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音沒有掩飾自己的跟隨,緊盯着前面的宮女沁蘭。看到沁蘭的確是向着祥坤宮裡宮女的住處——宮婢苑而去。
很快,沁蘭便察覺到了有人跟隨。她回頭,定定的看向晴音,見到晴音徑直向她走來,疑問道:“這麼晚了,晴侍衛怎麼還不回去休息?”
銀色如流水的月光下,晴音看到沁蘭有些微暗的臉色。可是這種臉色卻讓晴音心中暗道不對。沁蘭是個膚色格外白皙的姑娘,皮膚比旁人要白嫩許多。所以平常人在月光下,是昏暗的臉色,可是沁蘭會和晴音一樣,一被月光照耀,臉色就森白森白的好像是井水裡的泡得漂浮的死屍顏色。絕對,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被月光一襯,臉色又黃又黑。
哪怕是或許今日沁蘭身體有恙,總之,晴音還是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在沁蘭的面前站定,看着她,謹慎回道:“我去巡查一圈宮婢苑。你儘管回屋便是。”
他要看着沁蘭進到屋子裡面才放心。不,哪怕是進到屋子裡面,晴音也不會完全的放心,因爲今晚的沁蘭確實有些古怪。
果然,聽到晴音的回答,沁蘭垂下眼眸:“那請晴侍衛巡查,奴婢去溷軒,失禮了。”
說罷,沁蘭便退至路邊,等待着晴音先行離去。
見狀,晴音愈發感到怪異,因爲他又忽然想起沁蘭最喜歡稱呼他爲“晴大哥”。
於是,晴音不再猶豫的一把抓住了沁蘭的手腕,將人扭至路邊花枝中。更加奇怪的是,沁蘭不但沒有驚訝,反而任由他的牽扯。
一掩藏在樹下,晴音立刻沉着聲音喝道:“梨奈!”他分明是注視着面前的宮女沁蘭,可是嘴裡卻叫出了另外一個名字。
更令人驚訝的是,宮女沁蘭忽然間就變了聲音,不懼的直視晴音驚喜的雙眼,淡然道:“被你發現了。”不再是之前溫和嬌柔的女聲,而是一種帶着陰氣的男人嗓音,聞音雌雄莫辯。
“果然是你!”確定了面前的沁蘭實際上是梨奈易容假扮的以後,晴音立刻想到方纔梨奈進入皇上的寢殿,也不知是做什麼去了。
想到此,晴音神情緊張,抓着梨奈胳膊的手掌收緊:“你方纔對皇上做了什麼?!”
看晴音緊張,來自沁蘭的面容露出非常細緻的嘲諷,梨奈看着晴音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認賊做主的叛徒。
“呵,皇上?晴音,你什麼時候成爲了大茂皇帝一條忠心的……狗。”
“梨奈!”晴音低吼的阻止道。
“哦,我忘了,”梨奈輕輕的笑,“大茂的皇帝本來就是狗,所以皇帝的奴才,自然也都是狗奴才。”
被梨奈這般侮辱,晴音手中的力道一重,差點要把手中纖細的手腕給捏碎:“梨奈,我沒有認大茂皇帝爲主。我來輔天,好不容易進入大茂皇宮,靠近皇帝,就是爲了找到你!四年了,梨奈,你真是躲得精妙!”
聽到晴音的這一番話,梨奈沒有絲毫動容,反而愈加的口氣諷刺:“找我?呵,找我做什麼?”
“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看着晴音的臉,梨奈極盡冷笑,“自然,在你眼裡,我做的都是傻事。合達部落卑躬屈膝,可是孟達部落的族人絕不會脊樑骨發軟!晴音,當好你的狗,我做什麼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說罷,梨奈甩開晴音的手,騰空欲飛。反正都是暴露了身份,梨奈根本不在乎施展武功。
然而,晴音又迅速將之按下:“你現身在何處,我該如何找你?”
被晴音抓住,梨奈竟半點不留情的扭身一掌揮了上去:“要你管!”
晴音沒有料到梨奈竟然會對他出手,猝不及防胸口正被個打中。這一掌實心實意,沒有半分虛假,打得晴音氣血上涌,不禁得後退幾步,失去對梨奈的掌控。
眼看着梨奈像鬼影般瞬間而過,一瞬間便徹底失去了梨奈的身影。
“梨奈……”
一拳打在身旁樹幹上,落葉紛紛。
沒了梨奈,晴音趕忙回至祥坤宮,急忙令在殿外守夜的宮女去查看小皇帝的情況。得到小皇帝睡得安穩後,晴音迷惑的看着漆黑的天空。梨奈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
今日司儀宮畫秋嬤嬤要教導唐菁月婦德。
“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畫秋嬤嬤道,“幽閒貞靜、柔順溫恭,華小姐日後是要成爲攝政王妃的貴人,婦德則更是重要。”
看唐菁月面色認真的聽講,許是昨日第一日學習的良好表現讓畫秋嬤嬤對唐菁月有幾分讚賞,於是,畫秋嬤嬤也就說的多了一些。
“攝政王爺的後院妾室繁多,身後的孃家勢力更是牽扯輔天不少世家。日後攝政王爺成親,華小姐雖爲正妃,但您不僅入門晚,年紀更是青嫩,若想能完全執掌的住攝政王府後院,管理好衆多侍妾的紛爭規矩,華小姐便一定要牢牢的遵循婦德,方可令她人心誠口服。”
畫秋嬤嬤說得嚴肅,可是這話唐菁月則是不贊同的。因爲沒有哪一個人是完美的,這就意味着沒有哪一個人是能夠得到所有人的敬重,哪怕再努力。
人與人的關係,總是利益的交織。雖說攝政王府現在的情形對於後院女子來說,已經是冷清的不能再冷清,但衆人都是一樣的,所以也便沒有了計較之心。可等唐菁月過門以後,等有了對比,大家都知道天庭與地府的差別,倒時候,哪怕唐菁月是個人人都能夠隨意拿捏的軟泥巴,也會成爲所有人的眼中釘。因爲女人最想要的,是夫君獨一份的疼愛。而這獨一份的寵愛,則是唐菁月絕對不會放手的。
如果阿皓敢將這獨一份的疼愛掰碎了分給其他女人。
唐菁月只有一個音:哼。
雖然和畫秋嬤嬤的意見不合,但不一定非要說出來,所以在畫秋嬤嬤的眼中,唐菁月還是聽講得非常認真的。
“老奴在宮中負責教導宮人和各位貴人規矩多年,看人的眼光,老奴有臉說老奴敢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言、行、舉、止,一個人的所作所爲是裝出來的,還是自然的,在老奴面前過一遍,老奴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時候,畫秋嬤嬤說。
所以……唐菁月在假裝認真聽講,嬤嬤您看出來了?
然後就聽畫秋嬤嬤道:“所以老奴能看得出來,華小姐現在聽得不認真。”
哦?唐菁月眨了一下眼,脣角有些微揚,看着畫秋嬤嬤:“嬤嬤何出此言?”
“因爲華小姐的眼中沒有擔憂。”
聽到畫秋嬤嬤一臉經驗的說出這個原因,唐菁月一怔。想了想,不禁得低頭淺笑:“嬤嬤果然眼光銳利。”
見唐菁月沒有否認,畫秋嬤嬤對唐菁月的好感度不由得更高几分。若是其他的官家小姐聽她這樣說,肯定是要急忙否認,以此來表示對攝政王很在意。可是唐菁月卻毫不避諱的承認了。
“老奴能從華小姐的臉上您不僅不擔憂,還很輕鬆。老奴雖然不出宮門,但也聽說了許多有關攝政王爺和華小姐的事情,”畫秋嬤嬤的目光忽而變得柔和許多,“攝政王爺與華小姐互相有情,想必之後華小姐進了攝政王府的門,攝政王爺是自然不會讓您受委屈的。”
畫秋嬤嬤是宮中的老人,雖然不是伺候景芝皓的宮人,但也幾乎算是看着景芝皓長大的。深知這位冷麪閻王的脾性,所以這會兒看唐菁月,帶着深深的善意。
沒有料到能在這位於宮中以嚴厲著稱的姑姑臉上看到這種和善表情,唐菁月頗有幾分驚訝。
可畫秋嬤嬤終歸不是慈祥的人,頂多說了這麼一句柔善的話後,又立刻轉回了今日課程的重點:“所以華小姐纔要認真的遵循婦德,不僅不能爲攝政王爺添憂,還要爲輔天的女子做出表率啊!”
聽到終歸還是要遵循婦德的意思,唐菁月以帕掩脣,笑得連連點頭:“容悅受教了,會認真聽講的,嬤嬤繼續。”
一個終身未嫁,窮其一生研究規矩禮儀的女子,她眼中的婦人形象,則一定是整個時代對於完美女性的標準。今天的課程不像昨日的禮儀,憑藉唐菁月的優秀表現就可以早早結束的。畫秋嬤嬤幾乎沒有休息的爲唐菁月連連講解了兩個時辰,才終於在午膳時刻到來前,結束了今天的課程。
念及畫秋嬤嬤的盡職盡責,唐菁月邀請畫秋嬤嬤共進午膳。
“老奴多謝華小姐賜食。”
自從唐菁月入住雍翩殿後,皇宮的庖廚就要多準備一份不亞於皇上御膳的膳食來伺候這位未來的攝政王妃。唐菁月邀畫秋嬤嬤同桌而食,自然是給了畫秋嬤嬤很大的臉面。
有了司儀宮的大姑姑,這頓飯自然是食不言。
用過膳,畫秋嬤嬤在雍翩殿內稍作停留,與唐菁月二人在小花園裡緩緩散步消食。
想到上午時被畫秋嬤嬤抓到自己聽得不認真,唐菁月忽而有種想法。
“畫秋嬤嬤在宮中教導多年,還是執掌司儀宮的大姑姑,想來如今宮中的宮人都在嬤嬤的眼前走過一遍吧?”
聽唐菁月的問題,畫秋嬤嬤謙虛但不過甚的回道:“按宮中的規矩,宮女選自民間十二歲至十七歲的女子,宮女年滿二十四歲,若無必要安排,便被放出宮去。老奴十二歲入宮,今年五十七歲,在宮中四十五年,於司儀宮任職三十三年。如今宮中的宮人,老奴全部認識。”
畫秋嬤嬤將自己的履歷一報,無論是唐菁月還是跟在唐菁月身後的四個婢女,全是驚訝萬分。尤其是夏蓮和紅燈,她二人這會兒的年紀,正是畫秋嬤嬤當初入宮的年紀,兩個小丫頭根本想象不出來四十五年是什麼樣的長度,更想象不出能將宮裡的宮人全部認識是怎樣的記憶力。
夏蓮咬牙,她連小姐的首飾還沒認全呢。
而敏蕊和敏枝則是互看一眼,當年在這老姑婆手裡吃得苦,果然是該。
哪怕是唐菁月,聽了畫秋嬤嬤的自我介紹後,也是一番感慨的笑。想當初敏枝受了教訓以後,回來是怎麼說的?“不就是多吃幾年宮裡的飯嗎,有什麼好囂張的,把自己當主子了”!
不過能將宮裡所有的宮人都認識,也確實有資格囂張了。
沒有想到,宮裡面還有畫秋嬤嬤這般的人才。
於是,唐菁月問:“那如果有人假扮敏蕊,嬤嬤您能認出來嗎?也不一定是敏蕊,無論是誰,嬤嬤可能僅憑接觸就能判斷是不是假扮的,是不是本人。”
這個問題提得很突然,假設也假設的很莫名其妙。然而聽到主子的問題,敏蕊則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如果畫秋嬤嬤真有這樣的本事,那對將神秘人找出來絕對是一大助力。
唐菁月的問題雖然奇怪,但是畫秋嬤嬤仍然認真的想了想:“如果能讓老奴與人接觸,說說話,看看她的言談舉止,那老奴一定能認得出。”
畫秋嬤嬤的口氣很肯定,可見她對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
得到答案,唐菁月和敏蕊對視一眼,均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出喜意。
“嬤嬤真是厲害。”唐菁月讚道。人不可貌相。能當上司儀宮的大姑姑,絕對是有自己獨特的本事。
那麼怎麼樣,她才能利用好畫秋嬤嬤這一雙老辣的火眼金睛呢!
畫秋嬤嬤走後,敏蕊有些焦急的獨自跟隨唐菁月到內殿,帶着激動地詢問:“主子爲何不讓畫秋嬤嬤去瞧瞧皇上,直接看看皇上是不是真的!”
這種沒頭腦的話驚得唐菁月瞪眼。
“說什麼傻話呢,畫秋嬤嬤是根據經驗來判斷的,因爲宮人都出自她的手下。可是皇上出自她的手下嗎?”
哦……敏蕊一摸額頭,知道自己問了蠢話:“奴婢高興過頭了。”畫秋嬤嬤教導過每一個宮人,所以才能辨認宮人的真假。可是畫秋嬤嬤和皇上,是沒有多親密的接觸。
“教導夏蓮,反倒把自己越教越傻。”唐菁月罵。
敏蕊哭臉:“主子~!啊,主子,你都不知道,敏枝把夏蓮教成什麼樣了。這丫頭現在走哪兒都在划算這個多少錢,那個值幾兩銀子,真是……”
這時,敏枝走進內殿:“說我什麼呢?我怎麼聽到蕊姐你說我了。”
敏蕊立刻面如羅漢肅穆:“你聽錯了。”
“哦,”敏枝也不多想,向唐菁月稟報道,“主子,攝政王爺的人送來了兩個太監,一大一小。”
“太監?”
忽然,唐菁月心中一跳。一大、一……小?
趕忙走至外殿,坐下,盯着門簾。隔着門前掛着用來擋風的輕紗,的確是看到兩個身着太監服飾的身影,一高一矮,俱是瘦弱。
不好預感立刻襲上心來:“把人叫進來。”
“是。”
夏蓮和紅燈兩個從內將紗簾撩至兩旁,露出站在殿外的兩個太監身影。
“主子將你二人進去。”
被准許進殿,兩個太監俱是規矩畏懼的低垂着腦袋,彎弓着腰背,目不斜視的小步速速走至唐菁月面前的不遠處,規矩跪拜請安。
行禮的動作十分規矩熟練:“奴才阿樂、奴才阿貴,見過主子。”
可是聽言後,唐菁月宛若心被鼓敲般恍恍大震,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的只能扶住椅邊的扶手,才能繼續維持着端莊的姿態。
那個身量高些的,自稱“阿樂”,聲音讓唐菁月熟悉。那個身量矮些,還是孩子體形的,自稱“阿貴”,聲音愈發的女童氣來。
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二人,唐菁月穩了幾息,深深的呼吸了幾下,才能強硬的逼迫着自己保持着聲音不露顫抖、不顯破綻。
“你二人,擡起頭來。”唐菁月不知,她此時的臉色,難看的要命。
二人擡頭。君樂那張堪比碧玉年華美貌女子的臉,帶着些笑,印在了唐菁月的眼中。而阿貴還是一樣的雙眸如琉璃閃光,純淨的好像蘊着兩汪泉水。可是這二人此時都穿着太監的衣袍,跪倒在唐菁月的腳下,帶着奴才對主子的恭敬和討好。
他二人眼中有着能夠再見唐菁月的喜悅,可是這喜悅,卻讓唐菁月無地自容。
爲什麼,會成爲太監呢?
怔怔的看着君樂和阿貴兩個人臉上的笑,她的腦海裡響起的卻是阿皓昨日對她說的話:那個伶人和那個小乞丐,都已經訓練的差不多了,我明日派人給你帶來瞧瞧。
原來,所謂的訓練,是這個意思。
“敏蕊,你們都出去。”將咬緊的牙齒用力的鬆開後,唐菁月垂下頭,輕輕聲道。
無論是敏蕊、敏枝,還是夏蓮和紅燈,她們都不知道對於唐菁月來說,君樂和阿貴是有恩情的。見到主子讓出去,幾人疑惑的退出殿外。
君樂和阿貴二人相看,二人面上的喜色都有些收斂。因爲他們看得出來,唐菁月的臉上,並沒有笑。
二人又叩首,雙雙起身意欲隨同敏蕊四人退出殿外。
唐菁月伸出手:“你二人留下。”
這下才是更讓一衆奴才感到驚訝的。敏蕊尤其不解,主子是有什麼事情,還需要瞞着她?而君樂和阿貴則是又愈加忐忑的重新跪在了地上,猜不出唐菁月單獨留下他二人,是要說些什麼。
敏蕊最後退出時,聽到主子吩咐:“把殿門關上。”
敏蕊稍愣:“是。”
遵循主子吩咐,在這大白天的,將殿門關閉,讓主子和兩個新來的太監同處一室。
主子反常的舉動,讓敏蕊一關上門,就迎來了敏枝的連連發問:“主子是什麼意思,嫌我嘴巴不嚴不留我在殿裡面就罷了,怎麼還把姐姐也留在了外面?”
敏枝此話沒有嫉妒之意,她知道自己愛說的毛病,所以也很自覺的不去過問主子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但這次真的是很奇怪,敏蕊就是單純的疑問。
聽問,敏蕊也皺着眉。立在門邊:“想來是攝政王爺派來的人,所以主子有什麼特別要交待的吧。”
“能有什麼交待還不讓姐姐聽?”
敏蕊搖頭:“這個我哪裡知道。”
關閉的殿門將殿內殿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殿外很安靜,殿內羣更加的幾不可聞分毫動靜,幾乎死寂一片。
唐菁月說:“起來,坐。”
垂着腦袋的二人,阿貴小心翼翼的擡一眼看向君樂。華小姐讓坐誒。
君樂磕頭:“主子在上,奴才們跪着就好。”
這本是尊卑有別的規矩話,可是聽在唐菁月的耳裡,卻好似一把刀,明晃晃的朝她揮來。阿皓訓練出來的人,果然是……真好。
“爲什麼當太監?”
面前本來還帶着喜意的二人,聽到這個問題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後,還是君樂年紀大,開口道:“攝政王爺說,我二人若想留在主子身邊,就都……恩,就得當太監。”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唐菁月的心裡,也是她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那你們想當太監嗎?”
君樂將頭低了低,腰彎得更深了,卻沒有言語。
這無言,讓唐菁月心痛。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哪個男兒願意當太監。大多數太監走上這條路,是因爲家境所迫,而君樂走上這條路,則是因爲……她。
倒是阿貴想得開。阿貴竟然還擡起了頭,看向唐菁月:“奴才覺得跟着主子肯定能有出息,當太監也沒什麼,除了疼點。哦,還有方便的時候需要像女娃娃一樣蹲着……”
說的是什麼上不了檯面的話。君樂聽不下去,低聲呵斥:“阿貴!胡說什麼。”
被訓斥的阿貴不明所以的一縮脖子:“怎麼了,我說的是實話。”
“還說!”
“……”
看着他們倆,唐菁月忽然一擋眼睛,起身快步向內殿走去。
“你們倆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叫敏蕊她們不用進來了。”
說完,唐菁月就再也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巴。
君樂和阿貴面面相覷,看着唐菁月身姿有些輕飄的走進內室,不安的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君樂瞪阿貴一眼:“都是你,什麼渾污話都敢說。”
負罪感滿滿的阿貴無聲的嘟囔了幾下。他說什麼渾污話了嘛。
唐菁月捂着嘴巴,不敢鬆開手的哭泣着。
不是爲了君樂的命運哭,不是爲了阿貴想要有出息卻要成爲太監哭,也不是爲了自己扭曲了兩個恩人的人生哭,她是……
不,她終究是爲了這些哭的,因爲他們失去的,是作爲男子的尊嚴。而這尊嚴,是她無論如何也再也無法彌補的。用什麼,也無法彌補。
除此之外,她的心,痛到極致的是爲了誰。
對典氏母子三人的狠,是以牙還牙;對楊涵的狠,她參與其中;對黃鸞鸝的狠,她明他待她是真情實意;可是對君樂和阿貴的狠,她茫然了。
是不是,阿皓即使沒有草菅人命,也已經將人命視爲草芥。無論是有仇的,還是有恩的,對於阿皓來說都無所謂,因爲都是被他掌控的。
淚水打溼了錦帕。心疼,已經不止,她開始感到心怕。她現在只想親口向阿皓問一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君樂和阿貴起身走出殿外後,向敏蕊傳達了唐菁月的吩咐。
聽到傳話說主子要休息,不讓她們進,要不是君樂和阿貴是攝政王爺派來的人,從殿裡出來以後還在門口守着,敏蕊就差點要衝進去看看主子是不是被這兩個太監給害了。
敏枝相當好奇的往君樂和阿貴身邊一湊:“哎,攝政王爺怎麼會派你們倆個到主子的跟前服侍?看你倆弱不禁風的,還有你,小孩兒。難不成你倆有什麼絕活?”
哪裡有什麼絕活。
可是兩個人跟唐菁月的交集,攝政王爺又特意向他們倆囑咐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所以君樂和阿貴只能連連點頭哈腰說是原來得過華小姐的救濟,攝政王爺寬容,送他們倆到華小姐跟前侍候,報恩來了。
敏枝皺眉:“哦?”有點不相信。肯定是有什麼絕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