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菁月看着因爲被敏蕊責令出去罰站而滿面委屈的夏蓮,不由得感覺到哭笑不得的搖頭輕嘆。
一個人若是被別人綁架,原因無非就是三個:仇怨、錢財、美色。
與人有仇隙,所以被綁被教訓。但張君潔是嗎?顯然不是。綁架他的兩個女人他都不認識,更何談結仇。
被人覬覦錢財,綁架勒索財物。張君潔?他的一窮二白幾乎是半個輔天城的人都知道的,單看身上的衣物,明眼人就都知道張君潔家境貧寒,自然是不會將他當成肥羊去宰。
那原因就只有一個了——美色。
這個真是顯而易見,真是最合理的原因了。因爲張君潔有這項資本。雖然兩名婦人綁架張君潔是爲求色的現實,聳人聽聞,但……從張君潔難堪羞愧的表現,和陸嵐意講述時隱晦的保留上就可以看出,張君潔的確是被人劫色了。
“唉。”
眼看着夏蓮不情不願的把自己裹得厚厚的,準備走出屋去,唐菁月和敏蕊對視一眼,二人很有默契的同時嘆了口氣。
誰能想到大家不約而同去規避的真相,偏偏要被夏蓮這個聽到事實的傻丫頭給戳破。
敏蕊又在夏蓮的腦袋上面敲了一下:“出去以後不準再胡說八道。剛纔在張公子屋外聽到的話,都必須忘個一乾二淨!”
“爲……”
“閉嘴,出去。”
“嚶嚶嚶。”
夏蓮小碎步跑了出去。
正巧,和一臉興奮要往回走的敏葉給撞個滿懷。
“怎麼了?”
夏蓮看向敏葉嬤嬤,一臉“有難必須同當”的耍無賴表情,伸出手,將敏葉的胳膊緊緊挽住。
“葉嬤嬤,主子叫您和我一起在外面罰站,您就不用進去了。”
敏葉驚愕,叫:“爲什麼?!我有重要的線索要向主子回稟啊。”
專門站在屋門外,就等着阻攔敏葉的敏枝陰測測的笑着從一旁閃出身影。搶過敏葉手中的玉佩,再看向跟在敏葉身後的暗廿,得瑟的說:“有我和暗廿就行,你呀,乖乖在外面站着吧!”
“喂……喂!”
目送敏枝搶走了自己的功勞,敏葉氣呼呼的鼓着腮幫子,和嘟着嘴巴的夏蓮在院子裡面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的站立着。一個因爲有功夫,站得筆直,一個因爲年幼體弱,弓着身子。但兩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哼,一定是主子身邊有佞臣……
二人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屋內,敏枝將玉佩重新呈送到唐菁月的手中。
唐菁月再次打量了打量後,看向暗廿:“怎麼,你知道這玉佩的來歷?”
方纔不是說不知道嗎?
暗廿跪在地上,神色恭謹的回道:“回主子,是屬下的疏忽。是這樣的,之前離開南巷小院時,我見那院中的被褥看起來嶄新,便想着或許能夠從布料做工上面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便將被褥一併帶了回來。”
“你倒是心細,”對於暗廿的行爲,唐菁月表示讚賞,並且吩咐道,“下去後找人去問問那被褥的來處。”
“是。”
“繼續說。”
暗廿點頭:“在歸途中,主子的侍女敏葉一直是跟在屬下身後的。據她回憶,在即將回到皓月院的時候,她隱約瞧到有什麼東西從屬下所扛負的被褥中掉出,但當時並未在意。方纔忽然想起這一幕,所以才向屬下求證。但屬下之前帶走牀褥時,並未注意檢查,其後也沒有意識到有東西掉落,所以屬下並不知道這玉佩是誰的。是屬下大意,請王妃責罰。”
說到此,暗廿慚愧又汗顏的低垂下頭。
若是起初檢查一遍牀褥,或許就能及時發現證據了。
而唐菁月倒是沒有怪罪暗廿一時大意的意思,她只是暫時沒有再與暗廿對話,而是將思路捋清。
東西有可能是從被褥中掉出的?
唐菁月心想,這玉佩自然不是張君潔的,而被褥又是從那宅院中來的。只有一個可能——
證據!
將玉佩遞到敏枝的手中,速速吩咐道:“快,你去客房向張君潔求證一下,這是不是綁架他的惡人之物。”
極有可能。
出自南巷宅院,又是女子飾品。
敏枝回覆的很快,一會兒的功夫後,就氣喘吁吁的跑了起來,連連點頭。
“主子,張公子說這玉佩的確那惡人的!”
“好。”
唐菁月示意敏枝將玉佩遞給暗廿。
“暗廿,去查這玉佩的來歷。還有那被褥、南巷宅院的主人,以及……等會兒小陸大人會將惡人的畫像送來,你再帶着惡人的畫像出去尋。恩,私下尋找,切勿打草驚蛇。”
暗廿抱拳:“屬下領命!”
此時,還住在孃家林府的林汀芷恐怕不會知道,機緣巧合之下,唐菁月已然插手此事中。而她,也註定是在劫難逃!
林汀芷的奶嬤嬤在外面尋了好久好久,凜凜寒風中,跑得是滿頭大汗。
讓人給跑了?!
怎麼能讓人給跑了呢!
這事情是小姐和她私下裡做的,根本誰也不敢告訴,現如今丟了人,只靠她一個人去尋,無疑於是大海撈針!
奶嬤嬤本想回到張君潔的家去看一看,但又擔心張君潔已經有所防範。萬一他要是報了官,她若是露面,無異於是自投羅網!
心焦慌亂之下,又慌不擇路的返回想要再去南巷宅院瞧一瞧。可剛剛走到巷口,就被一邊賣餛飩的小販給叫住了腳。
小販疑惑的問道:“誒,婆子,在你家的兩位公子還不出來嗎?”
一句話,驚得奶嬤嬤是大變臉色:“你胡說什麼,我家哪裡有兩位公子?!”
小販瞪眼:“怎麼沒有?一個是張君潔,一個是張君潔的好友,今兒上午纔去找張君潔的嘛。我親眼看着他進這巷子裡去,現在還沒有出來呢!你方纔不是回過家?怎麼,沒有見到嗎?”
小販的幾句話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嚇得奶嬤嬤是陡然間心跳停止。瞪大眼睛如同見鬼一般的看着小販半晌,在小販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急忙匆匆轉身,逃離了這裡!
奶嬤嬤的一身都是冷汗。
幸虧有這小販插話,否則她恐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是張君潔自己逃出去的,是有人去救得他!
完了,完了,事情一定被第四個人知道了。說不定還有第五個、第六個!知道的人越來越多,事情就發展得越來越糟糕,直至無法挽回!
她要趕快回去告訴小姐!
林府一家子這會兒因爲知道林汀芷有孕,正高興喜悅呢。
林汀芷和麪帶喜意的父母親、爺爺奶奶坐在一起,正打算向長輩提及她想要在林府養胎的打算時,就見奶嬤嬤神情驚慌的從外面跑了進來。連帶着所有看奶嬤嬤的人都情緒一緊。
林汀芷自然是知道奶嬤嬤這會兒應該是去做什麼的。見奶嬤嬤神情不對勁,她的心中也是狠狠一揪。
出差錯了!
不等母親去責備奶嬤嬤,林汀芷便站起身子向奶嬤嬤走去,圓場道:“奶孃,怎麼了,一臉驚慌的?”
見小姐一直在給眼色,奶嬤嬤還算心思能夠鎮定下來。
站穩後,強行讓自己顯出後怕的模樣,說:“是老奴失禮,方纔在府外被野貓給嚇到了,老奴有錯。”
雖然這個理由頗爲牽強,但鑑於奶嬤嬤從來沒有出過大的差錯,林家人也就能輕易的被忽悠過去。
隨後,林汀芷藉口說自己有點精神疲累,放棄了此次藉機說留住孃家的想法,在奶嬤嬤的攙扶下,離去回屋。
縱使事情再急,奶嬤嬤也不敢在路上說,唯恐隔牆有耳。硬生生的憋到跟着小姐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門關得嚴實後,才一改鎮定的慌亂道:
“小姐,在老奴去之前,那書生就被人給救走了!”
“什麼?!”剛一聽聞,林汀芷的臉上就血色盡褪!身子一晃,不穩的坐在了凳子上,震得她後知後覺的又趕忙護住肚子。
跑了?!
見狀,奶嬤嬤一抹頭上冷汗:“小姐,現如今該怎麼辦?”
人跑了,這可怎麼辦呀!
奶嬤嬤根本沒有想到,自己以爲是隨便找的一個窮書生,只不過是樣貌英俊些罷,其實,大半個城的人都認識那書生!
想找一個大家都認識的人容易,可就憑她一個婆子,要想再把人給綁起來囚禁殺害,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怎麼辦?”
問林汀芷怎麼辦?林汀芷還想問問奶嬤嬤該怎麼辦!
奶嬤嬤活了這麼多年都束手無措,她又能如何!
只有撇清自己,趕快撇清自己!
“那座院子……院子……”林汀芷強迫自己趕快鎮定下來,要不然下一刻就是人頭落地之時。
可是……
可是林汀芷的腦中只有一片空白,想不出半點應對之法:“院子怎麼辦,怎麼辦!”
那院子是當初她入攝政王府時,爹孃私下裡給的“嫁妝”。地契雖然在她的手上,但是明面上一直是屬於林府,是屬於她父親的。
可是,儘快表面上看起來與她並無直接關係,但若要認真查,早晚會順着這條線查到她的!
她要如何擺脫,如何!
驚慌錯亂的二人靜默良久。奶嬤嬤想了想,提議道:“小姐,您不要想這麼多。那院子廢棄多年,門上的鎖一塊石頭就能敲碎,就算是查到小姐的頭上,小姐只說是不知道就可、不承認就好。老奴倒是認爲,當務之急,是小姐您應該儘快的躲藏起來。我們尚不知那書生是被何人救走,他們打不打算報案也不曉得。但是爲了保證小姐肚子裡的孩子,小姐不能有任何閃失!”
“一切風頭都要躲避!”
此時,林汀芷的內心就如同被狂風暴雨肆虐的海洋,處在日落漆黑時。一艘小船漂泊翻騰、不見前路。
躲!爲今之計,只有躲!
奶嬤嬤說:“好在小姐和老奴之前都是化了妝的,那書生就算記得小姐和老奴的相貌,也不一定能夠記得清楚。只要小姐和老奴不常露人前,一定不會輕易被察覺的。”
躲,要到哪裡躲?
林府……孃家怕也不是一個好地方。兄弟姊妹衆多,妯娌連襟不少,她有身孕的消息沒幾天就能在私下裡被傳得人盡皆知。到時候人人都想來看她一眼,她何談躲!
“回王府。”
忽然,林汀芷說道。
聞言,奶嬤嬤大爲詫異,不可置信的問:“小姐您是說……回王府?!”
她們好不容易纔向王妃請示離開王府,回林府小住的,本打算就在林府安心養胎,直到王爺的死訊傳回再說,可現在又要無路可走的重回王府嗎?
當然,林汀芷也不願意啊!可是,她又能怎麼辦!事實就是在王府的後院裡住着,她半年不見外人都毫無問題!
王府有護衛保護,更是隔絕外人的窺探,是再好不過的躲藏之地。
林汀芷想,等回去後,她就在她的碎玉樓裡待着,她哪裡也不去。
不能再出差錯了。絕對不能。
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上一口氣。
如今,身後就是有一頭惡狼在追趕,讓她不得不跑,不得不心驚膽顫、處處提防。
良久,林汀芷說:“收拾東西,下午就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