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楊燦絲毫不敢大意,直到踏足地面,才徹底放下心來。
回看滿天星辰,如此高遠,實難相信,曾離它們咫尺之遙。
楊燦剛定下心神,就覺得變了天地,一陣嘈雜聲,不絕於耳,看立身處,卻在玉壁之側。
“恭喜楊公子摘星成功。”
蕭飛鴻滿面笑容,帶頭鼓掌喝彩。
臺下數萬人,蕩起一片歡呼,猶如波浪般向外傳遞,引起四山回聲,久久不息。
縱然玉壁只顯現三百丈高度,可被風紛紛吹落的考生,足讓在場所有的人,觸目驚心。
“至於這麼大場面麼?”楊燦好生意外。
“摘星之難,難於上青天,自盤龍武院開院以來,楊公子是第一個。連我幾經嘗試,都未曾做到呢。”
蕭飛鴻進一步地解釋道。
臺下更是一陣轟動,蕭飛鴻實力強勁,衆所周知,連他都做不到的事,楊燦竟能做到,神奇之處,可想而知。
望着楊燦,孔宣神色極其複雜,成功和失敗之間的差距,如此判若雲泥。
而他,差一點就成功了,只是走錯了方向。
沒有人能夠體會,孔宣踏足地面的心情,他還以爲到終點了,心中一陣狂喜,可惜左顧右盼,始終沒見到星光。
在被迫遁出葫蘆的瞬間,孔宣完全沒有絲毫地準備,他的極度沮喪神情,人人都可以感覺到。
四周響起的掌聲和驚詫聲,在孔宣耳中聽來,盡是諷刺。
當時場景,極爲尷尬,必將長久留在孔宣記憶中。
本來參加盤龍鎮鄉試,孔宣還不敢盡情展露才華,唯恐引起注意,如今被迫拿出渾身解數,誰知仍落在楊燦後面。
既生瑜,何生亮。
孔宣低下了頭,深深地一聲嘆息。
“蕭院長,在摘星路上,我看得真切,楊燦就是血妖。他靠了血化妖法,這才能夠摘星成功……”
冷雲妒恨交加,驀地將心一橫,踏前一步喝道。
本來興高采烈的人羣,頓時冷了下來,如果楊燦是血妖,那結果完全不同。
“你有何證據?”
蕭飛鴻面色一寒,這可是大事,比武考還要重要。
“我親眼所見,楊燦遍體血紅,面目猙獰,眼露血光,兇性十足,還不夠嗎?對了,孔宣見過楊燦,可以證明。”
冷雲仗着後臺硬,在蕭飛鴻面前,絲毫不怯場。
孔宣一愣,這才省起,冷雲剛纔爲何問他,見沒見過楊燦,在那裡見到?
冷雲臉上陰笑不止,他心想於公於私,孔宣都一定會幫他,共同幹掉楊燦。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孔宣望去,如果有他幫忙,冷雲必然聲勢大張。
楊燦心中咯噔一下,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身上藏有妖血,難免底氣不足。
“我看到楊燦時,身上沒有任何異狀。”
孔宣沉吟一下,緩緩說道。
“你……”
冷雲臉色一下子變了,沒有孔宣作證,憑他的威望,很難扳到楊燦。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他還未必強過楊燦。
“冷公子,想必是你出現了幻覺,這一路幻覺陷阱,實在太多了。你這般憑空捏造,誣陷好人,罪過不小,還不快向楊公子道歉。”
蕭飛鴻神色極爲嚴肅。
“楊燦不是血妖,剛纔已有定論。道歉,道歉,快道歉!”
衆人心中,正氣盪漾,不由地紛紛嚷了起來,一個個義憤填膺,氣勢極爲驚人。
冷雲臉都氣得變色了。
從小到大,冷雲一直深受長輩呵護,從來不曾受大的委屈,更別說這樣當衆道歉,太丟人現眼了。
可眼下衆怒難犯,如不道歉,被羣起圍攻還是小事,接下來惡果難料。
“楊燦,我錯了,想必是我看錯了。”
冷雲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他裝出一片誠懇,心中則是暗自發狠,這個場子,一定要找回來。
“知道錯就好,以後不得胡亂誹謗,毀壞我的清白名聲。”
楊燦神色一端,板着臉道。
被教訓了。
冷雲心中一陣憋氣,他不能再看楊燦,否則只怕會當場失控。
“楊公子,一路辛苦,請隨我來。”
蕭飛鴻滿面帶笑,引領着楊燦一路向前走去。
到了一個幽靜古樸的小院。
“師父,楊燦來了。”
蕭飛鴻一臉恭敬地道。
楊燦驚詫,沒想到還有蕭飛鴻師父在。
“坐。”
一個矮小老人,端坐在巨大棋盤前,向楊燦舉手示意。
楊燦放眼看去,只見他鬚髮如銀,年歲不輕,臉上溝壑滿布,盡是歲月痕跡。
低頭一看。
楊燦不由地愣了,眼前這局棋,何等熟悉,他剛在天上見過。
如果將滿枰的黑白棋子換掉,這就是天空星辰圖,佈局一點都沒有改變。
“你如何破解棋局?”
老人神色極爲奇怪,帶着點期待,更多的則是傷感。
“這兒。”
楊燦拈起一枚白子,毫不遲疑,落到那處棋眼位置。
“胡鬧!豈有此理?你這是自殺,懂不懂?”
老人怒了,看楊燦的神情,就象一個瘋子。
一大片白子,自動躍出棋盤,露出好大一片空白區域,一枚黑子自動從棋盒中躍起,應了一手。
楊燦對於局勢變化,早就瞭然於胸,他不假思索,落子極快。
局勢糾纏極爲激烈,可楊燦自從棄子以後,漸漸地掌握先手,佔了上風。
“置之死地而後生。原來,原來竟是這樣……”
老人臉上,有着兩行清淚落下,神色中充滿悲愴。
“可憐,可憐我數十年好時光……”
老人身子一晃,差點栽倒,蕭飛鴻連忙上前扶住。
“我不妨事,帶楊公子到那間靜室。”
老人擺了擺手,神情稍稍地平復一點。
蕭飛鴻極爲詫異,一直以來,老人從不許別人進入靜室,沒想到今日對楊燦破例。
果然是一間靜室。
掩映在紅花綠草間,除了鳥鳴啾啾,沒有別的雜聲,親近自然。
“楊公子請。”
蕭飛鴻縱然極爲好奇,屋子裡面有什麼,可不得老人准許,他不敢進去。
楊燦走進靜室,裡面光線並不陰暗,陳設極爲簡單,地上擺有一個蒲團,牆上還掛着一幅畫。
畫中有一個極爲美麗的女人,坐在空曠院子裡,神色極爲安祥。
這幅畫好奇怪。
畫中一切,都好象活的一樣,不是大師級的手筆,根本畫不出這樣的作品。
“公子何必在門外徘徊,既然來了,就請進來。”
一個女人的聲音,陡然間傳入楊燦腦海,令他心頭一震,這正是他在面對羣星時,聽到的那個聲音。
楊燦進入到了太極狀態,就覺得與那幅畫起了感應,他身子一輕,待定神以後,已在畫中。
“公子能夠解開珍瓏棋局,可見生有慧根,以後前途,不可估量。”
女人站在楊燦對面,笑盈盈的道。
“這算不了什麼。”楊燦絲毫沒有自大神色,如果不是前輩智慧如海,憑他空想,可萬萬想不到。
“這些年來,我每日都在想這局棋,萬萬料不到,竟是這般解法?”
女子幽幽地嘆了口氣。
楊燦心中頗感詫異,他還以爲,這局棋就是女子所布,如今才知道不是。
“爲了表示感謝,我要教你一招掌法。”女子正容說道。
“多謝。”楊燦知道女子不凡,頗爲欣喜。
“你先不用感謝,能夠領悟多少,就看你的本領。”女子笑道。
女子神情漸漸變得肅穆。
楊燦瞪大了眼睛,他很少見到一個人,精氣神內斂到了這個地步。
風好象都停止了。
從外表上來看,女子極爲放鬆,可是自楊燦眼中看來,女子整個人,就象是一張蓄滿力量的弓。
這蓄勁的本領,何其了得!
楊燦前世今生,從來沒見過這麼強大的蓄勁方式,如同把一身的勁力,都藏了起來。
“開!”
女子陡然間大喝一聲,驀地一掌就推了出去,如同江河決堤,聲勢驚人。
在女子面前,有一塊巨大岩石,此刻轟隆一聲,炸成石粉,四處瀰漫,衝擊效果極強。
“爲了讓你看得更醒目些,所用的功夫境界,遠遠超出你目前,可原理是一樣的。”
女子笑道。
“這一招,就是將所有的勁力都藏起來,如同大壩蓄積河水,然後再狂吐而出,對嗎?”楊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暗自驚歎。
“你的悟性果然不錯,這一掌消耗非常地大,是保命招術。生死戰中,如果遇到比你強的淬體境武士,可以打他一個出其不意。”女子點子。
女子開始對楊燦講解,這一招要領,如何藏神,如何蓄力,如何節節貫穿,如何雷霆一擊。
楊燦暗自點頭,這女子所授功夫,縱然不脫太極範疇,可精微之處,實是他聞所未聞。
“你來試一下,第一次嘗試,能把勁蓄好,已是頗爲不易,千萬不可貪多。”女子笑語道。
話未說完,楊燦就緩緩地開始蓄力。
女子在一旁先是搖頭,驀地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