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新選組的得力干將,受命擔任鬆前地方防兵指導官的伊東甲子太郎,又是一個不要命的狠角色。正是因爲有了這種不要命的狠角色,原本絕對稱不上是有多少戰鬥力的地方防兵,也變成了一羣兇猛的鬣狗。
伊東甲子太郎是在接到了土方歲三令其增援箱館方面的指示之後,就積極開始準備率兵向箱館開進。但畢竟三百多裡的山路不能算是不遙遠,所以,當相馬主計的機動大隊已經離開木古內並抵達了新臺場的時候,伊東甲子太郎和他所帥的這隊人馬,還在翻山越嶺的增援途中。
九日下午,等他的這隊人馬已經開至了距離新臺場僅有二十餘里,眼看着只要腳下再一加緊,就可以進入了新臺場之際,前面的尖兵所送回來,竟然是已經發現有晃動着的朝軍士兵的消息,如果再仔細聽聽,甚至還能夠隱約聽到來自新臺場方向的隆隆炮聲。
很顯然,新臺場已經處在了朝軍的圍攻之下。
於是,在經過了短暫認真的盤算之後,伊東甲子太郎遏制住了隊伍中那些吵吵嚷嚷地急着要立即向攻擊新臺場的朝軍背後捅刀子者們的衝動,而是帶上他的這一隊人馬,先就地隱藏了起來。
伊東甲子太郎是不會幹傻事的。他堅定地認爲,既然新臺場已經開戰,且朝軍都已把警戒放在了二十里之外,很明顯,集結在新臺場之外的朝軍就絕對不會是少數。如果此時他要以手下這區區兩百來人的力量,光天化日地去跟朝軍明大明幹,無疑是飛蛾撲火,既幫不上新臺場方面的多少忙,還得落下個自身滅亡的慘景。
伊東甲子太郎不怕死,但他最崇尚的,那可是死得其所。
就這樣,直到午夜已過,伊東甲子太郎才帶着他的這隊人馬從隱身地鑽出來。藉助於熟悉的地理,幽靈似的繞過了朝軍設置的一個個外圍警戒陣地,慢慢地朝着朝軍的主陣地摸了過來。
由於朝軍的參戰官兵對此役當中大凡是不利於朝軍方面的事情。都持有諱忌莫深的態度,關於李載冕軍團部竟然會遭遇到日軍夜間偷襲的很多細節,也就難以更多地加以真實的還原和再現。總之,伊東甲子太郎所部竟然就是沿着李載冕想象中的那片最不容易通過的地域。繞過一個一個朝軍安靜的營地,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他的軍團部背後。
當然,伊東甲子太郎是不知道這個已被他相中了的高地上面所駐紮的,竟會是朝軍此戰的最高指揮機關。他之所以要把最後的攻擊目標選定在這裡,僅僅就是因爲它的地勢好。在攻佔下來之後又便於做短暫的守備而已。
九月十日凌晨近三時多,隨着伊東甲子太郎高舉的手狠狠地向下一切,鬆前防兵隊伍中所攜帶着的唯一一門老舊的銅製火炮,將炮彈準確地射上了六七十米之外的那處高地。
而還未等火炮所發出炮彈落地,已經把一個個白布條子裹纏在了腦瓜子上的伊東甲子太郎們,就已經如同是一個個鬼魅,朝着既定的目標猛撲了上去。
伊東甲子太郎這種中心開花似的偷襲舉動,不僅令圍在新臺場之外的朝軍震驚無比。就是駐守在新臺場之內。提心吊膽地始終都不敢合一閤眼的沢太郎左衛門和相馬主計,最初也是驚駭異常。
不過,當外面的朝軍連營開始變得一片沸騰的時候,沢太郎左衛門和相馬主計馬上就意識到,他們也必須行動了。
沢太郎左衛門和相馬主計此時的想法並不複雜,他們決定要立即殺出去的唯一目的。只是想把這支敢於在朝軍的連營中心鬧將起來的“威武之師”,儘可能多地接進新臺場來。
一杆寫着個豆大的“誠”字大旗衝出新臺場。衝過護城壕,旗後。兩百多揮舞着武士刀,端着鋒利槍刺的日軍,在相馬主計的親自率領下,朝着護城壕對面的朝軍營壘撲去。
然而,在相馬主計的對面,曾陷入過一陣短暫慌亂的朝軍第二師團第五團的指揮官們,很快也變得清醒。面對來自前後兩面的威脅,第五團的各級指揮官們,尤其是原本地處攻擊一線的各營連指揮官們,在倉促之下,依然相當難得地維護住了各自部隊的穩定。
在白天的戰鬥中始終都是攻擊主力的五團二營,其一連的傷損最爲嚴重,士兵已經死傷了近半,而連排級的指揮官們的損失,則就更是令該連的連長金仲奎痛徹心扉。因爲最後還能完整地留在陣地上的,就只剩下了一個頭上包裹着繃帶的他。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入夜,腦袋中始終轉悠的還都是那些曾經歡蹦亂跳地相聚一起的戰友們的身影兒的金仲奎,不僅根本難以入睡,甚至就是連靜靜地坐上一會兒都會感到胸悶氣短。
於是,他開始不停地在走,從連裡的一處陣地走到另一處陣地,從一個哨位,再走到另外一個哨位,一趟過去,一趟過來。
在已略有涼意的夜風之中,始終緊緊地繃着嘴脣的他,默默地爲哨位上的兵們一個個地整理好風紀扣,再輕輕地拍拍兵們的肩膀,眼裡閃着晶瑩的光。
凡是看到連長這種狀態的士兵們都清楚,他們的連長這是在告訴他們,打起精神,好好地養足精神,爲了明天白天的復仇。
一心想要復仇的金仲奎雖然等到了明天,卻還沒有見到明天的白天的時候,就被突然來自身後的那一陣緊似一陣的槍炮聲,把他從對戰友們的懷念中拉了回來。
望着這極其出乎意料的戰鬥方向,金仲奎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喚醒了他的士兵們。
這到底是怎麼了?在緊張地進行着思考的同時,他也沒有忘記自己這個地處最前沿的連隊所擔負的責任。
與金仲奎同樣,這一夜的五團的幾位主官們,也是很久沒有入睡。聚在同一座臨時帳篷之內的他們,在痛心地思考着白天攻擊失利的原因,研究着明天應該實施的戰略和戰術。
而當那突如其來的槍炮聲驟然響起的時候,幾位主官們纔剛剛勉強和衣往平攤在地的一塊大油布上躺了並不久。
從油布上蹦起,再衝出帳篷的幾位五團主官們,馬上就意識到了這是位於他們側身百十米遠的軍團部那邊兒發生了意外。
來不及多想,也容不得多想,五團團長立即對身邊的同伴進行了分工,副團長和參謀長分頭急往守在前沿的二三兩營及位於後面作爲預備隊的三營穩定部隊,五團團長還尤其叮囑趕去前沿的副團長,在得不到切實的調動令之前,前沿各部都必須死死地釘在各自的陣地之上。
之後,五團團長就親自帶上團部的警通排,朝着槍炮聲已經變得愈發激烈的軍團部方向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