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南走出制酸工房,摘下口罩和手套,摟住林海豐,兩個人使勁地互相拍打了好一會兒,鬧得後面站着的路靜和柳湘荷禁不住捂着嘴兒呵呵地笑。
細算起來,倆人可是有四五天沒見到面了。
“以後你要少進這種地方,還有zha藥的調製車間。”林海豐抓着鄭南的兩個肩頭,仔細地看着,“哈哈,圓臉要變長臉了,你可得給我注意了。人才是最大的資本,搞垮了身體,那可不行。千萬別丟下我一個!”說這話的時候,林海豐的眼睛都有些發潮。
“看你說的,哪有那麼嚴重。”鄭南用力活動活動兩隻胳膊,“看看,我身體好的很呢。”
“那就好,小心無大錯。”林海豐拉起他的手,一邊走一邊問,“趕緊和我說說,馬槍的生產到現在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你看看,還說叫我休息,一見面就像個催命鬼似的,我去哪休息啊?”鄭南嘿嘿地笑了,“你真拿我當神仙了,那開始的三隻槍都是齊農他們用手工一點點的摳製出來的,槍膛線也是事先做了胎具,用絞刀慢慢絞出來的。不過,你放心,這幾天產量比較穩定。你說的不錯,真要是仔細想起來,在這裡軍械所的生產條件,遠比當年咱們的紅軍和八路軍兵工廠更優越。”
“呵呵,那個時候有封鎖,現在可是不同。別的不說,當年蘇區的紅軍兵工廠還是依靠水輪機做動力,你現在可洋多了,還有蒸汽機可用。”林海豐朝身後一指,“你看看,你所需要的東西,從鐵礦石、煤炭到銅、鉛、鋅,無一不足。”
“那個侯歉芳可出了大力了,”鄭南認真地說,“從物資供應,到天京周圍能找到的各種工匠幾乎都被他攬來了。不僅如此,還從安徽、河南招來了不少的人。什麼炒鋼、灌鋼,甚至百鍊鋼、坩堝鋼的技術他們都有。細想一想,明代本來咱們的冶煉和金屬加工都已經達到了一種相當不錯的地步,可是由於滿清懼怕火器技術在民間的蔓延,居然人爲地採取打壓政策。呵呵,康乾盛世?狗屁!”
“我們的人民是偉大的,落後只是在於一時政權的腐敗,阻礙了科技文化的發展。”林海豐點點頭,“再好的東西也需要理論的總結,才能更好地推廣和運用。可昏暗的滿清王朝不懂這個,他們只會把那麼優秀的加工工藝和設備用於琢制美麗的和田玉,而不會用於它處。我們要想辦法儘快開新學堂,教育下一代。”
“說的對,不提高整整一代人的素質不行。”鄭南得意地笑了笑,“就說我這裡吧,剛纔我在的硫酸提取車間,就是採用了老八路的陶瓷缸式製取法,既簡單,又節省了大量的鉛。有時間我帶你好好看看咱們的冶煉和鑄造車間,保險你眼界大開。”
“哈哈,我可是忙的很,那都是你的轄區,俺現在只情等着用。抓緊手榴彈和zha藥包的生產,俺可馬上就要大量的使用嘍。”林海豐面向東,用力摔了下胳膊,做了個投擲的姿勢。
“聽說你又遇到難題了?”鄭南停住腳步,關切地問。
“進去再說。”林海豐指了指跟前兒鄭南的大帳,努了努嘴。
鄭南會意地笑了笑,衝着不遠處的兩個姑娘擺擺手,“路尚書,你陪柳尚書各處轉轉看看,不用管我們了。”說着,拉起林海豐進了大帳。
“石鎮吉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打算怎麼處理?”屁股還沒捱到椅子,鄭南就迫不及待地盯着林海豐問到。
“唉!”林海豐搖搖頭,“要說最佳的方法,我倒真希望叫他爲這個喪失人性的所謂天條去做殉葬品。”
“我懂你的心理。石鎮吉在教導旅是個有影響的人物,還牽扯到更多的方方面面。你是想由此來激發起紅軍將士對他們的反感,可是這有悖於你不建立第三方政權的初衷啊?”鄭南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輕聲地說。
“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林海豐認真地說,“我找過東王了,要是還能和以往一樣,他能夠理解我的內心,那還好說。如果他現在就開始戒備咱們,你想想,等我東征上海得手,一旦施行了和他們不同的政策,就是不分裂,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事情。是不能建立第三方政權,畢竟現在許多人已經接受了他們的思想,而我們現在又不能提出系統的新政治綱領,搞分裂註定要失敗。我們只能謀求讓他們按着咱們的步子一步一步地來,先逐漸完善洪天王的所謂教義。”
“那要怎麼做?”鄭南揮揮手,示意送茶水進來的李蒙出去。
“現在是該對江南大營下手的時候了。”林海豐呵呵地笑着,“這次戰役非同小可,其目的遠遠不在於消滅江南大營本身。我要用zha藥和紅軍的真正實力,來告訴他們一個問題,也叫他們及時地清醒清醒。”
“這可是場大屠殺啊,我真怕會折了我的陽壽。”鄭南哈哈地笑到。
“和我坦白坦白吧,最近有什麼秘密瞞着我?”林海豐話鋒忽然一轉,得意洋洋地瞅着鄭南。
“我有什麼秘密?”鄭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還敢嘴硬?”林海豐身子朝椅背上一靠,架起二郎腿,又從懷裡摸出根兒“大炮”點上,“仔細想想,石鎮吉的事情你是由哪得來的消息?”
鄭南臉忽然紅了,他猛地跳了起來,“好你個狗東西,居然在我的身邊兒也埋伏了眼線?”
林海豐哈哈地笑了,“別忘了本王可是個特務頭子哩。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本王的眼皮子低下,休想矇混過關。”
“我本來早想找你去商量一下的,又一時抽不出時間。”鄭南下意識地看了看門口,衝着林海豐嘆了口氣,“洪宣嬌幾乎每天都來這裡,而且,而且......”
林海豐夾着煙的手指點了下他,“而且什麼啊?直說得了,人家是看中你了,呵呵,寧王殿下要做大駙馬嘍。”
“別逗我了。”鄭南有些沮喪地坐了下來,“我......”
“不滿意嗎?”林海豐低頭使勁兒吸了口煙,斜眼兒看看他,“咱們是回不去了,安家是早晚的事情。再說,洪宣嬌不錯啊。”
鄭南低頭吹着茶水錶面漂浮的幾點茶葉末,沒有說話。
“不會因爲她是個寡婦吧?”林海豐故意地說,“真要是那樣,本王像你保證哦,無論發展到什麼時候,本王都准許你娶個小的,三妻四妾在眼下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滾你的吧,別拿我尋開心了。”鄭南頭也沒擡地說,“席無好席,宴無好宴,難道你就沒考慮這背後有什麼事情沒?”
林海豐丟掉手裡菸蒂,用腳狠狠地碾滅,“操那麼多心幹嘛?洪宣嬌是個有自己主見的人,這就夠了。而且,她是真的對你有了感情。不管怎麼樣,你和她的結合,對我們的事業,都會大有益處。知道嗎?洪宣嬌和洪天王的交換條件就一個,那就是要取消男女通婚的天條。”
鄭南默然無語,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寧王哥哥,看小妹又給你們送什麼來了?”帳外,響起清脆爽朗的笑聲。
“來了。”林海豐哈哈一笑,趕緊把地上的菸蒂拾起來,掖到袍袖裡,衝着鄭南一擠眼兒,“快去迎接啊,一準兒不是糧食就是蔬菜,真幸福啊!”
鄭南使勁兒瞪了他一眼,站了起來,忽然撲哧一樂,“羨慕嗎?可惜天朝只有一個洪宣嬌啊。”
林海豐好象突然想起什麼,擡頭望着頂棚,口裡喃喃地說:“是啊,還有一個石達開,他會那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