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之下左右首位之上,保定伯樑銘與李慶坐於其上。
因二人此刻已病入膏肓,因而其身上鎧甲並未披上,只能穿着便服,臉色慘白的坐在座位上,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咳咳.....如今大軍離昌江不過百里,本總兵官決定即刻率領先鋒騎兵快速通過支棱江,先期佔據對岸碉樓,而大軍在吾通過石橋之後,即刻跟上,在對岸短暫休整之後,迅速南下,搶佔昌江外圍東北側的兩座小鎮,而後從西北側,北側兩個方向插到敵軍背後,一舉擊潰黎賊叛軍!”
柳升站在主位上,用一柄劍指着掛在屏風上的輿圖,口中不斷說着自己的大戰計劃。
可底下一衆軍將卻皆都皺起了眉頭,按照輿圖上所示,柳升的這等作戰計劃的確沒有什麼問題,合情合理,但卻有一點那便是至今斥候也沒有探查到昌江外圍的情況,比如叛軍在城外有多少人馬?城內又是否還有大明士卒在堅守?乃至是這支棱江附近有沒有埋伏?這些統統不知道。
當然,事先大軍並不是沒有派出斥候去偵察這些情況,恰恰相反,這幾天內,軍寨之中一共派出了數十名斥候,可至今未曾有一個返回來的。
很顯然,這絕對是黎利大軍劫殺了斥候。
對此,在場的一衆軍將都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們覺得這附近肯定有黎賊大軍在蹲守,甚至是埋伏。
因此,即使柳升說的作戰計劃再好,他們也都沒有表態贊成。
爲此,柳升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掃視了一眼衆人,見左右兩側坐在首位上的樑銘與李慶一臉刷白,毫無血色,不禁皺起了眉頭,他也知道他的這兩位副將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可是正因爲如此,他纔會如此急切要南下,以儘快解決安南的黎利叛軍,否則一旦大軍之中的兩名重要將領病逝,消息傳到京師,陛下肯定會召大軍即刻返回大明境內的。
到那時,他就算想要立功,證明自己,也沒有任何機會了,畢竟他年紀也不算小了,已經沒有幾年時間能夠帶兵打仗了。
“咳咳......既然大家都不說話,那就是沒意見了!如此本總兵官就此下達作戰命令!陳將軍,莫將軍,徐將軍,你三人即刻率領左營三千士卒爲大軍斷後並運輸糧草,而其餘各將由主事陳庸率領統領其他各營,至於保定伯與李尚書,鑑於兩位重病纏身,那就暫時與斷後士卒一起行動吧!就這樣!即刻準備去吧!”
說完這番話,柳升也不顧衆人反對不反對,直接離開了大帳,朝着馬廄而去,他準備率領親衛營兩百騎兵率先通過支棱江之上的石橋,在對岸尋找戰機。
然而就當這時,一名探馬忽然來報:“報........稟總兵官!軍寨外發現不明之人,似是敵軍探子!”
“敵軍探子?趕緊去將人帶到大帳來!”柳升聽到此言,卻是一愣,但他還是讓對方將人帶到大帳來。
如此這般,他又重新返回了大帳,而衆將並未離開,他們因爲柳升剛纔之言還在爭論着,不少人都唉聲嘆氣,一臉失望。
當他們見到柳升折返回大帳時,不禁眼前一亮,衆人皆以爲柳升改變了主意,紛紛坐好,待柳升開口。
然而,柳升僅僅只是掃視了大帳之內所有人一眼,卻是不再言語,而是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
過了片刻,兩名身着鎖子甲的親衛押着一名身着齊腰甲,頭戴怪異頭盔的男子走入了大帳之中。
“跪下!”
“撲通.......!”兩名親衛押着男子跪倒在了地上。
這時,衆人將目光投了過來,仔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臉上卻是一臉疑惑。
“這是.....誰?”
“似乎不是軍寨中士卒?難道是敵軍探子?”
“應該是啦!否則總兵官也不會折返回來!”
.......
對於衆將的小聲議論,柳升並未多言,他直盯着底下跪着的那男子,大聲呵斥道:“你是何人?爲何窺探吾等軍營!說!是不是黎賊探子!”
“冤枉!冤枉!吾乃是舊港宣慰司的麾下大軍一名斥候,來此也只是奉西洋巡撫使與李參將之命,尋找天朝軍隊而已......!在下絕對不是黎賊大軍呀!”
男子見到一衆軍將,又見主位上男子氣勢威嚴,顯然是軍中主將,他不禁立即解釋說道。
“舊港宣慰司?爲何本總兵官沒有接到朝廷旨意言說舊港宣慰司來了援軍!莫非你是敵軍探子,故意騙本總兵官不成!來呀!將此人即刻拉出去斬了!”
“慢!”就當柳升眼一瞪,準備下令斬了底下男子時,卻見一旁的保定伯樑銘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用微弱的聲音道:“慢着!柳總兵!此人是否爲敵軍探子還是舊港宣慰司麾下大軍斥候,尚未弄清,爲何就要斬了他?若他真是援軍斥候,吾等這樣做豈不是.........傷了友軍之心,何況他剛剛說西洋巡撫使,在本朝,巡撫可是代天巡狩,乃是陛下跟前紅人,大部分都是從三品大員,吾等萬一殺錯了人,到時候,對方將此事上奏陛下,柳總兵,吾等可是會吃不了兜着走!”
“是呀!總兵官!還是先弄清此人身份再說吧!”
“對呀!總兵,如果真有援軍,甚至有陛下旨意,吾等要是斬了此人,那可就......!”
.......
衆人的反對令柳升心中很不愉快,可在場衆將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萬一對方真的乃是援軍,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因此柳升思來想去,最終對着那男子說道:”你說你是舊港宣慰司的大軍斥候,有何證據?還有,本總兵官聽說西洋很不安定,舊港宣慰司連自保都來不及,哪有援軍來相助本總兵官!”
“將軍容稟!吾胸前有一令牌,此爲舊港宣慰司專屬令牌,可證明吾之身份,還有,若將軍還是不信,可即刻派人跟吾前往軍營十里外,巡撫使與李參將率領五千精銳都在那等候着!”
聽到男子此話,柳升立即示意左右親衛搜尋了男子胸前,果然搜到了一塊金屬令牌,而觀其樣式,的確是朝廷對於土司令牌所規定的令牌樣式。
“立即派人跟隨他去他所說之處,若此事爲真,讓對方即刻來軍營之中與本總兵官匯合.......!”柳升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一意孤行,而是派人跟隨此男子前去查探事情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