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潛拿出東嶽帝君印的時候,黃泉魔尊臉色間驟然變得十分精彩。
他當然知道這枚印鑑象徵着什麼,執掌此印雖不敢說可以號令天下地祗神靈,但在地祗神靈一脈之中已經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威。
黃泉魔尊原本以爲張潛只不過是身世離奇,卻沒想到他手中竟然掌握着除此龐大的一股力量,難怪他行事乖張、肆無忌憚,原來是有所依憑。
如今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單純當作小潙山魔宗弟子對待,僅憑此印,張潛就可稱之爲地祗神靈一脈的掌舵人,和他地位相當。
“閣下手中既然掌握着如此龐大的一股力量,又何須寄於我小潙山籬下?”黃泉魔深吸一口氣,不可思議的看着張潛,地祗神靈遍佈天下,掌握人間世界,如今雖是遭道門打壓,但勢力之龐大依舊不是小潙山魔宗可以相提並論的,如今張潛即頂替東嶽帝君代掌地祗神靈一脈大權,又何須在乎小潙山中這一點點權利,這種舉動很荒謬並且毫無道理,就好像一個農夫一朝得勢當了皇帝,卻非要和往日的鄰居爭那一畝三分地,他不相信張潛殺了楊繼業是單純爲了泄恨。
“如今道門有橫掃宇內之心,無論是地祗神靈還是妖族,亦或是魔宗,僅憑自身之力,都無法抵擋,所以必須聯合。”
“所以你就想吞併我小潙山魔宗?”黃泉魔尊微微皺眉。
“何來吞併之說,在下雖是地祗神靈一脈的掌舵人,但也是小潙山弟子,自當爲宗門利益考慮,我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對小潙山而言。都有益無害,魔尊可以明鑑,我在蜀州救天戰峰、碧海峰兩位峰主,除去楊繼業這二姓家奴,又暗中相助妖族大聖脫困。是以小潙山弟子身份施恩於九尾天狐,將來妖族若是報恩,必將回饋好處與宗門,並且使離間之計挑起道門內部之爭,爲我小潙山洞天贏得了喘息之機,哪一件事情對我魔宗沒有好處?”張潛侃侃而談。甚是從容。
黃泉魔尊也聽的連連點頭,不得不說張潛手段的確驚人,而且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無論直接還是間接,對小潙山魔宗而言都大有好處。
“這就是我的第二個理由,殺了我遠不如與我合作更符合利益宗旨。”
“直接說你的想法吧。”黃泉魔尊被張潛繞來繞去。愈發無法掌控局面,何況如今他早已放棄了擊殺張潛的想法,張潛僅用兩個理由就說服了他。
一個是楊繼業該殺,其次是他不能殺。
“不想聽第三個理由了嗎?”張潛微微一笑,似乎黃泉魔尊任何反映都在他預料與掌控之中。
“你的第三個理由是即便老夫想殺,也殺不了你,對吧?”黃泉魔尊白了他一眼。同樣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張潛自身實力已是強悍的無比,手中更有一尊仙器,自己想殺他還真有些困難,即便得手,也要付出慘重代價,得不償失。
前兩個理由其實都是虛的,只有這第三個理由纔是最具說服力的,若張潛沒有相應的實力,黃泉魔尊豈會耐着性子聽他講道理?
張潛不可置否的一笑,而後道:“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由我來繼承小潙山宗主之位。”
黃泉魔尊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由於張潛複雜離奇又極爲敏感的身份,更是與多方勢力糾纏不清,即便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小潙山魔宗弟子,黃泉魔尊也很難做到對他毫無偏見。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將他當作外人,由他來繼承宗主之位,說實話,他真的不是很放心,可張潛態度卻不是一般的強硬,擺在他面前的兩個選擇都無法讓他心安,若是拒絕,張潛自然會與小潙山逐漸生疏,楊繼業便算是白死了,另一個則是接受,可將小潙山今後命運寄託於外人,實在有太多風險。
“瀟雲子,你爲小潙山前任宗主,自然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繼承人,你怎麼看?”黃泉魔尊一時間拿捏不準,難以決定,便準備徵求瀟雲子的意見。
小潙山近百年來的發展路線都是由瀟雲子一手製定,這種事情極具經驗。
包括與妖族暗中會盟一事,也是起於瀟雲子的提議。
“依我看,由張潛繼承小潙山宗主之位再好不過。”瀟雲子在這種問題上一般都會撇開個人情緒,如今完全是站在小潙山整體利益上考慮。
首先,張潛絕對有能力擔此重任,首先實力過硬,小潙山中除了三位魔尊無人是其對手,而且威望頗高,足以服衆,從他在蜀州種種所作所爲來看,無論手段、頭腦也都是出類拔萃的,將整個道門玩弄於故障之間,堪稱妖孽,其次張潛手中掌握着不少外部力量,也讓他成了繼承小潙山宗主之位的最佳人選,如他所言,如今正道橫掃宇內,小潙山若依舊只是孤軍奮戰,必然會被碾壓的四分五裂,張潛若繼承了小潙山宗主大位,便可將他手中掌握的種種實力與小潙山牢牢的捆綁在一起。
然而風險也有,張潛畢竟不是一心只向着小潙山魔宗,絕不會將宗門當作自己家來經營,充其量只是一顆棋子。
也就意味着,張潛爲了整體利益,很有可能將小潙山置於險地。
利弊都有,瀟雲子將自己的見解與顧慮用神識傳入黃泉魔尊心中,由他定奪。
黃泉魔尊雙目緊閉,似在沉思,瀟雲子不敢妄下定論,黃泉魔尊又哪裡敢私做決策,元神意念深入黑雲殿極深之處,將事情告知了正在閉關感應衆妙之門的無極魔尊以及爲其護法的紫炎魔尊,幽深的宮殿之中彷彿永遠沉浸在最深沉的黑暗中,寂靜許久,終是有所迴應,“凜冬將至。與虎謀皮又有何妨?”
元神歸位,黃泉魔尊喟然一嘆,已是明白了無極、紫炎兩位魔尊的意思。
小潙山如今便似一個衣不蔽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傢伙,一旦凜冬降臨,便只有被凍死一種下場。與虎謀皮雖非智者所爲,但總比被活活凍死要強,雖然情緒上仍存有芥蒂,但態度上已經作出極大的讓步,對張潛說道:“你既承認是我小潙山弟子,如今又是一峰之主。正臨宗主新老交替之時,你自然是有資格爭取的,不過我小潙山宗主之位歷來都是七十二峰峰主共同投票表決出來的,我們幾個老東西只是不反對,究竟能不能坐上這個位置,還要看你自己本事了。”
“請三位魔尊拭目以待。”張潛拱手一禮。即已讓步,那他態度自然不必一直強硬。
“宗主挑選一事便由你主持,我便不插手了,無極魔尊已到破碎虛空關鍵時刻,我須進入無極仙宮之中爲其護法。”黃泉魔尊對瀟雲子說道,而後看了一眼張潛,眼中既有期待又隱藏着殺機。“希望我小潙山千年基業不會毀於你手,否則就算是東嶽帝君也保不了你。”
張潛笑着點了點頭,卻未言語。
瀟雲子目送黃泉魔尊離開之後,轉頭看向張潛,似是想說些什麼,可始終沒有說出口,只感嘆一聲,“當真是後生可畏了。”
如今既是準備讓張潛繼任宗主之位,再對他心存提防也無任何意義了,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說那些話未免顯得多餘,不如讓張潛放開手腳在小潙山宗主這個位置上大施作爲,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從懷中一枚玉質的印信,交到張潛手中。對他說道:“如今你暫時擔任我小潙山副宗主之位,熟悉掌門職權,但我奉勸你一句,切不可濫用職權,我知道你在宗門之中有一些仇敵,但你既爲宗主,便要有海納百川之心,你若挾私報復,等於自殘手腳。”
“只要尊我政令,無論何人,我自然會等同待之。”
張潛點頭接過玉印,心情大好,小潙山今後的道路都將由自己來制定,和天庭、道門爭鬥的本錢又多了許多。
“宗主選舉還得等到十年大比結束纔會進行,你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爛攤子還要收拾,隨我出去吧。”
瀟雲子領着張潛出了黑雲殿,此時天權峰上還是一片混亂,先前黃泉魔尊元神降臨,一指點下,整個天權峰都被撼動了,如今方圓千丈的廣場上裂痕密佈,十丈高的神魔銅像都被撞倒,砸碎了不少樓臺殿宇,然而最亂的不是場景,而是人心,張潛擊殺楊繼業,引得黃泉魔尊震怒,所有人都感受一種強烈的恐懼,雖然整件事情和自己可能沒有任何關係,可驟然變了天色,還是讓人極度的不安,尤其是那些最近跟焰獄峰走的過於親近的一些人,此時更是戰戰兢兢。
當初只是貪圖一時的利益,費盡心機攀附交情,可沒想到張潛行事如此瘋狂,竟然當着黃泉魔尊的面殺了楊繼業。
忽然間崛起的焰獄峰的確是一艘可以遠航的大船,可誰也沒料到船長是個瘋子,如今跟着一起開進了深淵
張潛隨黃泉魔尊進入黑雲殿,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活者出來了,只是不知道張潛一人償命,能不能熄了黃泉魔尊心頭怒火,要是遷怒下來,不知多少人枉死。
可最終他卻安然無恙的隨着瀟雲子走出黑雲殿,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所有人都被震驚了,皆是感到不可思議。
“不可能,他殺了楊繼業,黃泉魔尊怎麼能夠容忍他!”玄微子先前還在暗自竊喜,張潛行事乖張,終於是自食苦果,可沒過多久,張潛便安然無恙的從‘龍潭虎穴’中走了出來,氣定神閒、毫髮無傷,正是震驚不已之時,瀟雲子又給他了一個晴天霹靂,“經查證屬實,楊繼業私自勾結三清宮,殘殺宗門元老,已是背叛宗門,張潛爲宗門除去此害,避免了不必要損失,居功至偉,這次宗門大比又奪得魁首,然其已是焰獄峰峰主,賞無可賞,特任命爲小潙山副宗主。”
“什麼,黃泉魔尊非但沒有處罰他,反而讓他出任副宗主?”玄微子直接傻了。
雖然被這種荒謬的結果刺激的無比憤怒。可此時卻不敢有絲毫出格之舉,一種強烈的恐慌涌上心頭,張潛如今雖只是副宗主,並沒有殺伐決斷之權,可這卻是一個相當明顯的信號。三位魔尊已經讓他取楊繼業而代之了,成爲正式宗主只需要時間與一個相應的流程了,而他卻將張潛得罪不淺,只怕今後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心情頓時沉重起來,聽的耳邊想起祝賀、恭維之聲。就好像耳光抽在他臉上一樣,火辣辣的疼,張潛無論手段、實力還是勢力,都比楊繼業更爲恐怖。
自己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只因一口不平之氣便結下這麼一個仇人。
他緊握着雙拳,手心之中已經滿是汗水。強忍內心慌亂情緒,擡起頭來看了張潛一眼。
本以爲張潛此時會居高臨下的審視着他,以宣揚自己的勝利,卻發現對方似乎對他不屑一顧,目光始終不曾轉過來,氣定神閒的站在瀟雲子身旁,已有幾分宗主的氣場。玄微子心頭除了敬畏,竟然提不起別的念頭。
被狠狠震驚的不止他一人,就連對他分外瞭解的無生子、沖和子等人,對這樣的結果也同樣難以置信。
“他真的讓三位魔尊作出了讓步。”無生子、沖和子兩人面面相覷,都是無法猜測黑雲殿中張潛與黃泉魔尊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傳達了三位魔尊的意志之後,張潛的地位已經徹底穩固下來了,之前所做準備功不可沒,否則如今衆人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的接受這一切。
即便有少許人,對張潛出任副宗主一職高呼反對,可卻被當作了神經病一樣對待。沒人願意搭理,甚至離得遠遠的,怕沾染上晦氣,這人便是雪木峰峰主凌虛子,雪木峰毀在張潛手裡。兩人之間可謂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張潛卻平步青雲,上升到了一個他只能仰望的地步,讓他如何能夠新平氣和的接受這一切,在衆人紛紛恭賀的時候,他一個人在振臂高呼,結果沒吼幾聲,便被裁決司的人當作瘋子捆走了,不是張潛下的令,瀟雲子也不願理會這等瑣碎小事。
下令的人是惶恐不安的玄微子,如今他已是放棄和張潛做對的想法了,完全沒這勇氣,自然不想凌虛子招禍上門。
趁着張潛還沒注意到他,趕緊讓裁決司的人將他鎖走。
瀟雲子也是有意快速完成權利的轉交,將三位魔尊的意志傳達之後,便命沖和子主持宗門大比最後收尾的相關事務,獨自回了黑雲殿,自然是想將這爛攤子交給張潛去處理,跟張潛打交道確實讓他頭疼,其次也想暗中觀察張潛是否能勝任宗主之職,會不會藉着手中權勢肆意胡來,沖和子十分緊張的與張潛行過禮,自然免不了一番恭賀,張潛點了點頭,而後說道:“這裡事情你先處理,一切照舊即可,無需像我請示,完事之後只需傳達我一條命令,七十二峰開始備戰。”
“我小潙山最近將有戰事?”沖和子見張潛神色認真,不由面露驚訝,小潙山魔宗已經韜光養晦近千年,張潛掌權便要興兵戈,實在太快了一些。
“到時候你便知道了,早作準備便多一份勝算。”張潛揮了揮手,徑直回了火神殿。
沖和子本來還打算舉辦慶典,恭賀張潛上位,可看他心情似乎不佳,也沒敢亂拍馬屁。
如今小潙山已經整合穩定下來,但他所將面臨的局面卻會更加兇險,以往孤身一人尚能劍走偏鋒,遊走與兇險之中依舊能夠如魚得水,但他如今一個決策都將會決定小潙山的生死存亡,壓力反倒沉重了許多,瀟雲子的判斷並沒有錯,小潙山對他而言不過是一枚棋子,但這枚棋子卻分量沉重,張潛損失不起,一旦有失便滿盤皆輸,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該怎麼用這枚棋子將岌岌可危的局勢盤活,都需深思熟慮,敵人太強大了,以至於他現在一點沒心情去慶祝這場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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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潙山如今實力而言,根本不足以同天下道門勢力抗衡,或許等無極魔尊破碎虛空之後,會有所改善,但張潛卻不可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他一人身上。
王玄甫已經對小潙山起意,楊繼業便是他的一顆棋子,想借他之手操縱小潙山魔宗,制衡妖族大聖。
這將會給小潙山魔宗帶來滅頂之災,楊繼業被張潛除掉,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再發生,但籠罩小潙山的危機並沒有解除。
只有讓小潙山整體實力飛躍提升,才能徹底擺脫困境。
幫一兩人提升實力,只要捨得下本錢,張潛還勉強能夠做到,但要讓一個千年大派正題實力上升,哪怕是一點點,也非張潛能夠辦到的。
可若不提升實力,小潙山魔宗基本就在一個慢性死亡的尷尬處境中。
如今到是可以將計就計,王玄甫有意借魔宗之手製衡妖族,那小潙山魔宗最近任何舉動都會被正道默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宗門勢力擴張到無垠之海,而憑藉張潛與蘇慕清之間的關係,魔宗與妖族不會產生任何衝突,到時候即可助蘇慕清脫困,又搶在正道勢力之前,控制了青城山大洞天。