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認爲柳家後人最有可能在景王手裡,因爲從上次妖人入宮的種種跡象來看,這件事就是景王策劃的。
不過,其實這麼多對手之中,秦源最怕的就是與景王對線,因爲這個瘋子纔是衆多皇子之中最精明的。
這點,從他一面口口聲聲稱自己爲“先生”,擺出一副大事盡託付於自己架勢,一面又非常清醒地,對自己隱瞞柳家後人在他手上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來。
這個男人自幼在危險中長大,承受的壓力和屈辱非常人能比,就像一隻凍土上的野狐,警覺得恨不得睡覺都睜着眼睛,除了他自己,永遠不會真正相信任何一個人。
騙他很難,因爲他自己就是騙子,從小裝瘋賣傻,甚至騙過了後宮所有人。
要想從他手裡把柳家後人騙出來,難度不亞於從常年發佈“重金求子”廣告的騙子手裡,把那“富婆”騙出來。
所以,秦源認爲,對待景王這樣的,就不能“騙”,而要換個策略。。
......
吞吐仙氣,直到傍晚時分。
秦源正想拿出傳音石約景王,正好景王的傳音就先過來了。
“先生可在宮內?本王有要事找先生。”
秦源就直接去了萬安宮。
景王正在煮茶, 見秦源過來, 便即刻屏退了左右,然後給他沏了一盞茶。
“先生,本王昨天便想找你,不過你不在宮裡。”
“嗯, 我去宮外了。”
“哦, 呵呵呵......”景王若無其事地一笑,然後對秦源說道, “本王找先生, 是想讓先生出出主意。前天先生雖然幫忙抓了那妖人,可這廝嘴硬得很, 說什麼都不肯開口。不知道先生有何高招,能讓他開口?”
秦源喝了口茶, 淡淡道, “那些妖人不同於常人, 不說也正常,殿下不必在他們身上太下功夫。”
景王皺了皺眉, 失望道, “先生的意思, 是別想從他們口中得到什麼了?”
“對,”秦源微微一笑, “至少我認爲他們是不會說的。所以,前兩天我在宮外, 又幫殿下想了個辦法。”
景王頓時眼前一亮,激動地站了起來。
連他身後的阿大,眯縫着的眼睛也微微睜開,露出一道銳利的光芒。
“先生快說, 是何辦法?”
“清正司、鍾家都在追查妖銀案, 殿下知道的,我與他們的關係尚可。”
秦源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茶, 又道,“所以我從鍾家得知了玉將軍的下落,隨後便與他們一起,抄了妖銀爐, 抓了玉將軍。”
景王瞪大眼愣了下, 然後笑道,“哈哈,如此,先生又立下奇功一件了!”
看上去景王很驚訝, 但秦源知道,這種事已經過了一天,他應該早就得知了。
這貨,比自己還能裝。
當然,他能提早得知,這點非常好,畢竟最好的表演,就是建立在事實基礎上的二次創作。
嗯,秦老藝術家的表演要開始了。
“那麼,先生是不是又得到了什麼消息?”景王又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便是爲此而去。”秦源微微一笑,笑容裡隱約帶了一絲苦澀,然後又“不經意”地看了景王一眼。
接着,又低頭看着煮茶壺下的碳火,淡淡道,“在抓捕玉將軍之前,我用紙人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景王被秦源笑得,心裡莫名的一緊。
他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故意瞞了秦源。
而秦源,是不是通過偷聽玉將軍的談話,知道了什麼。
秦源這一笑,其實並非他自己的原創演技,只是完美復刻了藍星上他老爹,某次找他談話時的表情。
那一次,他偷偷改了期中考試的成績,把72分改成了92分。
結果第二天,他的父親就把他叫到跟前。
也是這麼微微一笑,然後深沉地吐了個菸圈,再緩緩地解下了皮帶,放在一邊。
淡淡地說,“昨天我在菜場恰巧碰到了你們虞老師,她跟我簡短地聊了幾句。”
秦源記得那一刻,自己毫不猶豫地就跪了下來,然後把偷改學分的事情全招了。
可惜老父親打得更狠了,因爲據說,原本虞老師只說了他曠課去網吧的事。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笑容,很容易讓人心虛。
景王現在確實應該心虛,因爲妖人入宮一事,那一石三鳥之計,確實是他一手策劃的。
話說回來,這種有可能一舉擊垮譽王和慶王,也有可能讓他自己身敗名裂的計策,根本就是在賭命,也只有他這種瘋子能想出來。
這本來沒什麼,但他曾對秦源說過,他是百分百信任秦源的,且要對他坦誠以待,絕不對瞞他什麼。
然而爲了保險起見,這件事他並未告訴秦源,甚至......還拿他當棋子!
此外,他同樣沒告訴秦源的是,柳家後人就在他手上。
所以,他怎麼可能不擔心,秦源會不會從玉將軍那,得到了一些信息,從而推斷出這一切?
到時候先生會怎麼想?
如果秦源只是一般手下,景王也絕不會有這種心虛。
問題是,秦源這種大才,如果一怒之下棄他而去,對他而言絕對是難以彌補的損失。
更可怕的是,他還可以投入慶王的懷抱,到時候慶王就更如虎添翼。
別人若是不爲自己所用,還能輕易殺之,但秦源肯定不好殺。
景王不是譽王那種傻子,他起碼知道秦源不是任誰想殺就能殺的,否則譽王恨他入骨,爲何到現在也沒能殺了他?
秦源知道景王現在一定很心虛,不過這種事點到爲止即可,再說下去,就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了,沒有哪個人會喜歡手下謀士對自己咄咄逼人的。
說白了,他只是借這件事,讓景王明白,既然認爲自己是“無雙國士”,那就該明白:坦誠,是對自己最基本的尊重。
秦源當然有底氣這麼去提醒景王,畢竟景王身邊確實找不出再比他強的謀士了。
而且哪怕景王真的是神經病,因爲這點事就發了癲想殺他,他頂多也就呵呵一笑。
開玩笑,現在的秦源,還有幾分像從前?
就算是阿大出手,秦源也不覺得他有本事殺了自己。
當然,景王也絕對不是那種蠢材。
自己的謀士一直在幫你出謀劃策、屢立奇功,也沒有居功自傲,就因爲太聰明就要幹掉,這種人還能活到現在,而且有那麼多部下追隨?
景王果然是裝瘋賣傻的高手,此刻雖然心虛,卻也依舊談笑風生。
淡淡的問道,“先生,你聽到了什麼?”
他想進一步聽聽,秦源有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而秦源早已不想在這件事上做過多糾纏,便溫和地一笑,吐出三個字。
“仙鑑圖。”
景王眼睛微微一眯,“仙鑑圖?”
“沒錯,上次殿下說妖人進宮要找一個柳家後人,原來是因爲這柳家後人,身上藏着關於仙鑑圖的秘密。而一張仙鑑圖上,據說記載了十個仙靈的仙蹤,據此便可找到。”
“十個?!”
景王聞言,登時激動地站了起來,甚至連阿大,也不由再一次努力地睜大了眼睛。
天下仙靈十八,若能得其十,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秦源一看就知道,他們之前是真的沒聽過仙鑑圖,更不知道圖上有十個仙靈。
不由有點後悔,心想早知道就少說幾個了。
但他也不確定景王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所以就如實說了,這樣比較保險。
秦源想過了,要想讓景王交人,而且回頭還滿意、不起疑,就必須給他一個正反饋。
正反饋就是,給他真正的仙蹤!
但,數量由自己說了算!
於是又道,“不過,哪怕咱們找到那柳家後人,這十個仙蹤,恐怕咱們得不到那麼多。”
景王又眉頭一皺,連忙坐到秦源旁邊,問道,“爲何?”
秦源又道,“有一個很強的道人,他得了一個瓶子。我也不知道瓶子裡有什麼,但據說只有瓶子裡的東西,才能讓柳家後人開口。”
景王不由一怔!
柳家後人確實在他手裡,但是這麼多天以來,無論他用什麼方法,人家就是不開口。
原來得用那瓶子才能開口?
於是又道,“先生的意思是,誰手裡有柳家後人,那道人就想與誰做交易?”
不愧是景王,一下就猜到了秦源的意思。
秦源點點頭,“沒錯,他的意思是,他八,對方二。”
嗯,從現在起,秦源只是個老實本分的中間商。
反正如果想着從景王手裡搶走或者騙走柳家後人,那難度一定很大,而且稍有紕漏就會讓景王懷疑自己,到時候景王這兒押的寶可就全部輸乾淨了,划不來。
所以,既然癡情道人和景王,一個手裡有瓶子,一個手裡有人,那就撮合他們做交易嘛。
至於二八開什麼的,倒是他自己想的。
這已經是他能給的極限了,畢竟他從癡情上人那“批發”過來才賺了三個,能給景王兩個已經算照顧老客戶了好嗎?
當然了,那兩個名額也不能他出,得從癡情上人那出。
他就一箇中間商賺點差價......要說這交易費用還讓自己出,是不是屬於無理取鬧?
再說了,那三個仙靈,一個給敏妃,一個給蘇秦秦,女帝老婆那或許自帶仙氣,已經不需要了,那剩下的一個正好自己用,到時候來個雙重仙體,看能不能更上一層!
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怎麼可以再送人?
可是景王聽完就震驚了啊!
“此道人怎生這般手黑,開口就是二八分賬?咱們若不替他找柳家後人,他能得到那仙鑑圖?”
秦源一臉同仇敵愾的說道,“就是啊,再說了,咱們還要從譽王手裡搶人,也要擔很大風險的!”
景王連忙點頭,“先生說的是啊!如先生所知,這人如今就在譽王手裡,雖然本王已經買通了他身邊最要緊的幾個人,可是要想劫出來,也是極難的!別忘了譽王身邊還有水鏡先生,到時候我們弄不好死傷頗大!”
景王已經想好了,這筆交易他一定做。
畢竟雖然人在他手裡,可是人家不開口又有什麼用?
倒不如拿去搏一把,說難聽點,就算是到時候真的只換回來兩個仙蹤,那自己也賺了!
對於他這種現實主義者而言,自然是把手裡原本無用的東西變現,才最符合利益。
當然,在有可能的情況下,他當然想把利益最大化了。
“先生,你還能找到那道人麼?是否再與他談談,本王相信以先生之才,定然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做些讓步的!”
景王並不懷疑秦源會在這件事上對他撒謊,因爲很簡單,既然要交人,那他肯定會派高手同去,否則對方要是擄人跑了怎麼辦?
他相信秦源也知道這點,所以他有什麼必要騙自己?
況且,經過這麼多事,他對秦源的信任基礎確實已然極高,雖然沒有到阿大那種程度,但至少已經不屬於跟了他七八年的那些老人了。
秦源嘆了口氣,“可是,那道人軟硬不吃,當真是茅坑裡的石頭一般。”
“那要不這樣,本王即刻制定劫來柳家後人的計劃,先生你再與那道人去談談。至少,咱們四,他們六吧?”
秦源嘆了口氣,說道,“那好吧,我儘量與他談談。至於殿下這邊,最好還是快點,免得橫生枝節。我的意思是,萬一譽王與那道人接上頭,就沒咱什麼事了,對吧?”
景王呵呵一笑,心道先生這是在給本王留顏面麼,難道他真的不知道人就在本王手裡?
卻是心裡又是一陣感慨,先生果然是先生,知道本王有瞞他的地方,卻就是不說透。
也是這般人才,方可稱無雙國士啊!
於是當即對秦源作了一揖,道,“好,那就但憑先生吩咐!”
說話間,頭頂竟冒出了幾道金光。
那幾道金光,對如今的秦源而言,並沒有什麼大用。
但秦源見之,卻是說不盡的受用。
這說明,自己方纔說的那些,對景王真正有所觸動了。
信任,從來不會因爲一件事、兩件事就完全生成的,而是在這些小事一件件的疊加之下,慢慢鑄就的。
秦源起身,告別了景王。
很好,現在他該找癡情上人去談談了。
打算大概跟他說下,景王這人心很黑,開口就要二八分,作爲良心中間商的他也很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