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豐坐在牀上掏出了菸斗,又摸出了那個繡花的煙荷包,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然後低下頭裝着菸絲,手明顯地不如平時那麼的麻利了。好一會兒,他才由打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我……我是想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喜歡過什麼人?”
“當然啊,我可喜歡爹孃了,還有弟弟。雖然那麼多年沒再見過,可是我還一直記得。弟弟小的時候可好玩兒了,我去摟草打柴什麼的,他總是象個尾巴似的跟着,弟弟那個時候特別愛哭,來不來的就……”柳湘荷興奮地說着。說着說着,她停住了。殿下的眼神兒不對啊,殿下他……
柳湘荷的臉騰的紅了。她突然明白了過來,殿下想問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剛纔說的那些。她輕輕低下頭,雙手不由自主地揪動着前胸的衣襟,“殿……殿下……您……”這回輪到她口吃了。
說來奇怪,看着柳湘荷的這個樣子,林海豐儘管臉上火燒似的,膽氣倒是一下壯了起來。“咳,咳,”他咳了兩聲,看上去是在瞅着手裡那早已裝滿菸絲,卻忘了下面該做什麼的菸斗,眼角兒的餘光卻瞟着柳湘荷,“我是說,我是說你是不是曾經喜歡過什麼人,比如想嫁他那樣的?這個……這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沒……沒……”柳湘荷聲音低的象蚊子,心兒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殿下想幹什麼?不會是真的想把自己推給誰吧?
“真的嗎?”林海豐凝視着她,目光火辣辣的。
“真的沒……沒呢,不信殿下可以……可以……”柳湘荷聲音有些顫抖,頭垂的更低了,“以前從來……從來沒……沒敢想過,只是到了後來,後來,後來……”她連說了三個後來,卻始終不好意思說出那後來是什麼。
“是這樣啊,”林海豐站了起來,低着頭來回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擺弄着手裡的菸斗,“那麼,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永遠,就是白頭到老的那種?”他的心提在了嗓子眼兒,不敢再去看柳湘荷。
柳湘荷的身子一顫。這是她期待了已久的一天,夢裡有過千百回,但她清楚,那本來就是美麗的夢。憑着她的心眼兒,她早看出了蘇三娘對殿下有意,另外,更厲害的是,天京還有一個東王一再來信提到的傅善祥。這兩個人在天朝,纔是能和殿下真正般配的人物。
這會是真的嗎?如果是在從前,殿下收自己做個妾,那她還相信。現在怎麼能一樣呢,殿下是個說到什麼就做到什麼的大英雄,按照殿下自己立下的規矩,殿下可只能會有一個王娘。這一刻,她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當初在鎮江的那一幕。要是在別的什麼王府,也許就沒有直到今天還是冰清玉潔的自己了,她的眼睛潮溼了。夢將成真,而且事情能是這樣的開頭。殿下竟然會這樣的在向自己求婚!。
看着頭低的幾乎要貼近了雙腿的柳湘荷,林海豐臉上的微笑忽然漸漸地消失了。不知怎麼的,他的思緒突然飛到了那個由日本人一手製造的慘絕人寰的南京大屠殺,又在想象當年太平天國最後天京失陷的那一幕悲劇。
一直緊揪着一顆心,側起耳朵期盼着殿下再說點兒什麼的柳湘荷,好久沒聽到殿下的動靜兒,她終於忍不住羞澀地微微擡起了頭。她看到殿下那張奇怪的、凝重的臉,看到殿下眼睛裡流露着一種異樣的目光,她體會不出那裡面蘊涵着什麼,但那一定不是在這種時刻應該出現的,“殿下,您……”
“哦,對不起,我走神兒了。”林海豐放下那一直也沒能點燃過的菸斗,緩緩走到柳湘荷的跟前兒,輕輕拉起她那雙冰冷的手,“你還沒回答我呢?”
柳湘荷輕輕閉上了眼睛,“湘荷願意,不過……湘荷還……還想提一個條件。”
“好啊,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滿足。”林海豐緊緊握住她的一雙小手,笑了。
“湘荷不能做殿下的王娘,”柳湘荷站起身,看看她一心愛着的殿下,又低下了頭,“湘荷可以做您的王妃,終生伴隨在您的身邊兒,只要殿下不嫌棄。”
“你這個丫頭,”林海豐莫名其妙地瞅着她,“你這是想做什麼?”
“殿下,東王希望您娶善祥做王娘,依湘荷看,那是對的。”柳湘荷擡起了頭,出自肺腑地說着,“善祥是個好人,殿下娶了她,不僅會得到她生活、公事等諸多方面的幫助,在日後的朝中,更是可以少去許多的麻煩。湘荷喜歡殿下,真心的喜歡。但是……但是湘荷也只能照顧您的生活,有時候還會,還會成爲您的累贅。殿下是王爺,規矩是規矩,您又何必死守一個規矩,只要是能有利於天朝的事情,殿下先繞個道來走,那也總是未嘗不可的。”
“要是真依了你的意思,我還應當把三娘也娶了,是不?”林海豐嘿嘿地笑了,“你呀!告訴你說,任何一個男人都希望娶盡全天下一切令他喜歡的女人,那你說說,這能做到嗎?我是個人,不是動物。”
“人家又不是那個意思。”柳湘荷臉一紅,嗔怪着,“全天下的好姑娘要是都娶來了了,人家還怕您還招架不住呢。”
“恩,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說別的了,我需要的就是你,有你一個我就足夠了。”林海豐輕輕撫mo了下她臉上的傷痕,“婚姻是一種緣分,不能不求又不能強求。不過,湘荷啊,咱們要有言在先,以後你是王娘了,又是我的秘書,不能因爲這個,揹着我去幹涉那些與你的工作無關的事情。這可是咱們的君子之約。”
“就您的爛事兒人家還管不過來呢,哪有心思過問其它的閒事兒。”柳湘荷小嘴兒一撅,哼了一聲。
“哈哈……”林海豐愜意地笑了,摟起她使勁兒地親了一口,親的柳湘荷一咧嘴。
“弄疼了吧?”林海豐嘿嘿地笑着,挽起她的胳膊,“走吧,那幫子等着混喜酒喝的傢伙們估計要等紅眼了。”
“喜酒?”柳湘荷一愣,“咱們的嗎?”
“是啊,當然是咱們的。”林海豐把衣架上的斗篷給柳湘荷披上,呵呵地笑着,“這個韓慕嶽,回來的路上我還在訓他,居然把我想回上海娶王孃的事情也偷摸告訴了曾錦發。招的那幫讒蟲子鬧我討喜酒喝。”
“哎喲,殿下怎麼可以這樣啊,連人家的招呼還沒打呢,就自己先把喜酒定下了。”柳湘荷紅着臉撅起嘴兒,故作生氣的樣子。
“誰說沒打,打了的啊?”林海豐一指她頭上的金釵,“這不是我送你的嗎?”
“是啊,”柳湘荷一摸金釵,眨巴眨巴眼睛,“殿下不是說這是賠人家在上海當掉的那個翡翠鐲子的嗎?”
“哪那麼便宜啊,這可是翼王兄送給未來安王孃的重禮啊。”林海豐哈哈地笑着,笑彎了腰。
“殿下……”柳湘荷愣了一會兒,突然“使勁兒”捶打起了她的夫君,“好你個大騙子,早知道人家就是先不答應你,叫你出醜。”
“哈哈,那你可是要後悔的哦。”林海豐一把抱起來他的王娘,大步出了門,“今天本王抱你上馬,爲新娘子牽馬墜鐙,就算是坐了花轎了。呵呵,喜酒喝完,咱們往一起一搬,就成了夫妻了。怎麼樣,沒有別的姑娘該有的花轎,沒有那些吹吹打打的熱鬧場面,不後悔嗎?”
已經醉了的柳湘荷不好意思地瞟了眼正在外面鬨笑的韓慕嶽和幾個侍衛,緊緊把頭紮在自己夫君的懷裡,雙手摟着夫君的脖子,嘴裡咕噥着,“只要有殿下,湘荷什麼都可以不要。”
林海豐穩穩地把柳湘荷放到馬背上,仰頭端詳了好一會兒,這才牽起繮繩,扭頭衝着一邊兒還在傻笑的韓慕嶽叫到,“去把龍巖的父母官大人請到三軍軍部喝喜酒,千萬告訴父母官大人,可別忘了帶上兩份兒給我們的結婚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