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
攝政王妃能夠“體恤民情”讓後院侍妾和自己的親人見面,不得不說是一個籠絡人心的好法子。
郭岫音一見自己的孃親,就哭得妝容花在了臉上。攝政王府管教森嚴,她不得王爺的寵愛,也沒有一男半女傍身,甚至都沒有給孃家謀求過多大的好處,所以郭岫音已經許久不曾見過孃親了。今日得見,心中對那個秉性怪異的王妃還是非常的感謝。
郭夫人回到女兒的房間裡後,滿心關懷:“王妃性情如何?”
郭岫音想了想:“挺好的,說話柔柔的。”
“那我怎麼聽說沈家的小姐被……”
“噓!”郭岫音急忙示意孃親不要再說,看着房門被關好之後,拉着孃親的手坐在牀邊,謹慎而又嚴肅的道,“只要不惹到王妃,王妃的脾氣看起來比誰都好。可是一旦觸到王妃的黴頭……”
想到那日沈瑾岑的可憐無助屈辱,郭岫音就連連搖頭,“恐怕就不會好過了。”表情慶幸。幸而昨天她的身段放得挺低。
郭夫人顯然沒有料得一個小小年紀的王妃,這進門纔是第三天的功夫就能讓自己的女兒得出這種經驗。當下爲女兒日後在王府裡的生活感到煩憂。
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性子,郭夫人再清楚不過。天上沒雨,都要往上面噴幾顆唾沫星子,落下來砸到別人的頭上。
郭夫人急忙叮囑:“那你以後可得注意啊,別再嘴快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如今爹孃幫不了你多少事,這王妃又是皇上賜婚王爺同意了的,你自己一定要謹言慎行,知道嗎?”
郭岫音點頭:“女兒明白的。”
如果不是——比方說犯了人命官司那般天大的事情,郭家便很難的再強硬的給郭岫音撐腰。這也是郭岫音哪怕這幾年來都沒有再侍寢,可是依然不敢再輕舉妄動、甘願守着活寡的原因。表面上她是最熱鬧最碎嘴的那一個,可是實際上卻比誰都安分。
這就叫做有自知之明。
而沒有自知之明的呢?
就在碎玉樓了。
林夫人抱着哭泣的女兒,無奈而擔憂的連聲安慰。奶嬤嬤在旁邊,說盡了林姨娘這些年來遭受的苦痛,還有進入府的王妃是個什麼樣霸道而又刁蠻的性子。
“夫人,姨娘不過就是遲到了些許功夫,王妃當着王爺的面兒不敢說什麼,可是王爺一走她就給姨娘臉色看。不僅給臉色,還指使丫鬟往姨娘的身上潑湯。幸而老天保佑,姨娘沒有被燙到,要不然,今天姨娘就得躺在牀上見夫人您了!”
奶嬤嬤將昨日拜見王妃晚宴的情形描繪的是聲淚俱下。林汀芷昨日遲到的那叫“些許功夫”?晚宴都進行一半了纔來,唐菁月能讓她入席,很不錯了!
聽得林夫人的心是陣陣糾痛。
“孃的妮兒啊,是娘害了你。當年如果娘多加阻攔幾下,你就不會受到今天的折磨!是娘害得你啊!”
當年,林老爺有了將自己閨女送給攝政王府爺的想法,林夫人自然不同意,可是林老爺越過林夫人又去問了林汀芷。沒有想到,林汀芷自己是十分願意的。這麼多年,林汀芷的日子過得不順心,林夫人也一直很內疚當年沒有全力的攔下這件婚事,而是一時心軟任由女兒的心思。
這一時間再提起,自然又是長吁短嘆、萬分後悔。
母女倆說了好久好久,最後,林夫人告訴女兒:“王妃是王妃的正妻,身份比你高貴,凡事又知道用規矩拿捏住你。你性子孤傲,一個人勢單力薄的不好與她相爭。妮兒,你能明白孃親說的話嗎?”
林汀芷低垂着頭,默默的,沒有動作。
性子孤傲。從來,她以此爲榮。
那些爭風吃醋的女子,她不願意與她們混爲一談。況且,根本就沒有可以爭風吃醋的地方,又何必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如今,母親告訴她,她一個人實在是勢單力薄了。
見女兒沒有反應,林夫人苦口婆心的勸道:“妮兒,你可要想個清楚明白。身份上你比不過,你就必須拉攏一些和你一樣的人。這樣你在受到王妃爲難的時候,就有人爲你說話,而不是大家都在看你的笑話!而且,和你關係好的人多了,以後你遇到事情,娘和你爹爹也能聯合其他府上給你幫忙啊。”
就像沈瑾岑,自以爲高人一等,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所以等她自己受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她說話,甚至於幸災樂禍的看戲,就差落井下石。
想到這裡,林汀芷心中有些悲痛。
然而她的孃親則繼續道:“更何況,你又不得王爺的寵愛。沒有相公的疼愛,你還不和其他妾室拉攏好關係,自己一個人,又怎麼敵得過王妃呢?”
聽得此話,林汀芷再也沒有忍住的撲到母親的懷裡,嚎啕大哭。是啊,她沒有相公的疼愛,她什麼也沒有,而王妃什麼都有!如果她再一個人孤軍奮鬥,她的下場,不必想,肯定是再無光明。
嗚嗚嗚,爲什麼,老天爺好不公平。
林夫人輕輕的拍撫着女兒的脊背,深深地嘆氣。
相比於林汀芷和和郭岫音的一動一靜,沈瑾岑這邊可就是震天動地的火冒三丈了!
能養出沈瑾岑這樣閨女的的孃親,自然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聽到女兒昨日被王妃羞辱,沈夫人氣得直接就摔了身邊的茶碗:“她算什麼東西!”
自己的女兒被當衆扒了個精光?!
若不是這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沈夫人現在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了。
“你不會躲啊?你不會罵啊?你帶敏葉是吃乾飯的!”
沈瑾岑將眼睛閉得緊緊,再睜開,整個眼睛都是紅色。然而這紅色不是因爲她哭,而是因爲一直沒有得到過休息才熬出來的紅血絲。這兩隻紅血絲再加上憤怒,讓沈瑾岑看起來像是要尋人吃的妖怪一般可怖。
“我躲了罵了,有什麼用!敏葉也是個窩囊廢,竟然沒聲沒息就被華容悅的人給綁了出去!”說這話時,沈瑾岑扭頭狠狠的盯着敏葉,擡手就給了一巴掌。
饒是敏葉這種府中赫赫有名的女壯士,也被這一巴掌給扇得後退兩步。
敏葉心中有火,面上不顯。直接跪在地上認錯:“是奴婢不中用。”她忍!在沈瑾岑的身邊潛伏着,等着早晚有一天主子收拾了她!
沈瑾岑恨得又直接朝敏葉的肩膀上蹬了一腳。要不是看在敏葉還有用的份上,她真是恨不得直接上去狠狠的踩。
“我以爲你多了不起,不是伺候過唐菁月嗎!就這點本事!呸!怪不得唐菁月死了,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能長命就怪了!”
跪在地上的敏葉狠狠的捏起自己的拳頭:“沈姨娘慎言。”
被敏葉這麼一說,恍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沈瑾岑趕忙住了口。有些心虛的看了眼敏葉,然後在沈夫人不斷打眼色的提示下,才滿臉愧疚和心疼的將敏葉從地上給扶起來。
“對不起啊,敏葉,”立刻緩和了口氣,沈瑾岑心疼的揉了揉敏葉的臉頰和肩頭,“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你也知道,我昨天實在是……”
話說半截,沈瑾岑就傷心的落下淚來。抽噎了兩下,看着敏葉悲傷的道:“疼不疼,我給你上點藥吧?”
敏葉是自願留在沈瑾岑身邊的,要是敏葉真的離開了,如今沒有了家世支撐的沈瑾岑可以說將會寸步難行。
面對沈瑾岑的僞善,敏葉搖頭:“奴婢明白,不疼,姨娘不用掛心。”這時候,敏葉終於意識到,自己過去五年是眼睛瞎了嗎?怎麼會因爲這個女人有和主子一樣的臉,就爲這個女人當牛做馬。
敏葉出去回自己的屋子上藥了。屋內,沈瑾岑被沈夫人好一通教訓:“你是不是不長腦?唯一能幫你的人你都打,我看你是吃不到教訓!”
後覺後悔的沈瑾岑又煩又惱的坐下,明明已經是深秋,再過一月冬天就該到了,可是她卻滿心燥熱怒火。
“哎呀,我知道錯了,剛纔只是惱了嘛。以後不會的!”沈瑾岑轉而問道,“弟弟怎麼樣?”
說完女兒說兒子,一對兒女都是不讓人省心的。沈知易現在半死不活的躺在牀上,命是保住了,可瞧瞧那人,哪裡還有個人模樣。
“王……華容悅真不是東西,一個賤人!把你弟弟害成這樣。那日她離府的時候,還鬼心眼的往你弟弟書房的密室裡面扔了火摺子,可是燒得美!這個華容悅,是不是存心和咱們沈府添堵啊?”提起沈知易,沈夫人就來氣,“原來輔天多少好姑娘求着給你娘我當媳婦,我看都不看一眼,可是現在呢?誰看你弟弟一眼!哦,不對,還有一個,楊府的三小姐。”
聞言,沈瑾岑皺眉,腦中想了想:“楊府的三小姐?楊涵?”
“就是她。一個沒名聲的,唉,還就是和你弟弟扯上的關係。如今輔天好人家的閨女,也就她一個有可能嫁給易兒了。”提到這個可能,沈夫人頓了頓,琢磨了琢磨,忽然也覺得挺好,“楊府好說也是王爺的舅家,你弟弟要是娶了王爺的表妹,豈不是親上加親?誒,我得好好思量思量。”
沈瑾岑這邊爛事,沈府也是一攤子爛事。聽着母親的唸叨,沈瑾岑只感覺心裡更煩了。
自己和沈府都是毀在華容悅的手上,這個仇,不報不行!
除了這三位的見親值得一提以外,還有一位侍妾的見親需要一筆帶過。別人的見親是見自己的親人,而她的見親則是看別人見親人。
秦香百無聊賴的坐在屋裡,看着同院其他姐妹的屋裡進出着孃家人,心裡頗不是滋味。
她的父親只是一個伙伕,是沒資格進攝政王府的。可是自打她大半年前進府,就再也沒有見過父親母親了。想到這裡,思親的傷心上來,也忍不住掉了幾滴淚。
早晚有一天,她相見就見,想如何就如何。
……
對於南柯的跟蹤窺視,唐菁月是有幾分注意的。只是覺得不認識,也便沒有放在心上。
南柯離開後,唐菁月在衣莊裡面瞧了瞧,同在胭脂鋪一樣,查閱過掌櫃的賬簿給出有可能的建議,然後被掌櫃滿面笑容的恭送走。
華南巷的萬安藥鋪是輔天城內最金貴的藥鋪。普通種類的藥材齊全不說,就連稀罕的藥也是準備充足,盈利的銀子讓人滿意。掌櫃的正要送唐菁月出門,藥鋪的夥計忽然湊過來說:“掌櫃的,金瘡藥又被買完了。”
“又賣完了?”掌櫃的一瞪眼,“這年頭,誰家需要這麼多金瘡藥吶。還是上次那個人?”
夥計搖搖頭:“不是了。”
“那真是奇怪了。”
掌櫃疑惑着,繼而扭頭重新笑臉盈盈的衝着唐菁月:“呵呵,東家您可慢走。”
聽到夥計的話,唐菁月感到好奇的問了句:“怎麼,金瘡藥近日賣得快?”
“是啊,前天就有一個人把店裡所有的金瘡藥都給買走了。這兩天店裡的師父還沒有制下來多少,沒想到又被買光了。”
不知道爲何,掌櫃的話一直在唐菁月的心裡存着。直至回到攝政王府府,還一直心神不寧。金瘡藥被買光了?
“敏枝,你找幾個人去問問其他藥鋪的金瘡藥有沒有被買光。”
“是。”
【待續】
------題外話------
今天大半章寫了三個姨娘,也不是廢話哈,主要是分辨一下不同態度的形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