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秒鐘。
然後遲緩的咧着嘴跟舒十七苦笑了一下,開口繼續義憤填膺的說:“你說是不是?這話本子寫的太招人恨了!你看,咱們的楚王皇祈就不一樣,多好的一個人啊!我就納悶兒了,同樣是同名同姓同身份的兩個人,做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皇祈樂呵的走到我身邊來,小扇子扇着,小笑容掛着,小眼睛眯着:“什麼話本子這麼招人恨,給我也看看。”
我說:“啊……我看的太生氣了,給撕了。”
皇祈笑意更深:“那碎片還在吧,給我,我讓下人拼起來。”
我心裡很是汗顏了一把,心說你這人還真是不要臉啊!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怎麼我怎麼聽都是在看我笑話呢?於是我只能咬牙切齒的說:“……撕了還不解恨,把碎片給燒了!”
皇祈還是笑着,問我:“叫什麼名字總該記得吧。”
我摩挲着下巴想一會兒,說:“嗯……想起來了。叫,《該死的皇祈和他的哥哥一家人的上下五千年》。”
皇祈的笑容僵了一秒鐘,然後看了看舒十七,問:“舒公子也看過?”舒十七憋着笑搖了搖頭,皇祈又轉回來對着我,說,“皇朝久不興文字獄,想來今天要開始了。”
我下巴即將脫臼的大驚失色的看着他,心說這人果然是我的小人,有他在我身邊我就別想好。可是我也不能真讓文字獄起於我手,於是說:“這個,你看吧……這事也挺複雜的,我們還是得從長計議……那個啥,你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面散步啊?”
皇祈看着我,好半天,然後突然一笑,說:“我剛纔去幫嫂嫂辦事去了啊。”
我一愣:“什麼事?”我好像沒交代他幫我辦事啊。
皇祈繼續笑着,說:“你的猴子金金的那件事還沒解決呢啊,我去幫你殺了那個餵食的小廝。”
我心想,這人太記仇了!萬萬不能得罪啊!看來以後說他壞話得把自己一個人反鎖在密室裡面偷偷說了吧。於是趕緊說:“別啊!刀下留人!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了,緩一緩再解決的嗎?!”
皇祈笑的更開心了:“嫂嫂沒聽清?我剛纔的意思是說,我已經辦完了。”
我完全愣住了,轉頭看了一眼舒十七,見舒十七還是在憋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你看,我原本真的是一朵純潔無暇的茉莉花,就是給皇祈折磨的,硬生生給我變成個九曲十八彎的黑牡丹了!
所以我只能很挫敗的跟他們說:“時辰不早……我回房了……”
皇祈於是笑道:“夜裡太暗,我送一送嫂嫂。”然後對舒十七說,“舒公子也早些歇下吧,無憂樓出事,公子想必也累得很。”
我和舒十七蕭瑟的對望了一眼,然後從此分道揚鑣。他去走他的陽關道,我開始走我的奈何橋。
皇祈扇着一把小風,問我:“你前幾天不是在看《文心雕龍》的麼。怎麼看起話本子了。”
我說:“因爲《文心雕龍》看完了啊。”
皇祈挑着眉毛“哦?”了一聲,笑着說:“安子不愧是皇兄選的太皇太后,這麼生澀難懂的書都能這麼快看完。能背幾句麼?”
我望着天上的星星迴想了一下,一句都沒回想起來。於是先問了一句:“你看過這本書麼?”
皇祈看着我,說:“沒有。”
我“嘿”的一聲樂開了花,清了清喉嚨咳了兩聲就開始背:“話說天地初開之時,盤古自一萬八千年的沉睡中醒來,手舉一柄大斧,將天地間的混沌劈斬開來。爾後,盤古大帝爲了世間蒼生犧牲自己,將自己的左眼化爲日,右眼化爲月。頭髮和胡……哎哎,那是我傷口。”
皇祈放開抓着我手臂的手,說:“你這是《文心雕龍》麼?”
我說:“你又沒看過,你怎麼知道不是呢?”
皇祈挑着眉毛看着我:“其實我看過,我只是想看你看的認不認真。”
我好整以暇的束着手,說:“哦,其實我只是隨便背幾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沒看過。你總是對我說謊,讓我很不放心啊。”
皇祈扇扇子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笑着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說:“剛纔啊。”
皇祈想了一會兒,說:“嗯,好像是。”
我差點一巴掌扇到他的腦袋上去,心說什麼叫“好像是”?!這已經是一個很確定的情況了吧!於是很是沒好氣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此後一路無話。朗朗夜色,月光皎潔。我覺得,如果跟我走在一起的不是皇祈,那這該是一幅多麼賞心悅目的景色啊。然而雖然玉瑤這件事,說到底並不怪皇祈,但我心裡自然對他有點不滿,是以也不想說話,一路閒閒走回了院子。
沉香榭的小樓下,皇祈對我道了晚安,並且目送我上樓。我一路走到三樓臥房門口,忽然聽到皇祈在樓下叫我。我心說這人怎麼還沒走,一邊低下頭去。
只見月光灑在他月白色的錦衫上,寬大的袖幅被微風帶起來,玉扇合攏被他握在手裡。如果這人不是皇祈,那這副畫面是真的太美好了。但是這美好的意境緊接着就被皇祈的一句話給破壞了。
皇祈說:“突然想起來另一件騙了你的事——那個小廝我沒殺。”說完轉身踏着月色而去。
從那天以後,我每天的作息表中強制加上了一條“陪伴玉瑤流淚兩個時辰”。於是原本很閒的生活突然變得有點忙碌了起來。
算一算,我來到行宮也有十幾天了,從五天前我就開始陪玉瑤哭,哭到最後我都開始哭不出來了,只能乾坐着聽她哭。這一天,我陪她哭完看着她睡着,好不容易跑到外面來,正遇到哥哥行色匆匆的路過,於是趕緊叫住他:“哥哥哥哥哥!”
哥哥看到我,皺了皺眉,說:“什麼咯咯咯。”
我心說好在找到個人陪我解悶了,於是笑着說:“你看,你果然還是習慣我叫你涵涵。我現在叫你哥哥你都反應不過來了。”
哥哥瞪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往前走。我趕緊追上去,問他:“你這麼急,幹嘛去啊?”
半晌,他還是沒答我。我再接再厲的說:“哥哥……哦不對,涵涵,你不要走這麼快啊,你妹妹我身上還有傷呢,你到底幹嘛去啊?”
哥哥終於停下腳步,站着看了我兩秒,然後放緩了腳步繼續走,一邊斟酌了許久,沉吟着說:“剛剛截獲了一封密報,我要立即修書給父親。”
我一下來了興趣,問他:“什麼密報啊?給我看看唄。”說着就掰開他的手掌看,沒有。接着直接往他的懷裡掏。
哥哥一把掌就將我的手拍開,斥道:“你看看你這幾年在宮裡變成個什麼樣子!沒點規矩!”
我再次搬出我一向的說辭,聳着肩說:“不,你得這麼看。有規矩的都變成太祖妃了,只有你妹妹我變成了太皇太后。所以沒規矩不是什麼錯處,只能說明每個皇帝的口味不同。哥哥你的口味好像也挺奇怪的,等你娶夫人的時候我要好好跟嫂子談一談。”
在如此強大的論據面前,哥哥也徹底無了奈了,白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繼續追問:“到底什麼密報啊,你藏在哪裡了?”
哥哥壓低了一點聲音,說:“截了一隻信鴿,帶着密報。我不敢耽擱太久,看了一眼就又塞回去把鴿子放了。”
我心說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信鴿送信,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於是笑着說:“你這樣做其實是不對的。你想啊,萬一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現象呢?如果真正的內容是用鹼水寫的呢?你其實不該把鴿子放走的,你應該拿回來好好研究研究。這鴿子跟人不一樣啊,迷個路啊,被母鴿子吸引了啊,途中飛不動了啊,餓死了啊……都是有可能的。晚一點放它走也不會有關係的。”
哥哥一巴掌拍在我後腦勺,罵道:“這江山遲早斷送在你手裡!”
我揉着後腦勺,覺得委屈極了。怎麼最近大家動不動就提江山的事兒?這年頭,都流行拿這個開玩笑了嗎?而且我真的說的句句在理……吧?
哥哥皺着眉頭嘆了口氣,把聲音又壓低了一點,說:“……”
小風吹着把他聲音都吹散了。我說:“你說什麼?”
哥哥說:“……”
我說:“不行不行,我還是沒聽清。你有病啊?大點聲不行嗎?這裡又沒人。”
哥哥終於忍無可忍,拎着我的耳朵喊:“密——報——是——給——皇——祈——的——!!!”
我捂着耳朵叫了一聲,心說你這是幹嘛啊!我讓你大點聲,也沒讓你有這樣的質的飛躍啊!鬆開手之後剛要罵他,就聽到旁邊一把溫溫潤潤的男聲飄了過來:“光祿勳剛纔說,什麼東西是給本王的?”
我汗顏的感嘆,我慕容以安一輩子壞話都沒說過幾次,居然每次都被皇祈在背後聽個正着。真是好緣分——絕對是孽緣!
作者有話要說:某墨咳咳咳:
好吧,你們就是不留評。很好,很好。
給我個評我才能給你送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