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增援一、三排攻打鎮府的兩個班,已經帶着那個狗鎮長出發了。連同這個狗鎮長在內,這裡一共生擒了二十三個完整的,另外還有五個殘廢。死了的有十七個,其中包括那個沙俄司令,高老先生可真夠厲害,恰好踢正了位置。”一個腰挎六輪短槍的紅軍士兵來到矮個子兵面前彙報着,“只是我們也傷了四個弟兄,幸好還都不太重,處理一下後估計影響不大。”
“好,”東廂房的牆根下的陰影裡,矮個子連長馬刀撐在地上,看看那些雙手提着沒了腰帶的褲子,垂頭喪氣地被集中在西廂房牆根下的沙俄兵們,再看看手下們正捆紮着剛剛繳獲的四十幾杆沙俄們還沒來及使用上的火槍,他點點頭,咧嘴笑了笑,“呵呵,少校的死實在是太遺憾了,不過能生擒的那個沙俄軍官也不錯,一定要看護好,團長上來可是有大用呢。對了,高老先生的情況怎麼樣?”
“醫官還在檢查,暫時情況還可以,老先生是憂傷過度,又急火攻心,加上剛纔又傷了力。”
“哦,這樣就好,”連長又笑了笑,隨即眉頭忽然簇動了兩下。他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肩,努了努嘴,“二排長,你幫我看看我這個肩膀,出他孃的什麼毛病了,咋這麼彆扭?”
“什麼?”二排長一步跳到連長的身後,兩隻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他的心猛地一揪,我的天,這還叫什麼彆扭啊!他看見連長薄薄的軍衣已經從左肩頭開始,向後被劃開了足有三寸多長,露出一道兩邊兒的肉都在外翻的傷口,血水早已染紅了連長的多半個後背。
“連長,你怎麼不早說。醫……”二排長急了,擡頭大叫一聲,可後面的“官”字還沒出口,就被連長一腳反踢給卡住了。
“瞎他孃的鬼叫什麼呢,出老子的醜啊?”連長惡狠狠地瞪了他的手下一眼,低聲罵到,“四十幾個對四十幾個,就打成現在這個奶奶樣,傳出去你不怕人笑話,我還怕呢。趕緊給老子捆紮好,我還要去看看高老先生呢。”說着,他下巴朝着自己的上衣口袋點了點。
二排長的嘴張了兩張,“我……唉……”他沒有再說什麼,默默地從連長的上衣口裡掏出救急包,連同自己的一起,小心翼翼地處理起連長的傷口。
連長輕輕挪動了一下身子,將好的臂膀向外,腦袋似乎若無其事地在左右觀望,嘴裡卻在不停地低聲怨恨着,“他孃的沙俄鬼子,老子當時要不是玩着命地拼他這一下,這半條膀子恐怕就送他了。還是殿下說的好,兩軍相逢勇者勝,呵呵,他怕了。你可不知道,爲了砍下他那顆洋頭,老子廢他孃的老勁了。哎喲……我說,你想整死我是不,我那可都是肉,不是木頭,你他孃的真是比那死洋鬼子還狠。哎呀,你快點好不好,叫你繡花呢?”
“我也見過殿下,我還記得殿下說過,要善於保護自己,才能更有效地殺傷敵人。殿下可沒說拼死拉倒,或者傷了不治。”二排長嘟嚕着嘴,小聲咕噥着。
“哈哈,得了吧,”連長扭頭看看他,嘴一撇,“你怕是就惦記着我趕緊下去修養,你好來當這個連長吧?嘿嘿,沒門兒哦,這個偵察連連長就是老子一個人的,老子要幹到老呢。”
“嘿嘿,連長啊,說這話你可別後悔哦,咱可不想當連長,回頭咱要拼着去當團長,專門管制你。”
來到高家宅院的這一小隊人馬,是徐芳帶領的紅二師五團偵察連的一個排。作爲全軍南線開路先鋒,主攻文登縣城的紅二師前衛團的先頭連,今天晚飯之前,他們就已經到達了距離米山鎮十里外的一個村子。米山是個大鎮,又是通向文登之西部官道的必經之路,由此再去文登縣城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路途。
當初按照嚮導及沿途百姓提供的情報,在沙俄指導下設立起來的米山鎮政府下面,僅有一隻百來人的所謂聯防團,由於米山鎮長高傑平日裡*、無惡不作,唯恐遭受意外報復,所有的聯防團團丁就都駐紮在鎮府內。因此,團裡給偵察連的任務就是拿下米山,而且不能放跑一個米山鎮內的滿清人員,以免給師、團主力下一步的集結及突襲文登城造成麻煩。
出於謹慎考慮,徐芳沒有急於攻打米山。一來連隊經過兩晝一夜的長途奔襲,在臨戰之前需要一個短暫的休整。二來他是想首先摸清鎮內的具體情況。此戰非同往常,這是紅一軍歷時一年多的整訓後第一次出手,爲了全軍行動的隱蔽性,他還不能使用火器。所以,完成師、團首腦所部屬的任務的最佳方案,就是在掌握住對手的確切情況後,進行偷襲。
在當地百姓的掩護下,親自到鎮裡偵察、覈實情況的二排長回來的時候,徐芳才知道,米山不單單是有一百多點兒的聯防團,突然多又出了集中在米山鎮長高傑宅院,正給高家老人祝壽來的四十多個的沙俄兵,而且其中還有文登縣城的沙俄守備司令。
徐芳一喜一憂,喜的是如果能活捉沙俄的文登城守備司令,那將對下一步主力突襲文登城帶來不可估量的價值。可他憂的是按照行進安排,他後面同樣都會在做戰前休整的部隊,離他最近的至少也要有二十里的路途。等到通知把後續部隊拉上來再打,會不會就此放跑了這股沙俄兵?他沒有把握。
於是,在向主力通報當前所遇到的新問題同時,他迅速召集起全體班排長們,認真研究之後,決定利用滿清鎮長高傑大辦壽宴,高宅及鎮政府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中、毫無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不等後面的部隊上來,以二排襲擊高家大院,副連長率領另外兩個排及連部的勤務、炊事等人員攻打米山鎮府。
晚飯時間已過,天色剛剛完全黑下來,原本人口算得上密集的米山鎮,現在已經猶如昔日的黃花,破敗異常。路兩邊兒,很少有什麼燈火,街巷上更是沒有一個閒人,空蕩蕩的像座死城。偵察連一南一北衝進鎮子,海濤般的馬蹄聲突然敲響大地,竟然也沒有遇到任何的麻煩。沒有人會想到在這種時候天朝紅軍能像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這裡。
當二排四十多個騎士緊隨在一馬當先的徐芳身後,衝向高家大院的大門口的時候,門前的四個聯防團團丁居然傻呆呆地看着飛奔過來的馬隊,沒有任何的反應。或許是一直沒有人來招呼他們,餓得有些發昏了,或許是他們並不以爲然,因爲能在大街上敢這麼旁若無人的傢伙們,大概除去俄國大人也不會再有別人了。
直到馬隊疾風般刮到眼前,揮舞着的馬刀就要砍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團丁們終於明白這不是什麼好事兒了。挨着門裡的團丁一驚之下掉頭朝院子裡跑,開始大叫。
已經聽到院子裡一片嘈雜鬼叫的徐芳,一個飛身跳下戰馬,沒有理會面前已經被他的坐騎踏倒的那個團丁,而是閃電般躍上臺階,撲進大門,手裡的馬刀利劍般飛插向前面正發瘋似的狂叫、奔逃的那個團丁。隨後幾個飛跳,竄到被飛擲的馬刀扎倒在地的團丁身邊兒,用力拔出馬刀。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院子裡亂哄哄的幾十個沙俄鬼子是在嚎叫着撲奔影壁下面的一個老者。他想都不能再想,橫身擋在老者的身前。
這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高老貴躺在炕上,望着眼前一身血葫蘆般的徐芳,發自內心地讚歎着,“大人真是好身手啊,連斬兩個洋毛鬼,另外那個要不是跑得快……唉!爲什麼還要留下他們呢?大人難道不知道他們禍害了多少我們的人啊!”
徐芳笑了,“老先生,留下他們還有用,不過您放心,早晚他們要爲自己所犯下的罪惡付出代價的。您老先生安心靜養,醫官說了,只要好好地養上一段時間,您的身體就會完全康復的。呵呵,老先生也不是個尋常之人啊,一腳就送那個沙俄鬼頭去見了他的上帝。如果您完全康復後,還會多福多壽呢。”
“老嘍!”高老貴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猜想到了這位天朝紅軍的大人爲什麼要親自來看自己,那是因爲他的兒子的死期已經不遠了。
“老先生……”徐芳臉色變得沉重起來,“您的兒子罪惡滔天,只怕難以得到百姓們的諒解,您要有個準備啊。我們不久就要離開這裡了,可不久這裡就會有咱們天朝自己的新政府成立。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您有什麼困難和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您是英雄,咱們的天朝應當,也必須照顧您。”
說着,他回頭望望那個一直倚靠着門框,打扮的妖里妖氣的豔麗女子,然後看着眼角流淌出心酸淚水的高老貴,“她是您的兒媳,暫時她還可以關照您,以後……”
“我不用她照看。”高老貴的鬍鬚倔強地一翹,搖了搖頭,“她不是我的什麼兒媳,她和那些洋毛鬼才是同類。”
“我稀罕你嗎?”高胡氏狠狠地哼了一聲,然後朝着徐芳下顎一擡,“大人,賤妾要請求您一件事情。”
“什麼事?”徐芳眉頭一皺,瞥了這個沒上沒下的女人一眼。
“我要收屍。”高胡氏似乎理直氣壯,“人都死了,入土爲安,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
“收屍?”徐芳手扶着炕沿兒,輕輕轉轉身子,上下看了看高胡氏,“你男人罪惡是大,可是現在還不會殺他。他的死刑將會由以後的天朝米山政府和米山人民來宣佈。你也太着急了吧?不過,到了那個時候,無論是誰在這裡,自然也不會不叫你收屍去的,這是你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