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菁月毫不留情的譏諷,讓唐季禮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順帶說的那句唐諾行隨了秦氏的面容,一樣醜陋,更是幾乎將唐府一家都給罵盡。
這,這潑婦!
氣得唐季禮直咬牙,卻不知道該作何反駁。
因爲……唐菁月說得的確是事實。
雖然之前想出這個污衊攝政王妃名聲的法子,認爲是極好的,可是現在被唐菁月當衆將唐諾行和景芝皓對比一番,衆人都能明白,若是攝政王妃會與唐諾行私通,那攝政王妃還真的是瞎了眼。
一時間,本來連以爲這次能夠抓住攝政王把柄的右相一派,都不由得犯愁起來。攝政王妃怎麼可能看得上右相之子嘛。
唉。
很快,唐季禮將自己煩怒的情緒穩了穩,冷笑道:“說得比唱得還好聽。若真像你說得這般,那這世上就沒有‘水性楊花’四個字了!”
話音落,唐菁月便眼神惱怒的與唐季禮血紅的雙眼對上。
與父親走到如今這一步,是令唐菁月極爲失望與痛徹心扉的。
不過是寫字,唐菁月倒還真有一種將自己字跡顯出來的衝動!想看看,等看到她的字後,父親又該做何反應!
唐季禮強硬的一定要攝政王妃當衆寫字,小皇帝在看過景芝皓和唐菁月的眼神示意以後,揮手同意。
筆跡這件事,說來玄乎。只要唐菁月寫字的時候故意寫得同往常不一樣一些,那樣的話,哪怕是唐季禮請來了書法造詣高深的大師來鑑定,也不怕。畢竟,大師可不止是一個。唐季禮能請來大師,攝政王府自然也能請來大師。到時候黑說黑,白說白,由不得全部都讓唐季禮拍板定案。
宮人迅速的擡上桌案,並且準備好筆墨紙硯。
太監研好墨,將毛筆蘸飽了墨汁,再濾上一濾,遞到唐菁月的面前。
看着這支筆,再看向周圍人緊張又急切等待結果的目光,唐菁月冷冷的勾勾脣角,未做他言,擡手便在潔白的紙上寫下一句打油詩:
鄰旁惡犬傷人,只道汝家肉香。
哼。
於是唐季禮先是打眼看去,立刻就看出了唐菁月的暗暗譏諷。瞪了唐菁月一眼,還沒等臉紅,就看出這字跡很有問題。
不僅和從護國公府中偷出來的字不一樣筆跡,還奇怪的顯露出一種熟悉感。
熟悉?爲什麼他會覺得熟悉?
華容悅在第一次參加宮宴之前,都還是輔天城中默默無聞的一個閨閣小姐,護國公爺又是一個大老粗,對華容悅的教導多有缺失。所以,華容悅怎麼可能會徹底變換自己的筆跡?
唐季禮心想他看不出來,總有人能看出來。於是,在傳喚行家之前,先讓自己派系中的官員仔細將唐菁月現場寫的字與情信上面的字作對比。
官員睜大眼睛的比較過後,很是實話實說的搖了搖頭:“相爺,這信上的字和攝政王妃當堂寫下的字,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唐季禮心想說這不可能。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這情信上面的一筆一劃都是大師模仿華容悅的筆跡寫下來的,怎麼可能不一樣?
除非華容悅是真的會變換筆跡。
那樣的話,若要對證,還真不好下手。
靜了靜,比較字跡的官員又細細的說:“信上面的筆跡力度輕浮,結構鬆散,顯然有些稚嫩笨拙。而攝政王妃的字跡很流暢熟練,一撇一捺都有自己的風格,帶着硬氣,該是經過多年練習所形成的。所以這兩個筆跡確實沒有相同之處。”
這官員一說完,唐季禮不由得惡瞪他一眼,帶着警告的意思:就你有學識,話這麼多?閉嘴!
官員身子一抖,不明白右相大人爲什麼用那麼兇惡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真的是實話實說呀。
殊不知,他講得越清楚,等會兒大師來了想造假胡說八道就會越難。畢竟羣英殿中這麼多人也不是吃素的。那個艾青就是個懂得其中奧妙精華的,可別惹到那老傢伙的注意。
聽到右相等人的分析,唐菁月輕佻一笑,一閃而過。
本來她還有些想不明白父親是從哪裡來的信心,認爲這兩種筆跡能夠對上。而現在她明白了,那信箋裡的筆跡,該是仿照真正的華容悅的筆跡吧?
真是辛苦了,偷偷摸摸還要去護國公府去翻找偷竊一些廢紙。
真是慶幸,唐菁月在護國公府時還沒有留下過什麼名貴字畫,否則今日還真要被父親給擺上一道。
因爲華容悅性情膽怯,並且年幼,再加上護國公爺的常年忽視,寫字自然只是大概會幾筆,怕是連字都只能記住幾個。更何況,唐菁月今日所寫的字也不是自己本真字跡。拿華容悅的字和唐菁月的字作比較,能一樣就怪了!
正想着,唐季禮所請的書法大師入殿,在衆人集聚的目光中,拿起了兩張紙進行比較。也或許是有些氣節,所以出乎唐菁月意料的並沒有胡編亂造,而是說:“這兩種字雖然都是女子的筆跡,但並不是一種字跡。不過……攝政王妃所寫這一句的字跡,似乎也不是王妃自己的本真字跡。”
果然不愧大師,竟然能夠看出來唐菁月變換了字跡!
大師的話一說出口,羣英殿裡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唐季禮焦急的問:“你的意思是,攝政王妃改變了自己的筆跡?”
大師點頭。
立刻,唐季禮彷彿有如神助一般變得趾高氣揚,又或者可以說是義正言辭起來。雖然沒有想到攝政王妃竟然真的會改變自己的筆跡,但是也沒有想到竟能被大師找出來!
好,好!
“攝政王妃,你作何解釋!”
面對父親一瞬間變身似的盛氣凌人,唐菁月輕笑:“我倒敢問,這又如何不是我的本真筆跡?難不成,大師見過我的本真筆跡?”
這位大師是輔天城中頗有名望的書法大師,宮中御用,往往一字價值千金。過年時,高官貴族都以將這位大師所寫的春聯貼在府門前爲榮。而且此人品性高潔,不趨炎附勢,同流合污。所以方纔看到唐季禮將這位請進來時,不少人還是認爲頗爲公正的。
聽到唐菁月對自己話語的質疑,大師的眉目間有幾分不悅。他只道:“下官雖然沒有親眼見過王妃您的筆跡,但還是能夠從這字中推斷出來。畢竟本真是本真,僞變是僞變。僅僅從流不流暢上,就能看出一二。眼前這紙上的字書寫雖然能夠矇騙過大部分人的眼睛,但仍然騙不過下官的眼睛。”
大師非常篤定。
聽到此,唐菁月心下對這位大師是有幾分敬重的。若不是場合不對,倒也要讚賞幾句。
指尖輕輕的敲者另外一隻手的手背,盯着桌案上的紙,凝視。
似乎是看到唐菁月不再進行詭辯,唐季禮彷彿和敵人你來我往的鬥爭了數十天之後,終於抓到敵人的小辮子一樣,迫不及待的大聲道:
“諸位看,是不是真相大白?攝政王妃若是心裡沒有鬼,爲何不顯露出自己的本真筆跡!”
重重的鼻哼一聲,唐季禮揮袖向小皇帝抱拳稟報:“皇上,微臣請皇上徹查國安寺此案。攝政王妃與犬子私下有染,此案真相必被人塗抹掩蓋過!”
這大殿之上的氣場,好像就在一瞬間便偏向了右相一黨。
對於父親的話,唐菁月咬住了牙,但仍然沒有失措的表現。
她沒說話。場中一時就靜了。
小皇帝看着這又是讓他爲難的場面,再一次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兩方相爭,他自然能夠順水推舟的幫助攝政王。可唐菁月都不再說話了,這讓小皇帝該怎麼幫?
於是小皇帝只能無奈的皺着緊巴巴的眉,看向景芝皓,輕聲帶着試探似的態度問了一句:“攝政王爺,此事你怎麼看?”
景芝皓擡眼。
小皇帝只和他對視了一眼,就急忙嚇得將自己的目光收回,看向沒有同她直視的唐菁月。
慎重的琢磨了琢磨,小皇帝開口說:“此事涉及攝政王家事,依朕看……”
“皇上!”唐季禮大逆不道的打斷小皇帝的說話,用痛心疾首的模樣喊道,“這不單單是攝政王爺的家事啊!微臣的兒子因爲攝政王妃才慘死,怎麼能僅僅因爲是攝政王爺的家事就一了百了!”
小皇帝憤憤的住了嘴。
這個右相,真是大逆不道了。如果他真的是皇帝,哎呦喂!
小皇帝在心中比劃出拿木板去打右相的動作。
忽然。
“呵,”唐菁月突兀的笑了,在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後,道,“右相大人莫不是在白日做夢?小婦人可從來沒有承認,這所謂的情信是小婦人寫的。真不知道攝政王府有何家事,是需要您老來摻和的。”
唐季禮怒目而視:“你這不守婦道的女子,事到如今,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還想抵賴!”
“什麼一清二楚?只不過是小婦人沒有寫出自己的本真筆跡,所以就說這情信是小婦人所寫,未免太過荒唐!”唐菁月伸手點一點桌案上的紙,“大師之所以說這不是小婦人的本真筆跡,想來還是造詣稍淺。”
說到這裡,不等大師露出惱怒的表情,就對已經轉過身走來的景芝皓笑了笑。
衆目所視。只見攝政王爺拿起筆,姿勢隨意的在紙上落下一個字:茂。
“茂”乃國號,該是大茂所有人一生之中不說是寫的最多,也該是寫得最熟練的一個字。從這個字中,也是最能看出一個字的筆跡。
果然所見,大師一看見攝政王爺親自所寫的字,立刻怔愣住,而後,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原來如此!”
這話把衆人聽得是雲裡霧裡。什麼“原來如此”?
唐菁月笑意淺淺。
仔細看了看景芝皓所寫的字,又仔細的看了看唐菁月所寫的字,大師連連點頭。
“原來,王妃是在模樣攝政王爺的筆跡呀。所以纔會行書稍顯鈍澀。這並非不是王妃的本真字跡,而是王妃的本真字跡受到影響後才產生的變化。”說話的語氣裡,滿滿是對於自己見聞稍缺的愧疚。
唐菁月笑着點頭:“不錯。小婦人自嫁入王府以後,受王爺影響,字跡也發生了變化。所以這正是小婦人的本真字跡。只是不知大師可能從這受了影響的字跡中看出,小婦人的字和信上的字,是否相似?”
大師果斷搖頭:“沒有分毫相同。”
立刻,唐季禮的臉就黑了。
這又是什麼見了鬼的發展!華容悅寫個字都要受景芝皓的影響,鬧着玩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