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裡的奕忻現在卻是對洋務越來越明白了。這裡面,好些東西他還真要感謝那位同仁堂的大查櫃張祖光,當然,還有經張祖光介紹才新結識的,那個已經有了懿貴妃娘娘親口賞賜四品榮譽頂子的安琪爾掌櫃範文瑞。
商人到底和朝廷中的那些官僚們不一樣,對洋務他們看的更透徹,也更合乎他這個議政王的心思。
光買槍炮、建新的什麼忠義救國軍,搞幾個兵工廠之類的那是不行的。還要修鐵路,方便今後大批的軍用物資的運輸,還有洋人的電報、電話也不錯,打起仗來對於命令的傳達方便的很,也要搞起來。另外,太平軍之所以能在江南大勝,最初佔盡優勢的就是長江流域的水師,現在又發展到了江南沿海。咱們大清可不能就這麼睜眼看着,也要趕緊發展我們未來的水師。洋人的戰艦厲害啊,那咱們就趕緊訂購,以備不時之需。咱們大清要強大,最根本的,需要的還是有用且能用之人,象現在這些狀元、榜眼什麼的那都沒有用,要去學洋人的西學。
範文瑞的長篇大論叫奕忻不能不連連點頭稱是。大清還擁有大半個國土,如果真能完全按照這種建議做下去,大清的中興指日可待。哪裡還能再向長毛和什麼洋人的低頭?
只是說着不錯,聽起來也振奮,可這畢竟需要大筆大筆的真金白銀。一想起錢,奕忻腦袋馬上就大了一號。
爲了錢,還早在兩年前滿朝文武連帶皇上就都絞盡了腦汁兒。
隨着戰區的不斷擴大,江南的阻斷,大清朝的統治區域日益縮小,原有各項稅課每年的收數,比較起舊日的數額平均已經不到十之四五,而朝廷的各種財政開支,卻幾乎是成倍地在增長着。按糧捐輸,專門爲籌集軍餉設立的每田賦銀一兩的津貼銀,還有什麼賣官鬻爵、厘金等等招數都想盡了,甚至將內務府所藏的金鐘銅器也大批熔化,儘可能的移做官餉。此外還有補苴之術,諸如停官員的養廉銀、開銀礦、提當本、收鋪租等等不下數十款,然而,部庫依舊萬分支絀,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在財政危機空前加重的形勢下,再加上“滇銅亦因道梗不至”,鑄造制錢的幣材又空前緊張。爲了籌集軍餉已經無孔不入的戶部大臣們提出了改革貨幣制度,聚斂社會財富的主張。於是,朝廷把發行票鈔,鑄造大錢,實行通貨膨脹政策,作爲了應付軍事財政開支的重要手段。濫鑄劣質銅鐵大錢,濫發銀票、寶鈔等不兌現紙幣由上到下一時風行,並強制百姓們通用。
可不要小看了這個濫鑄劣質銅鐵大錢,一般說來,鑄造銅鐵大錢的面值愈大,鑄造利益也就愈多。以銅大錢的鑄造工本和額面法定價值比較來看,如咸豐年間鑄造的當1000銅大錢,額面規定每枚等於制錢1000文,而作爲金屬貨幣,其金屬比價實際只等於制錢38文,這一下就可以強制增值962文,每枚可以使戶部增加鑄錢收入886文,即淨利爲工本的7.8倍。再說到鑄造鐵大錢,因爲它的金屬比價低,鑄錢收入就更多。據當時的官府計算,鑄造鐵錢扣除鐵炭料物及人工費用,每爐每日約可獲盈餘合制錢20千到30千文。
當然,這還不夠,在各地紛至沓來的請餉奏摺催迫之下,滿清政府於一八五三年二月二十六日匆忙決定發行鈔幣。咸豐皇帝令左都御史花沙納、陝西道御史王茂蔭會同戶部妥議章程,爾後經過近一個月的反覆討論,發行官票章程很快出籠。同年十一月又公佈了寶鈔章程。“官票”又稱“銀票”,是以庫平銀兩爲單位的鈔幣;“寶鈔”又稱“錢鈔”,是以制錢錢文爲單位的鈔幣。二者合稱“官票寶鈔”或“銀票錢鈔”,簡稱“鈔票”。從此以後,在日常生活中,“鈔票”遂成爲紙幣的代名詞,中國的經濟詞典中又添了一個新的詞彙。
因爲印製各種面值的銀票和寶鈔,工本花費尤少,如寶鈔一張,工本僅需制錢1文6毫,這就使票鈔造百萬即有百萬之利,造千萬即有千萬之利。這種“取之而不盡,用之而不竭”的好東西不僅爲皇上所稱道,就是懿貴妃也笑歪了嘴兒,戶部得到了格外的恩賞。大功臣左都御史花沙納,也由此擠身軍機大臣行列,主持戶部。
可惜的是,主意都是不錯,想法也很樂觀,到了實際一用,蠻不是那麼回子事兒了。
爲了維持銀票的最初信用,朝廷曾經將原來準備的二成實銀,移到了官錢局,作爲兌換的“本錢”。但規定卻只准許兌現錢文(後來只能兌換貶值的大錢),而持有銀票的人不準到官錢鋪去兌換銀兩,但允許在私錢鋪兌換銀兩和制錢。而事實上,手持銀票往官錢局兌現,連制錢也很難兌換,因爲官錢局不僅白銀缺乏,連制錢也嚴重不足。因官錢鋪號稱戶部無本不肯兌換,於是,商人們觀望,使用者漸少。
後來,戶部不久乾脆把銀票不必專歸官錢鋪收買的用印告示,張貼於官錢鋪門首。這一下,官票幾乎頃刻間變成了廢紙。京城能夠領到官票的人家,有權勢的將官票搭交捐輸,還沒有多大的損失;而那無權無勢,又要依靠俸銀生活的人,手持銀票,卻無處可以換錢,只好賤價售於一些不法的商人,由他們再去進行非法的活動。
一想到這些,奕忻的頭不大都不行。他苦思冥想了好幾天,始終也是不得要領。不過,熱河那邊兒的批覆倒是回來了。興辦水師,電報電話的什麼的還可以,只是一個,那個什麼的鐵路的不能建,聽說那要四處開挖的,不能挖斷了龍脈。再就是派人去學什麼西學的有些過分,堂堂中華無所不能,何必費錢走此一路?尤其是萬一畫虎不成反類了犬,花了錢再鼓鬧出一幫子不倫不類的傢伙來,豈不是悔之晚矣。
奕忻笑了,不用想,這份上諭一定是出自剛剛有了龍子的懿貴妃之手。他召集起了自己的幾個智囊,要好好的盤算盤算。
軍機大臣兼戶部尚書花沙納,私人幕僚張祖光、範文瑞。還有兩個人,是要重點介紹一下的。
榮祿,新軍襄理,不僅爲懿貴妃所推薦,他自身籠罩的光芒也是相當不錯的。對滿清來講,榮祿是忠烈之後,遠祖費英東,曾經是輔佐太祖努爾哈赤打天下的開國無勳。他的祖父塔斯哈曾任喀什噶爾幫辦大臣,道光年間,征討代張格爾叛亂時陣亡。父親甘肅涼州鎮總兵長壽,伯父天津鎮總兵長瑞,咸豐元年在圍堵太平軍永安突圍戰中同日陣亡,父親賜諡勤勇,伯父賜諡武壯,並賜修“雙忠祠”作爲紀念,榮祿以此得廕生。這在當時被看作是“一門忠萃”。咸豐在長瑞、長壽死後曾以“忠貞世篤”褒揚,還曾親自召見榮祿,詢問其父輩殉難情況。榮祿的世代忠烈,那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祖輩勳業的光彩,自然能照亮他的仕途之路。當然,還有據說他和懿貴妃間的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關係。
最後還有一個人,他就是李鴻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