向後退了退,道:“我後悔了,我……不想再繼續。”

笑容僵在臉上,胡英忽然道:“若是本公子不準呢?”

映雪未曾想過他會如此戲弄,焦急地望向馬車之外,“請公子送我回去。”

“明日一早,你的名帖便會交到我手上。”胡英迫近她道:“做我的妾室,可是委屈了你?”

映雪吃驚地說不出話來,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看上她,又爲何要替她贖身?

胡英只道是她心裡想着旁的男子,皮笑肉不笑道:“慶元王殿下嗜幼女成性,你終其一生也不會得他愛憐。”

他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麼?慶元王殿下身邊連個侍妾都沒有,映雪不甘道:“不可能。”

馬車忽然急停,映雪一個趔趄,便撲倒在車廂內。胡英攬着她的腰肢,便是大步流星地走向內府。

“你要帶我去哪裡?”映雪還在掙扎。

“這是本公子的府邸,你說該去哪裡?”胡英早已沒了耐性,枉他長她十二歲有餘,又怎會被一個小小女子牽着鼻子走。

誰又能想到,十載歲月不爲美色所動的胡英公子,突然從一池春水領回去了一個姑娘。

秦悅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長舒了一口氣,“也算是水到渠成。”

“恐怕沒有那麼簡單。”趙辛連連搖頭,“那一夜隨映雪獻藝的兩個歌姬,雙雙溺亡了。”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或許是因爲在孔知秋府上飲了酒,或許是因爲天黑路滑。

酒席結束,衆人紛紛離開,偏偏那兩名女子乘坐的馬車不知所蹤。

三日之後,兩名歌姬的屍體在城外被人發現,乃是被湍急的水流衝出的連江城,車伕的屍體亦是在不遠處被打撈了上來。

一池春水的姑娘中,唯一活下來的便是映雪,她也正是那晚被胡英看中,做了他的妾室。

“最近和映雪碰面了麼?”秦悅問道。

趙辛嘆氣,“胡府戒備森嚴,周闖難以接近。”

秦悅不由扶着額角犯起了難,“只有從長計議了。”

趙辛告退的時候,秦悅正光着腳坐在慶元王殿下的黃花梨木大椅之上。她身量尚短,雙腳無法落地,只得脫了鞋襪,一雙白嫩的腳丫便在椅子下搖啊搖。

自初潮之日開始,她足足在府上歇息了十日,那情形簡直不堪回憶。白薇說女孩兒第一次大抵都是如此,可她卻被每日的淋漓血光嚇得寢食難安。

若是她自己一人知曉也就罷了,可偏偏不得不和燕桓睡在一處,起初她還有些畏懼,入了夜便規規矩矩地面壁。過了兩三日,膽子便愈發大了,竟是在睡夢中招呼了殿下一拳。

次日起身的時候,殿下眼角的淤青明顯可見,秦悅聽到趙辛偷偷對趙連說:“原來阿吾在牀笫之間,竟是個這般主動的!”

秦悅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見趙辛鬼祟的模樣,定是在嘲笑她。

也許是慶元王殿下心有餘悸,再次就寢的時候,他便以雙臂將她環住,不准她動彈半分。

秦悅欲哭無淚,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當然,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

燕桓忽然推門而入,帶着幾絲冷風,令秦悅不由一個哆嗦,“孟蘭姑娘還在外面等候。”

“我已遣她離去。”燕桓說罷,將脫下的外衫遞到她手上,自己走到屏風後沐浴,“今後但凡她來,打發回去便好。”

“可孟蘭是宮中來人,阿吾不敢。”秦悅將他的長袍整理妥帖,掛在衣架之上。

“阿吾可知孟蘭此行的目的?”燕桓的聲音有些低沉。

隔着屏風,秦悅隱約可見他褪了衣衫,擡腿邁入浴盆之中。

“我知道。”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剪影,“她……她們是來侍奉殿下的。”

“若是她來侍奉我,你睡在何處?”他的聲音中有薄薄的戲謔。

秦悅思索了半晌,覺得殿下說得有理,於是諂媚道:“我叫若瑤和金玉進來服侍。”

“上榻,等着本王。”

秦悅只覺萬念俱灰,最、最過分的事情要來了!

“殿下,天色還早。”秦悅縮在牆角。

燕桓已經披衣而出,坐在牀沿。

“殿下今日不讀書麼?”她又躲了躲。

燕桓眸子極黯,他並不答她,只是欺身而上,將她往懷中一帶,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一氣呵成。秦悅感覺到他氣息的迫近,檀口輕啓,容納他溼熱的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