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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三章雖然阿布都魯蘇勒等到了丁老根的回答,但可惜的是,丁老根給他的這個回答不是用嘴,而是用刀
阿布都魯蘇勒從一道溝一溜煙地跑回了布勒哈齊之後,根本沒敢在鎮內做任何的停留,一頭就扎到了鎮西的渡口。
對於沙俄朋友們的死活,他已經沒心思過問了,趕緊渡河回家,那纔是他唯一的選擇。
五千多沒頭蒼蠅似的回暴軍,如同是人粥,將布勒哈齊河的渡口擠得是密不透風。
爲了能夠離開眼前這種要命的高危之地,沒有誰會肯甘心願意哪怕僅僅是落後一步,於是,那十幾艘泊在岸邊的小船,自然就成了驚慌失措的回暴軍們你爭我搶的首要目標。
爲搶船搶紅了眼的回暴軍亂兵們,甚至眼裡都沒有了他們的首領,僅僅就是稍晚了一步趕到渡口的阿布都魯蘇勒,同樣也是被堵得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找不到,更甭說是上船了。
孃的,還反了天了
阿布都魯蘇勒掄刀砍翻幾個擋住了自己馬頭的回軍亂兵,瞪着一對兒血紅的眼睛,衝着不遠處也是被亂兵們給擠得東搖西晃的丁老根破口大罵,“丁老根,把你的那些賤種們趕緊都給我轟開,如果我的維軍走不成,你們他孃的就誰也休想上船”
阿布都魯蘇勒從伊犁帶來的這支所謂的回暴軍,其實是一支維回滿三族的聯軍,也就是由阿布都魯蘇勒統領的阿齊木近四千的維回軍,及丁老根所帥寧遠城(伊寧)的兩千多滿回軍所組成。
作爲署理阿奇木伯克阿布都魯蘇勒,是在邁孜木雜特的煽動下,純粹爲了給自己謀求一個更光明的未來,才參與進這場所謂的爲爭取穆斯林的獨立和自由大潮中來的。
儘管爲了壯大自己的實力,以便在將來的大分肥中擁有更多的話語權,阿布都魯蘇勒總會把那句天下穆斯林都是一家的臭滿街的話掛在嘴邊兒,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始終認爲只有他們維族的穆斯林,纔是真正的、純潔的真主的信徒。至於那些所謂的回回們,在阿布都魯蘇勒的眼裡,不過就都只是一些爲了在他們的真主身上揩油,纔會拜倒在他們的真主腳下的,今天信這個,明天高興起來又會信那個,慣於三心二意的漢人們而已。
所以,在阿布都魯蘇勒的眼裡,回回就是穆斯林中的賤民,
而與阿布都魯蘇勒不同,身爲旗丁的回回丁老根,當初卻是真正地爲了砸碎那束縛在他和他周圍的貧賤人身上的枷鎖,爲了能像真正的人一樣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才高舉起義旗,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老爺們宣戰的,在他的義旗下所聚集起來的,無論是回回還是滿人,都是一些地地道道的窮苦人。恰好也就是一些在阿布都魯蘇勒眼中的地地道道的“賤民”。
對於阿布都魯蘇勒的那番惡言惡語,要是放在以前,丁老根儘管聽着再不舒服,卻也只能是無可奈何。
其一,阿布都魯蘇勒畢竟是聯軍的主帥。
其二,阿布都魯蘇勒的胳膊腿粗,他惹不起,惹不想去惹,爲了他和他的那些同伴們的理想,他情願一忍再忍。
可是今天的丁老根變了。
想當初,不甘主子老爺們殘酷壓榨的丁老根,義旗一舉,帶領着惠遠城的窮苦人們,與各路的維回暴動軍們一起,直下寧遠城,再戰惠寧城,殺的過去那些曾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主子老爺們不僅屁滾尿流,還得甘心情願地跪在他們這些曾經的賤民們腳下,叩頭如搗蒜,那是何等的揚眉吐氣。
然而,僅僅就是一個寧遠城和惠遠城纔剛剛到手,還有許許多多的主子老爺們照樣在各地稱王稱霸的時候,丁老根卻看着那些與他們並肩戰鬥過的夥伴們,又成了一個個新的主子和老爺,而且那種兇殘的勁頭,絕不比過去的主子老爺們有一丁點兒的遜色。
尤其是當他又親眼看着邁孜木雜特這些新興的主子老爺們,居然勾結沙俄強盜,幹起了那些更爲令人所不齒的下濺勾當的時候,丁老根迷惘了,也心寒了。
這次接受邁孜木雜特的委派,與阿布都魯蘇勒結成聯軍東援迪化,丁老根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了那麼點兒輕鬆感。儘管這次還要與他所深恨的沙俄鬼子們同行,但丁老根有他自己的打算。
畢竟這次需要援救的妥明,一個地地道道的甘肅穆斯林,又是“清真國”的締造者。
在丁老根看來,那個又甘肅不遠千里來到新疆,白手起家打造起了“清真國”的穆斯林的孤膽英雄——妥明,總是要與邁孜木雜特和肖開特這些齷齪的“蘇丹”們有着本質的不同。
可丁老根怎麼也沒有想到,隨着他剛剛纔進入到“清真國”的屬地邊緣,那位他心目中的穆斯林英雄妥明的高大形象,就開始一點點地變得灰暗了。
由晶河到託可多,丁老根帶着的兄弟們才深入了“清真國領地”不足三百里,丁老根所看到的,不僅到處一派的破敗景象,更是從那一個個衣衫襤褸、滿臉悽苦的百姓們身上,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們那種發自骨髓的切齒的痛恨。
百姓們痛恨的是誰?
丁老根知道,百姓們不僅痛恨的是妥明和他的那個所謂的“清真國”,同時也痛恨他丁老根,及一切披着漂亮的外衣,卻幹着無恥下濺的勾當所謂“義軍”。
離開惠遠城的這幾百里路,丁老根是越走越渾噩,越走越心灰意冷。
然而,他的痛楚還遠非這種心理上的折磨。
在這次緊急馳援迪化一路前行中,丁老根的兩千多人馬,一直都是被當成了殿後者。稍微有些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這種在幾乎於是進入了一片荒涼地帶的漫長行軍過程中,最苦的人馬,就是殿後。
可當抵達布勒哈齊河之後,情況變了。
本是擔負着在前面開路的阿布都魯蘇勒部,突然與太平天國的“漢軍”在布勒哈齊相撞。於是,辛苦到了極點,作爲回暴軍中的下等人的丁老根部,自然就又被改成了前軍。
在布勒哈齊鎮,接替了阿布都魯蘇勒部的丁老根部,雖然在沙俄鬼子的猛烈炮火掩護下,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將太平天國軍隊“逐”出了布勒哈齊,但爲此,他丁老根卻付出了近千名弟兄傷亡的慘痛代價。
布勒哈齊的這一仗,叫丁老根體會到了太平天國軍隊的兇悍。
而在隨之親眼目睹的一道溝一戰,則更是令丁老根感到,根本就沒有誰能夠是太平天國“漢軍”的對手。
幾個月來已經流傳新疆甚廣的太平天國“漢軍”的各種公告和警示,丁老根無一例外地親眼看到,或是有所耳聞。當置身於一道溝的戰場“邊緣”,看着太平天國“漢軍”那種專殺沙俄鬼子的無畏氣勢,及彪悍無敵的真實面貌之時,黯然的丁老根,心裡竟然涌上了一絲莫名的快感。
阿布都魯蘇勒想打太平天國“漢軍”便宜手的那聲嘶喊,丁老根是聽到了的。但是,即便當時沒有後續“漢軍”的猛然出現,即便阿布都魯蘇勒真的衝了上去,那時候的丁老根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從那一刻起,他丁老根絕不再跟太平天國的“漢軍”做任何的交手。
現在,他只想趕緊帶着他的這些弟兄們,能夠安安全全回去。然後,找個安安靜靜的所在,跟他的弟兄們一起耕種求生,再不摻和外面那個烏煙瘴氣的世界。
“孃的,丁老根,你這個王八蛋的耳朵被羊毛塞死了,還是他孃的早就丟在了一道溝再不叫你的那些混蛋們給老子閃開,老子就連你一起砍”
看着那個像是死了爺孃一般,愁眉耷拉眼,彷彿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喊叫的丁老根,阿布都魯蘇勒火上了房。他一面大罵着,一面催動坐騎,舞動着手裡的大砍刀,還真就奔着丁老根擠了過去。
丁老根瞅着人羣中擠來的阿布都魯蘇勒,緊緊地握着腰間那口大刀的手心在涌出殷殷的汗水,而他一雙並不是很大的眼睛,也是越瞪越圓,越來越紅。
“孃的,趕緊下令把你的那些王八蛋都給老子滾到一邊去”
阿布都魯蘇勒把那口陰森冰涼的大砍刀,架在了丁老根的脖頸上。
其實,這個時候的阿布都魯蘇勒雖然很生氣,雖然很惱火,但是,阿布都魯蘇勒做出此類的舉動來,也無非就是想嚇唬嚇唬丁老根。畢竟從前對丁老根這樣的賤民,阿布都魯蘇勒那是早就囂張慣了的。
可阿布都魯蘇勒不知道,他這回是錯到了家了。
雖然阿布都魯蘇勒等到了丁老根的回答,但可惜的是,丁老根給他的這個回答不是用嘴,而是用刀。
阿布都魯蘇勒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丁老根會一手抓住他的刀杆。就當他不得不順着丁老根的勁頭,身子一個前傾之際,他忽然感到心口一涼。
丁老根的另一隻手抽出肋下的大刀,狠狠地捅進了阿布都魯蘇勒的心口。
緊繃着嘴脣的丁老根抽回自己那把滴血的大刀,向着周圍的他的將士們高高地一舉,“弟兄們,既然我們怎麼也走不成了,那我們就乾脆不走了。殺,殺死這些我們的老爺,不管是維老爺還是鬼子老爺,殺一個夠本,殺倆就賺一個,誰他**的也甭走”
搶船的回滿軍兵將先是一愣,接着,紛紛扭回了身,掄動着各式各樣的武器,喊着同一個“殺”字,跟阿布都魯蘇勒的維軍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